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告別

內(nèi)容概要

本書是當代女作家陳染的中篇小說集，收錄了《與往事干杯》、《無處告別》、《沙漏街的卜語》、《時間不逝，圓圈不圓》、《另一只耳朵的敲擊聲》、《角色累贅》、《破開》七篇中篇小說精品。    作為純文學、先鋒小說中的女性作家，陳染始終獨立于當今文壇的某種“熱鬧”之外，越來越引起國內(nèi)外文學研究者的關注。她以強烈的女性意識，不懈的探索精神，成為中國當代文學史上的一位獨特而重要的女性作家代表。

作者簡介

陳染，女，當代作家。生于北京。幼年學習音樂。1986年大學畢業(yè)。曾任大學教師，后到出版社任編輯。已出版小說專集《紙片兒》《嘴唇里的陽光》《與往事干杯》《陳染文集》6卷，長篇小說《私人生活》，散文隨筆集《聲聲斷斷》《斷片殘簡》《誰掠奪了我們的臉》，創(chuàng)作談《不可言

書籍目錄

與往事干杯無處告別沙漏街的卜語時間不逝，圓圈不圓另一只耳朵的敲擊聲破開角色累贅

章節(jié)摘錄

　　與往事干杯　　生命鐘　　生命是一只漫長的鐘?！　∥铱吹搅艘沟谋M頭，那是生命的盡頭。　　當我展開紙張，打算寫一寫那繁鬧而孤獨、絢麗而清寂的往昔的時候，我看見自己首先是把這樣幾個字涂抹在紙頁上：　　寫給喬琳的故事　　然后，在右上角自己的名字上框了一個黑框。這才是我最初的本意。但后來我考慮到這篇文字有一天將公之于世，便悄然把“寫給喬琳的故事”畫去，也打消了披露這段往昔的故事中所有真實姓名的念頭，以免事后給喬琳還有那已經(jīng)死去的、活著的舊情人們帶來麻煩。紙頁右上角我名字上的黑框也被我摘掉，等待后人去框吧。　　有一天喬琳來了一封信，要我給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小寶貝講一個故事。她的信總是哀怨委婉，似水如綿，正像她本人一樣。后來，她說，我近來的精神狀態(tài)總使我想到“死于華年”。當這幾個字涌入我的眼簾時，我看到了一幅美麗而憂傷至極的畫。那么，就讓我講一個“死于華年”的故事吧。　　請不要以為我已是個歷盡滄桑、滿頭銀發(fā)、步履蹣跚、額頭上爬滿歲月炎涼的龍鐘老婦。雖然過多的憂慮的渴望使我身體看上去消瘦而疲弱，但我的確還很年輕，渾身上下從頭到腳的每一小塊肌膚都蕩漾著青春；我的眼睛黑黑大大地盛滿憂郁，但它們并不枯萎，它們?nèi)匀幌裣娜盏年柟馍l(fā)出焦灼而熱烈的渴望?！　≡诮?jīng)過了長時間的奔波和追尋之后，我已身心疲憊，一切已大不如昨，衰竭正向我的心靈蔓延。這些天來，我真正開始了最與我本性合拍的生命節(jié)奏和狀態(tài)——我?guī)缀跽照盏匮雠P在沙發(fā)里，房間里曖暖的，我的身體全部都伸展在溫情的陽光中。這在一個冬日的午后或者黃昏應該是愜意無比的了。我的心境寧和，身邊就放著茶杯，隨時都可以浸潤我發(fā)干的嘴唇。幾頁紙張零散地攤在我的大腿上，我不時地望一望窗外，凝思片刻，又收攏神思埋頭紙上?！　〈巴?，枯樹們在冷風里搖蕩，像一只只饑腸轆轆瘦骨嶙峋的乞丐伸展著枝杈朝向天空，仿佛向上天乞求一些溫暖?？粗鼈?，我多么感激把我包裹在溫暖中的房間，在溫暖中我可以自由呼吸、喝茶、寫字、思想……就在剛才，我重又捧起來自澳洲的那些信，再一次領悟回味老巴那東倒西歪然而卻是一筆一畫的中國字里所含的深情。一看那些信我便激動不已、憂傷不已，老半天老半天地沉浸在信中觸及到的我們情感的事情上，總要從信里跳到由他而引發(fā)的更遙遠的生活，以至于我無法完整地閱讀，不得不放下信，胡思亂想半天。我的神思便遨游在城南那條曲曲彎彎的胡同盡頭的童年廢墟之上，遨游在那尼姑庵里誤入歧途的情欲之中，遨游在埋葬了愛情的澳洲沃土上。靜靜地亂想一陣，我才重新收攏心神，專注在膝頭的紙頁之上?！　∥以谙胗晌覟橹骶€的這個死于華年的真實故事。在這個我在此出生、在此長大、在此憂愁的城市里，此刻擁有喬琳的友誼使我深感安慰?！　∩系壑?，在我這并不很久的生命里擁有過多少男人，見過多少他們渴望做愛的情態(tài)。老實說，我的確結(jié)識過不少有頭腦、思想深刻的男人。然而，我絕對做不來和一個只有思想而無漂亮軀殼的男人去親密，我無法克服自己生理上的、視覺上的、心理上的種種障礙?？墒牵瑑?nèi)容與外殼的兼具，是多么的難得。肉體的滿足與靈魂的饑渴或者靈魂的滿足與肉體的饑渴總是相伴而生?！　≡谶@種時候，美麗、憂郁同時又有頭腦的喬琳的友誼，對我來說變得至關重要一點也不足為奇。我堅信自己不是個同性戀者，但我也堅信我對于她的信賴和需要不比對以往任何一個情人的膚淺多少。她已有家，而且一點也不缺乏男人的照料和關心。但我知道，在這個使人們的心靈孤獨無助的世界上，在這個表面親愛、繁鬧、熱情而內(nèi)心深處卻永遠無所依傍的人群里，在這個當凜冽的冷風和嘈雜的人流從你身邊流過而你卻永遠感到孑然自處的冬季里，喬琳需要我正像我需要她一樣深刻。我深信，除了物質(zhì)化的家園，人們的內(nèi)心也同樣渴望著另一個精神的家園。此刻，她正受著懷孕的折磨，整日嘔吐不止，臉色憔悴，身體倦慵，心神焦慮，終日擔心著幾個月后出生的將是一個怪胎，不是兩個腦袋就是沒有腦袋。她把全世界所能出現(xiàn)的怪胎，全都想象成自己腹中尚未成形的小生命。也擔心自己在生產(chǎn)中死掉。喬是個充滿自虐精神的女人，這一點我深深為她憐惜。我感到自己也正在懷孕一般地不安著，擔心著那最后的結(jié)局。我必須在那結(jié)局之前懷著對我那并不遙遠的往昔的深情，寫下這個故事?！　】墒?，它使我的內(nèi)心深處充滿著無法自制的失落和不安——我似乎感到是我殺了那個人，是我使那個正在青春豆蔻、芳香四散年華的人離開了人間。那個人——澳洲那邊的那個人是我這一生中曾經(jīng)熱戀的情人，我曾經(jīng)愿意為他付出一切。是我殺了他——因為除了這種解釋我再也想不出任何辦法來結(jié)束我對他的懷念?！　∵@一意念，是兩年前我在墨爾本機場最后一次離開他身邊的一瞬間產(chǎn)生的。當時，墨爾本機場上空的天晴晴朗朗，湛藍如洗，云淡風輕?？諝庵杏捎跊]有塵埃，陽光灼人地射在皮膚上。我的臉上卻是陰云密布，莫名其妙地流著淚。一直到機場大廳，他都把我摟得緊緊的，不讓我跨進那一步之遙的象征著國界的莊嚴的海關大門。但我知道，我的眼淚除了是留戀他帶給我的愛情，還有著無法說出的懊悔以及由懊悔而生發(fā)的無地自容；他的擁抱除了是最后一次絕望地挽留，還有著更多的對于我忽然離去的探尋。　　我終于向后退著離開他的懷抱。他的頭發(fā)仍然長長地乖乖地四散而垂，清秀的面龐滿布著孩子般的絕望，瘦削的下巴上展示著一個僑居異鄉(xiāng)者的淡淡的黑胡須，這些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的手指又細又長，龐大而富于彈性。他撫摸我的時候，我常常覺得他的手大得用不了幾下就能摸遍我的全身。這雙大手的撫摸也曾撩撥起我對于更遙遠的往昔的另一雙大手的追憶。我曾經(jīng)多么忘我地迷戀過眼前的這位英俊清秀、有著孩子般的憂傷和怯懦的面孔呀！　　“別走！”他在做最后的掙扎?！　　拔冶仨氹x開?！薄　∷僖淮紊蟻肀Ьo我：“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你。”　　“你知道我已經(jīng)決定，我不能留下來?！薄　　翱墒?，為什么為什么？”　　“我回去再給你解釋。我只能……這樣?！薄　『ｊP的玻璃大門終于在我身后無情地關上，永遠地把他的目光和身影與我隔絕開來。一扇玻璃之隔，我與他已是兩個世界，海角天涯了。一切都已結(jié)束。就在這一瞬間，我知道在他的心里我已經(jīng)殺了他?！　≡僖娏耍习??！　∧且豢?，我猛地掉轉(zhuǎn)回身，他已全無蹤影。海關的玻璃大門只反射出他的兩束亮亮的目光?！　∶利惗薮蟮摹霸袐D”——波音747從墨爾本機場騰空而起仰頭滑向天空的一瞬間，我終于感到躲進了一只銀白色的大鳥的腹中，遙遙遠離開綠茵如蓋、清香四溢的澳洲沃土，離開了那使我無地自容的罪惡的淵藪。我被這只大鳥牽引著向太陽貼近，疲乏和困倦一下子包裹了我，我從頭到腳被這只母性的大鳥擁抱著、托扶著，升騰，飛翔?！　∥议]上了眼睛，仿佛地球是急速運轉(zhuǎn)之后戛然而止?！　∥矣只氐搅酥袊?。世界依然如故，好像一切都不曾發(fā)生。天空依然湛藍絢麗，人們依然用腳站立，地球仍然有引力，星期日完后仍然是星期一。我依然叫肖瀠，仍然苗條秀麗擁有青春。我的心依然沒全老，依然愛慕英俊溫情的男子的擁抱，依然有足夠的激情回應那輕柔的重壓之下相伴而生的低低的呼喚。我也依然依戀著成熟女性的母親般的臂膀。我依然一個人，獨自往來。一切如故，一切如我離開之前一樣，自由自在而無所依恃，熱熱鬧鬧而內(nèi)心爬滿孤獨。很好，世界一切正常，太陽依然東升而西落。

編輯推薦

　　純文學、先鋒小說中的女性作家陳染的寫作生涯持續(xù)近二十年，她的寫作一直是中國文學中最強烈地追尋個人世界的隱秘表達的一脈的代表。她總是活在一個高度個人化的世界之中，從不屈服于外界的沖擊和壓力，也并不向自我的孤獨和寂寞低頭。她始終在內(nèi)心的禁中守望，不斷試探內(nèi)心與外部的邊界所在。這部題為《無處告別》的作品集集中了陳染二十年來創(chuàng)作的中篇小說代表作，也有一部分近期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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