無罪的罪人

內(nèi)容概要

　　權力、性、復仇、嫉妒，人類的各種欲望
　　成就著這個世界，也毀滅著這個世界
　　這是一個關于欲望與掙扎、復仇與愧疚、貪腐與奮斗激烈纏斗的懸疑故事。漂亮的檢察官卡洛琳被奸殺，她的同事拉斯迪受命調查此案，此后，拉斯迪的生活就成了一場噩夢。
　　拉斯迪的妻子巴巴拉知道丈夫和卡洛琳曾有過一段婚外情，所以不時指責丈夫對這個案子陷得太深。
　　拉斯迪發(fā)現(xiàn)卡洛琳經(jīng)手的一份B類檔案神秘失蹤了，而這份檔案涉及一位政府官員的行賄。不久，拉斯迪被指控是謀殺卡洛琳的兇手，因為在卡洛琳的公寓發(fā)現(xiàn)了一只有拉斯迪指紋的玻璃杯。
　　拉斯迪知道，警察、檢察官、法官、甚至辯護律師，沒有人認為他會說真話。站在被告席上，他逐漸明白了，很多時候訴訟只是一連串的詭計與設計。人之所以犯錯并不完全是人格瑕疵所造成，更多是關于欲望……
　　這是一起讓人百感交集的謀殺案，是一次揭穿人性真相的心靈洗禮，更是一場叩問公平正義的訴訟。美國司法內(nèi)部的真相，資深檢察官的受挫人生，杜羅以高屋建瓴之勢和細膩之筆，寫出了一部恢宏的懸疑經(jīng)典?！?/pre>


作者簡介
　　斯考特·杜羅（Scott Turow）
　　世界知名作家，美國最暢銷的懸念推理小說家之一，曾任美國作協(xié)主席。杜羅根據(jù)自己當律師和檢察官的閱歷和經(jīng)驗，迄今共創(chuàng)作8部小說和兩部非虛構類作品，他的作品被翻譯超過25種語言，全世界銷量2500余萬冊，其中4
部小說被改編成電影，包括他的處女作《無罪的罪人》（Presumed
Innocent）。杜羅獲獎無數(shù)，包括《時代》雜志年度最佳小說獎、英國犯罪推理作家協(xié)會的金匕首獎、愛倫·坡獎、哈特蘭獎、羅伯特·肯尼迪圖書獎等。
　　杜羅2010年曾來我國北大、復旦、上海大學等高校巡演，反響熱烈。目前，杜羅先生和他的家人住在芝加哥市郊。


書籍目錄
開庭陳述
春　卡洛琳之死
夏　漫長的訴訟
秋　不能說出的真相
結案


章節(jié)摘錄
開庭陳述我總是這樣開始：“我是檢察官，我代表州政府。我來，是要向你們呈上一樁罪行的證據(jù)。你們要共同掂量這些證據(jù)，你們要慎重商議。你們要決定，這些證據(jù)能否證明被告有罪?！薄斑@個人——”這時候，我會伸出手，指著被告。拉斯迪，你必須把被告指出來，約翰?懷特曾經(jīng)這樣對我說過。那是我剛到檢察院上班的第一天，法警幫我錄入了指紋，大法官領著我宣了誓，約翰?懷特帶我去觀摩了我生平第一次參加的陪審團審判。那次，是奈德?哈爾西代表州政府進行開庭陳述，當他抬起手，指著坐在法庭對面的被告時，約翰?懷特在我耳邊，悄悄地給我上了第一堂課。約翰說話的樣子很有長輩的威嚴，不過，卻在十點的清晨帶著一股潮濕的酒氣。那時，他還只是副檢察長，是個滿頭銀發(fā)、精神矍鑠的愛爾蘭人。但那已經(jīng)是差不多十二年前了，當時的我壓根兒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坐到他的位置。約翰?懷特輕聲對我說道，如果你沒有勇氣指著被告，那你就別指望陪審團會有勇氣定他的罪。所以，我要指著被告。我伸出手，指著法庭的對面。我筆直地伸出一根手指，我盯著被告的眼睛。我說：“我們對他提起控訴。”被告會把頭扭開，或者眨眨眼，或者沒有任何反應。一開始，我經(jīng)常會開小差，想象坐在被告席上是怎樣的感覺。他是眾人關注的焦點，在所有來聽審的人面前承受著律師猛烈的攻擊和譴責，但他心里卻明白，自己在正常生活中最普通的權利——例如，社會的信賴、尊重，甚至自由，都已經(jīng)像寄存在法庭入口衣帽間的外套，也許永遠都找不回來了。我能感覺到那種恐慌，那種灼燒般的沮喪，還有那種揮之不去的孤獨。而現(xiàn)在，就像礦物質沉積一樣，在我的責任與義務中，一些更加堅固的東西在礦床中沉淀下來，而脆弱的感受已然漸漸流走——我要完成的是一份工作。我并沒有變得冷漠，相信我。但這些起訴、審判、定罪的程序一直都在繼續(xù)著，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齒輪，滾動在我們所做的一切事務之下。我要演好我的角色。我只是這個系統(tǒng)中一個小小的公務員，而這個系統(tǒng)才是唯一一個我們大家都認同的、分辨是非的系統(tǒng)，是一個本身也存在著善惡好壞的機構。我們應該消除的是它的缺陷，而不是它的程序。有人覺得，在經(jīng)過年復一年的起訴、審判、被告?zhèn)儊砹擞秩サ倪^程之后，這一切也許會變得雜亂無章，但不知道為什么，并沒有。我轉過身，面朝著陪審員?！敖裉?，你們——你們所有人，都將承擔起作為公民最神圣的一項義務，你們的任務是找出事實真相。這個任務不輕松，我知道。記憶也許會模糊，回憶也許會扭曲，證據(jù)也許會指向不同的方向。有些事情似乎根本沒人知道，又或者，根本沒人愿意說出來，但你們卻不得不作出決定。如果你們是在自己家里、在工作的單位、在你們平時會去的那些地方，要作出這樣的決定時，你們也許會感到壓力，也許不想再努力，但在這里，你們必須堅持到底！”“你們必須堅持到底！讓我提醒你們，一樁罪案確確實實發(fā)生了，沒有人可以否認這一點兒。這是一樁真實的罪行，它帶來了真實的傷痛。你們不需要告訴我們它發(fā)生的原因，畢竟，人們可能把自己真正的動機永遠深埋心底。但至少，你們必須判斷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如果你們無法判斷，我們也就無法知道這個人到底是應該獲得自由還是應該接受懲罰，我們就無法知道這一切是誰的過錯。如果找不出事情的真相，那我們對公平正義還能抱什么希望呢？！”1“我應該更傷心一些。”雷蒙德?霍根說。一開始，我以為他說的是他在葬禮上的致辭，因為他剛剛又看了一遍演說稿，正把兩張?zhí)崾究ǚ呕刈约核{色毛呢西裝的胸前口袋。但當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時，我才意識到，他說的其實是自己的心情。我們正在開往南城的路上，他坐在區(qū)檢察院的別克車后座上，盯著窗外越來越擁擠的車流，露出陷入沉思的表情。我看著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個表情應該拍下來作為他今年競選的照片：硬朗的五官，配上嚴肅、果決的表情，再加上一絲絲憂傷。他展示了這個悲傷都市中一種恬淡寡欲的氣息，就像這片城區(qū)里最常見的灰暗磚墻和瀝青屋頂一樣。在雷蒙德身邊工作的人都會說，他看起來很不好。一年零八個月前，他和結婚三十年的妻子安妮分開了。他開始發(fā)福，臉上也時時掛著冷酷的表情，這說明，他終于到達了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他開始明白，很多痛苦是無法消除的。一年前，大家還在打賭，雷蒙德已經(jīng)沒有動力，也沒有興趣再次競選檢察長的職位了，但他一直在等，等到初選正式開始的四個月前，他才宣布繼續(xù)參選。有人說，是對權力和公眾生活的欲望讓他繼續(xù)參與競選，但我覺得，雷蒙德的動力大概還是來自于他對自己最大競爭對手尼可?德拉?戈迪亞的痛恨，要知道，尼可去年還不過是一名副檢察官而已。但無論雷蒙德繼續(xù)參選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這場競選注定會非常艱難。在資金還充裕的時候，我們也請了一些參謀機構和媒體顧問，幫助我們處理競選的事宜。三個性取向不明的年輕人對競選照片之類的事非?？粗兀瑘猿忠谌兴姆种坏墓卉囓嚿砩险故境隼酌傻碌墓廨x形象。在那張照片中，雷蒙德露著甜蜜的笑容，想傳達出一種硬漢式的幽默，但我卻覺得那照片中的他看起來有點傻。這大概又是一個標志，說明雷蒙德已經(jīng)有點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當他說他應該更傷心一些的時候，也是這個意思吧？！他是想說，自己似乎又一次錯過了事態(tài)的悄然發(fā)展。三天前，四月一號，雷蒙德喋喋不休地說起了卡洛琳?波爾希莫斯的死。“我覺得，我根本沒辦法好好想這件事。一方面，尼可在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說得好像是我謀殺了她一樣。那些戴著記者證的渾蛋個個都想知道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找出兇手，就連辦公室里的秘書都會躲在廁所里偷偷地哭。而且，你知道嗎，我還會時不時想起這個女人。唉，在她還沒從法學院畢業(yè)，還只是個實習生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是我招她進來的，她為我工作。她聰明又漂亮，也是個很好的律師。但是，現(xiàn)在，天哪！有人闖進她家，她就這么死了。她就這樣永別了嗎？那兇手突襲了她，敲碎了她的腦袋。天哪！”雷蒙德又說了一遍，“這太讓人傷心了。”“沒人闖進她家?！蔽医K于開口了，我這突如其來、像是發(fā)表聲明般的語調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雷蒙德這時正看著放在他膝蓋上的一沓從辦公室?guī)淼奈募?，聽到我的話，他抬起頭，用一雙敏銳而犀利的灰色眼睛盯著我?！澳阍趺粗?？”我還沒來得及回答。“我們發(fā)現(xiàn)她被綁了起來，死前還被強奸過?！崩酌傻陆又f，“順便說一句，如果是我去調查，絕對會從她的仇家和對頭開始調查?！薄按皯魶]有打碎，”我說，“門鎖也沒有被撬開?！本驮谶@個時候，開著車的科迪突然從前排座位上轉過身，加入了我們的對話?？频鲜且晃挥腥昃g的老警察，馬上就要退休了，退休前主要就是幫雷蒙德開車。他今天表現(xiàn)出不同尋常的安靜，沒有跟我們嘮叨他在馬路上看到的什么流浪漢或者窮苦人。和雷蒙德不同——也和我不同——科迪總是喜歡讓自己陷入悲傷。他今天看起來像是沒睡好覺，臉上露出一種嚴肅而憂愁的表情。不知為何，我對卡洛琳公寓狀況的描述勾起了他的興趣?！肮⒗锏拿可乳T、每扇窗都沒有上鎖，”他說，“她喜歡那樣，那個女人以為自己生活在太平盛世里呢?！薄拔矣X得是有人在故布疑陣，”我對他們倆說，“我覺得兇手是在故意誤導警方?！薄鞍萃?，拉斯迪，”雷蒙德說，“我們要找的絕對是個流竄犯。這還需要福爾摩斯來破案嗎？你別在查案的警察面前逞能，低調點，好好干自己的事。行嗎？給我抓到兇手，我才能松一口氣?！彼椅⑿χ?，一副溫暖而充滿理解的表情。雷蒙德想讓我知道，他在努力支撐著。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一再強調抓住兇手的重要性，我都明白。尼可在接受采訪，發(fā)表對卡洛琳謀殺案的看法時，相當咄咄逼人、不留情面，“在過去十二年間，檢察長雷蒙德對執(zhí)法部門的松懈管理實際已經(jīng)讓他變成了這個城市犯罪分子的幫兇。這一次的悲劇就證明，他連自己工作人員的人身安全都難保?！蹦峥蓻]有解釋的是，如果雷蒙德真的那么能力低下，那十二年前他被雷蒙德任命為副檢察官的事又該如何自圓其說呢？但政客們都是不解釋的。再說，尼可在公開場合從來都不知廉恥，這也是他在政治圈里迅速成熟的原因之一。無論尼可到底是不是真的成熟，很多人都認為，他不會贏得這次的初選?，F(xiàn)在離初選只有十八天了，雷蒙德在過去十二年多的時間里，已經(jīng)贏得了金德區(qū)一百五十萬選民的好評。今年，他暫時還沒有獲得黨內(nèi)的支持，但這主要是因為很久以前和市長之間的一次派系斗爭。雷蒙德的政治同盟們——這個圈子從來就不包括我——認為，再過一周半，等第一次民意調查的結果公布以后，黨內(nèi)的其他領導就能迫使市長改變立場，讓雷蒙德獲得黨內(nèi)的一致支持，在初選中穩(wěn)操勝券，而在這個一黨執(zhí)政的小城，初選的勝利也就等于整個競選的成功，雷蒙德繼續(xù)任職四年就沒有任何懸念了?？频蠌那芭呸D過身來，說是已經(jīng)快到一點了。雷蒙德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频习堰@當作是默許，把手伸到儀表盤下面，打開了車上的警笛。警笛只響了兩次，每次時間都不長，就像在這擁擠交通中的兩個小逗號，但路上的小汽車和卡車紛紛讓開了道，我們這輛黑色的別克便小心翼翼地往前開去。這里周邊的房屋還是顯得有點破落——陳舊的木板房、鑲著玻璃碎片的欄桿，面色蒼白的小孩子在街邊玩著球和繩子之類的東西。我從小長大的地方離這里只有三個街區(qū)，當時，我們?nèi)胰俗≡诙堑囊婚g公寓，樓下是我父親開的面包店。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段陰暗的歲月。白天，我不上學的時候，就會和母親在店里幫父親的忙。晚上，父親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我和母親就躲在上了鎖的房間里，我沒有別的小朋友可以做玩伴。直到今天，這片地區(qū)也沒有很大的改變，還是有很多像我爸爸那樣的人：跟他一樣的塞爾維亞人，還有烏克蘭人、意大利人、波蘭人——這些外來民族的人們帶著一種悲觀的心態(tài)，過著各自平靜的生活。周五下午的交通太過擁擠，我們又被堵得死死的了?？频险冒衍囬_到一輛公交車后面，公交車正轟隆隆地噴著難聞的尾氣。車身后面印著一張雷蒙德的競選海報，海報上的他正朝我們頭頂上方望去，臉有一兩米寬，臉上倒霉的表情像某個電視脫口秀主持人，或是什么罐頭貓糧的代言人。我沒法控制自己。雷蒙德是我的過去，也是我的未來，我已經(jīng)跟了他十二年，在這些年里，我對他絕對忠誠，也充滿了敬佩。我是他的副手，他的失敗也將會是我的失敗。但我無法消除腦海中那個憤怒的聲音，它是那么倔強?，F(xiàn)在，它突然對著我頭頂上的那張照片，直截了當?shù)卣f，你是個傻瓜。我們開到第三大街，我發(fā)現(xiàn)卡洛琳的這場葬禮顯然已經(jīng)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停在周邊的車有一半是警車，路上還有不少警察三三兩兩地走來走去。殺害一名檢察官離殺害一名警察基本上只有一步之遙，再說，無論派系利益如何沖突，卡洛琳在警局還是有很多朋友的——她是一個很好的檢察官，尊重警方的勞動成果，也會努力保證這些成果不會在法庭上付諸東流，因此，她和警方之間的關系就像是忠貞的君臣關系。當然，她也是個漂亮的現(xiàn)代女性，大家都知道，卡洛琳很吃得開。越靠近教堂，車流就越發(fā)擁堵。前面的車在上下乘客，我們就在離教堂不到幾米的地方走走停停。那些大人物的車，像是掛著特殊牌照的加長豪華車，還有在附近尋找停車位的媒體記者的車，帶著一種笨拙又冷漠的感覺，擠滿了整條路。尤其是廣播臺的車，既不遵守交通法規(guī)，更加無視基本的社會公德。有一輛電臺的廣播車，直接停在教堂橡木大門的正門口，還在車頂架起了一個雷達天線，一堆記者在人群中走來走去，像是在拳擊比賽的現(xiàn)場，一有官員到來，記者們就把話筒杵到他們面前?！暗纫粫骸！崩酌傻抡f，我們的車剛一開到教堂門口，蜂擁而來的記者就把車包圍了，雷蒙德一邊擠出去，一邊對我說，他還要在葬禮致辭中加些內(nèi)容，他稍后會在外面再演練一遍。他在教堂門口停了一會兒，拍了拍第五頻道斯坦利?羅森伯格的肩膀，按照慣例，斯坦利將會第一個對他進行采訪。市長辦公室的保羅?德懷朝我做了個手勢，看來，似乎是市長大人想在葬禮開始前和雷蒙德說兩句。雷蒙德從記者堆里脫身以后，我把市長的意思轉告了他。他做了個鬼臉，這可不太明智，這個表情保羅是能看見的。雷蒙德跟著保羅走了，他們消失在教堂哥特風格的陰暗走廊里。市長奧古斯丁?波爾卡羅可以說是個暴君，十年前，雷蒙德在政壇上炙手可熱時，差一點兒就把波爾卡羅趕下了臺，但還是差了一點點。自從那次競選失敗后，雷蒙德就已經(jīng)用各種方式表達了自己對市長的忠心，但波爾卡羅始終對舊仇耿耿于懷。現(xiàn)在，終于輪到雷蒙德參與新一輪競選了，波爾卡羅便宣布，他在黨派中的角色需要他保持中立，他不打算給雷蒙德任何黨內(nèi)支持。顯然，他很喜歡看著雷蒙德獨自一人在大海中苦苦掙扎，但如果最終雷蒙德游到了岸邊，他又會第一個去恭喜他，說自己一直都知道雷蒙德一定會贏。教堂里的長椅上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辶盏墓啄緮[在教堂前面，周圍擺滿了百合花和白色大麗花，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花香。我一邊朝前面走去，一邊跟兩邊的熟人打招呼、握手。今天來的都是重量級人物，全是市政府和區(qū)政府政壇上的重要角色。很多法官都來了，還有不少律師，幾個和卡洛琳有聯(lián)系的左翼團體和女權組織也來了。大家的交談都很簡單，而臉上流露出來的震驚和悲傷的表情是那么真誠。我回過頭，看到了尼可，他也在人群中和別人打著招呼?！澳峥桑　蔽液退樟宋帐?。他西裝的領子上別著一朵花，這個習慣是他從競選之后開始的。他問起我妻子和兒子的情況，但還沒等我回答，他就突然換上一副悲傷莊重的表情，說起了卡洛琳的死。“她是那么……”他擺著手，搜尋著合適的字眼。我發(fā)覺，這個野心勃勃的檢察長候選人竟然還在想著說出點詩意的句子來，我打斷了他的思路。“她很出色。”我說，就在那一刻，我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情緒嚇到了，這情緒竟然從我內(nèi)心深處某個隱秘的地方，就這樣突然跳了出來。“出色，是的，很出色?！蹦峥牲c點頭，一絲讓人琢磨不透的陰影從他臉上掠過，我太了解他了，他這樣的表情意味著他又想到了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想法，“我猜，雷蒙德一定很看重這個案子?！薄袄酌傻聦γ總€案子都很看重，你也知道的?！薄鞍?！我還一直以為你和那些政客不同呢，拉斯迪。你這句話是從雷蒙德的演講稿上照搬的吧？”“那也比你好，拖拉王?！蹦峥珊臀覄傞_始在上訴庭擔任副檢察官的時候，他就得到了這個外號。他從來都沒有按時完成過報告，老副檢察長約翰?懷特便叫他拖拉大王?！芭?，不會吧，”他說，“你們不是對我和媒體說的那些話有意見吧？我確實就是那樣認為的?。∥矣X得，有效的執(zhí)法應該從上層開始。我堅信這一點。雷蒙德太軟弱了，他累了，他強硬不起來了。”我是十二年前認識尼可的，那是我成為副檢察官的第一天，我們被分到同一間辦公室。十一年之后，我成了副檢察長，他是兇殺庭的庭長，然后，我解雇了他。在那之前，他已經(jīng)公然表示了對雷蒙德的反對。當時有一個黑人醫(yī)生為人非法墮胎，尼可想要以謀殺罪名起訴他。從法律上來說，他的這一主張完全沒有道理，但卻引起了某些利益團體的興趣，紛紛支持他的行為。他編造了很多關于他和雷蒙德之間的爭議，把法庭辯論變成了自己的競選演說，而在這些場合，往往都有大量媒體在場。雷蒙德讓我作出最后的決定。一天早上，我來到超市，買了一雙最便宜的運動鞋，我把鞋子擺在尼可辦公桌的正中間，再附上了一張紙條：再見！祝你好運！拉斯迪。我一直都知道，尼克很適合從政，他的形象很好。尼可?德拉?戈迪亞大概四十歲上下，個子不高不矮，穿著打扮總是一絲不茍。從我認識他起，他就很注意保持自己的身材，但也愛吃健康的肉類。雖然他的皮膚不太好，顏色的搭配也很奇怪——紅色的頭發(fā)、偏褐色的皮膚、淺色的眼睛——但這些不完美并不會在鏡頭或法庭上表現(xiàn)得很明顯，他是一個大家公認的美男子。當然，他也一直注重穿著打扮，哪怕是在工資不高的時候，他花上半個月的薪水，也要穿上量身定制的西服。除了英俊的外表，尼可最引人注意的還是他在公眾場合表現(xiàn)出來的一種厚顏無恥而又不講道理的直接?，F(xiàn)在，在葬禮上，他就在和他競爭對手的助理，也就是我，一邊聊天，一邊打著他演說辭里的官腔。在我們認識的十二年時間里，包括我們共用一間辦公室的兩年，我發(fā)現(xiàn)這個拖拉王總是充滿了一種狂熱而盲目的自信。九個月前，我解雇他的那天早上，他走出去，經(jīng)過我的辦公室時，滿面笑容地對我說了一句，“我會回來的?！蔽椰F(xiàn)在還不想惹怒他?！疤t了，拖拉王。我已經(jīng)跟雷蒙德說好了，要把我的票投給他?！彼麤]聽懂我的笑話，反應有點遲鈍，但等他明白過來以后，他會揪住這個話題不放。我們繼續(xù)玩著這個互損游戲，攻擊對方的缺點。尼可承認他目前也缺錢，但他說，教會大主教的默默支持已經(jīng)給了他精神上的資本。“這就是我們強大的地方，”他說，“真的！這就是我們會贏的原因。大家都已經(jīng)忘了一開始為什么要給民權主義的雷蒙德投票，他現(xiàn)在對選民來說就是一團模糊的存在。而我，卻向大家傳遞了一個強烈的、明確的信息?！焙屯Ｒ粯?，尼可每次談起自己時，總是信心滿滿，“你知道我擔心什么嗎？”尼可問，“你知道誰才是最難打敗的嗎？”他朝我悄悄走近一步，壓低聲音說，“是你?！蔽掖舐曅α顺鰜恚峥蛇€在繼續(xù)，“我放心了，我跟你說的是實話。當雷蒙德宣布參選的時候，我真的放心了。我原本以為雷蒙德召開記者招待會宣布自己不參選，而是你——他的第一副手去參選。你要是參選，媒體會非常喜歡你的。你不是政治圈里的人，你是一名職業(yè)檢察官，穩(wěn)妥、成熟，是那種大家都可以依靠的人，你還是破了‘暗夜圣徒’大案的人。他們會在這方面大做文章，雷蒙德也會讓波爾卡羅支持你，你會是一個非常、非常強勁的對手?！薄盎闹嚕蔽艺f，我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但其實在去年，這樣的情形我已經(jīng)想象過不下一百次了，“你太厲害了，拖拉王，”我對他說，“步步為營，你就是永遠都不肯停手。”“嗨，聽著，哥們兒，”他說，“我真的很佩服你。說真的，對你，我沒有任何不滿?！彼嗣约郝对隈R甲外面的襯衫，“哪怕我贏了競選，這一點也不會變，你還會繼續(xù)當你的副檢察長。”我直接告訴他，他說的都是廢話?！澳惝敳涣藱z察長，”我說，“就算你當上了，你也會提拔湯米?莫爾托當副檢察長，誰都知道你們倆是一伙的?！蹦獱柾惺悄峥勺詈玫呐笥?，也是他原來在兇殺庭的副手，現(xiàn)在還在我們檢察院上班，但已經(jīng)三天沒來辦公室了。他沒有打電話請假，辦公桌也被清理得干干凈凈。大家都覺得，等到下周卡洛琳的謀殺案消停一點兒之后，尼可大概就會安排一次媒體發(fā)布會，宣布莫爾托已經(jīng)加入了他的競選陣營?！独酌傻轮质翗O，轉投尼可陣營》，這一消息說不定會登上報紙的頭條。尼可在策劃這些事上很有一套，也難怪雷蒙德每次聽到莫爾托的名字都會大發(fā)雷霆?！澳獱柾校俊蹦峥晒室夥磫柫艘痪?。他臉上無辜的表情太假了，但我并沒有機會回答他。教堂讀經(jīng)臺上的牧師讓大家趕緊坐好，葬禮馬上開始。所以，我只是在離開的時候朝尼可?德拉?戈迪亞笑了笑——實際上，我也笑得很假——我笑完，便開始在人潮中往教堂的前排走去，雷蒙德和我作為官方代表，座位都被安排在前面。我一邊走，一邊和認識的熟人悄悄點個頭，打個招呼，心里卻一直回想著尼可強烈的自信。那就像是人剛從暴曬的烈日下走出來，皮膚被曬得火辣辣的，摸一下都會覺得疼。當我終于看到擺在教堂前面的棺木時，我突然想，也許尼可真的會贏。我內(nèi)心深處一個小小的聲音說出了這個預感，它就像是在我心底哀鳴的良知一樣，告訴了我其實我并不想聽到的東西。尼可沒資格贏，他不應該贏，他是個靈魂上的侏儒，但也許真有什么東西能把他推向勝利。在這個葬禮上，在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場所，我都不能不注意到他強大的活力，不能不去想這種活力將會帶他走多遠。按照葬禮的慣例，卡洛琳的棺木旁擺放了兩排折疊椅，坐著的大部分人都是社會各界的顯要權貴。唯一一個陌生面孔是個十幾、二十歲的男孩，他坐在市長旁邊，緊挨著棺木。這個男孩滿頭金發(fā)，不過剪得亂七八糟，系著領結，但系得太緊，襯衫的領子都豎了起來。我想，也許是卡洛琳的表弟，說不定是侄子，但絕對是她家里的親戚。奇怪，卡洛琳的家人，據(jù)我所知，都在東部，而她在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離開他們了。在這個男孩的旁邊還有不少市長的人，人數(shù)超過了座位的數(shù)量，沒有我的位子了。我走到后排，雷蒙德往后靠過來，他顯然看到了我和尼克剛才在談話?！巴侠跤终f了什么？”“什么都沒說，就是一堆廢話，他已經(jīng)快沒有競選經(jīng)費了?！薄罢l不是??？”雷蒙德說。我又問他關于他和市長的會面，雷蒙德翻了個白眼?！八虢o我一些建議，私底下，就我和他之間，因為他不想表現(xiàn)得有所偏向。他覺得，如果我們能在選舉前抓住殺害卡洛琳的兇手，那我成功的機會就會大大增加。你能相信嗎？他臉上還裝出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我也不好轉身就走，他可得意了?！崩酌傻律斐鍪种钢翱此驹谀莾?，還挺傷心的?！焙屯Ｒ粯?，雷蒙德總是沒法控制自己對波爾卡羅的情緒。我四周看了看，希望沒人聽到我們之間的對話。我把臉轉向坐在市長身邊的那個男孩?！澳悄泻⑹钦l？”我問。雷蒙德回答了我，但我覺得我沒聽懂。我又朝他靠近了一些，他把嘴湊到我耳邊?！八齼鹤?。”他又說了一遍。我猛地站起來?！昂退职衷谛聺晌髦蓍L大的，”雷蒙德說，“然后來這兒上大學，現(xiàn)在還在念書?！蔽乙幌麦@呆了。我對雷蒙德嘟囔了兩句，朝最后一個座位走去，一路上臺階兩旁全是鮮花。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一開始頭暈目眩的震驚已經(jīng)過去了，但當背后的管風琴突然發(fā)出沉悶的音樂、牧師開口說話時，我越發(fā)震驚，內(nèi)心也開始翻騰，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真的傷心起來。我有些無法理解，她不可能還隱藏著這樣一個秘密。我一直就在猜測，她應該結過婚，但她從來沒有提過自己還有一個小孩，更不用說這個小孩還生活在這里。我努力抑制著想要離開的沖動，我多么想走出這陰暗的教堂，讓外面刺眼的陽光讓自己清醒一下。過了一會兒，我冷靜了下來，我迫使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正在進行的葬禮上。雷蒙德走到講壇上，沒有人正式介紹他的出場。已經(jīng)有人在雷蒙德之前做了簡短的發(fā)言，包括牧師希勒和女律師協(xié)會的瑞塔?沃斯——但雷蒙德一上場，空氣中立馬就多了一份凝重的氣氛，這強烈的氣氛讓我從自己的悲傷情緒中解脫出來。在座的幾百號人變得鴉雀無聲。雷蒙德?霍根作為一個政治家，有他的缺點，但他在公共場合的表現(xiàn)是完美的，他是個優(yōu)秀的演說家。他已經(jīng)有點禿頂了，還開始發(fā)福，但他穿著高檔的藍色西裝站在那里，開始敘說自己的悲痛和憤怒時，就像一座指引光明的燈塔。他在發(fā)言里提到了很多關于卡洛琳的有趣小事，他說，他還記得有些冷漠強硬的檢察官認為，實習生只不過是社會義工，是他力排眾議，堅持聘用卡洛琳。他還說起了卡洛琳的堅強、聰慧，他回憶了她曾經(jīng)打贏過的案子、她曾經(jīng)反抗過的法官，還有她曾經(jīng)勇敢打破的陳規(guī)陋習。這些故事從雷蒙德的嘴里說出來時，是那么飽含深情、那么生動有趣，讓人回想起卡洛琳的好，回想起她的勇敢。在這樣的場合中，雷蒙德總是能把自己的所想所感傳達給聽眾，引起共鳴，在這方面還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但是我，卻還沒有從之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我發(fā)現(xiàn)所有的一切，傷心、震驚、雷蒙德的話帶給我的刺痛，還有心底深處無法言說的悲哀，都涌上了心頭，挑戰(zhàn)著我的忍耐極限。我拼命地保持冷靜，我開始勸說自己，我不能去參加稍后的下葬儀式，我還有工作要做，辦公室里自然會有人參加的。秘書、文員，還有其他女人，她們以前總是對卡洛琳說東道西，現(xiàn)在也都來了，坐在前排哭著，她們會緊緊站在墓地周圍，為又一條生命的永遠凋落流淚，還是讓她們看著卡洛琳被長埋地下吧。雷蒙德的演講完了。他的表現(xiàn)堪稱完美，很多以為他已經(jīng)一蹶不振的人都看到了他的這一表現(xiàn)。當他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時，觀眾席明顯出現(xiàn)了一陣騷動。牧師開始介紹葬禮接下來的流程細節(jié)，我根本沒聽，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要回辦公室。我會按照雷蒙德的意思，繼續(xù)尋找殺害卡洛琳的兇手。我的離開不會有人介意的——最不會介意的，我想，大概就是卡洛琳自己。我已經(jīng)向她表達了我的敬意，她也許會說，這已經(jīng)足夠了。她知道，我也知道，我已經(jīng)為她傷心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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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羅堪稱當今法律驚悚小說第一人，其作品的藝術性已不能單以類型小說觀之。——紐約時報毫無疑問，《無罪的罪人》是過去50年出版的、最為成功的小說之一?！l(wèi)報精彩絕倫，是對政治野心、人性弱點、偽善欺詐和美國司法公正的一次深入剖析。——出版人周刊一本讓人手不釋卷的懸疑小說，它就像一只章魚，緊緊抓住你的心，杜羅用精彩的手筆，描述了一個貓捉老鼠般驚險而冷酷的陰謀?！咳锗]報政治、性、謀殺、欲望和救贖。讀者還想看什么呢？——華盛頓郵報法律懸念小說的經(jīng)典之作。全書充滿懸疑，法庭辯論劍拔弩張，情節(jié)推理絲絲入扣，每一個人物的弱點和心理刻劃深入人心，讓人拿起就無法放下?！^察家


編輯推薦
《無罪的罪人》編輯推薦：不問真相，還是找出真相？說出真相，還是相信真相？庭上最需要的，是“看得見的公正”，讓斯蒂芬?金“驚嘆又滿足”的法律驚悚小說，讓人害怕得喘不過氣，又好奇得不忍停下，從法官、律師，到家庭主婦，人手一冊，街談巷議。美國推理作家協(xié)會評選“百部經(jīng)典推理小說第2名”；《紐約時報》多次盛贊杜羅“當今法律驚悚小說第一人”；《時代周刊》贊譽杜羅為“訴訟時代的吟游詩人”；與約翰?格里森姆和理查德?帕特森并稱為美國暢銷法律小說家三杰；《紐約時報》小說類暢銷排行榜No.1！杜羅作品全球暢銷超過2500萬冊，《無罪的罪人》突破900萬冊。好萊塢賣座電影《無罪的罪人》原著，影星哈里森?福特主演，Amazon書店、《出版人周刊》2010年度最佳小說。


名人推薦
一部拿得起放不下的法庭小說，讀完后既驚嘆又滿足，把它列入你的必讀書單吧! ——斯蒂芬?金這是一次有強烈震撼的閱讀，法庭辯論峰回路轉，扣人心弦。情節(jié)發(fā)展一再顛覆我的預測，最后的真相讓我錯愕、沉思。——亞馬遜讀者 拉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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