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

內(nèi)容概要

　　非常的年代，險惡的環(huán)境，一條農(nóng)家母狗和一個城里男人被命運流放到了荒蕪的原野。饑餓酷寒還有無處不在的兇險，仿佛上帝在對人與狗的德行進行著嚴苛的檢驗。于是，在狗與人之間，演繹出了一幕幕大悲大喜的劇目。人性中的罪惡，獸性中的善良，忠誠與背叛，丑陋與美好，都酣暢淋漓地展現(xiàn)在人狗亡命的路上。

章節(jié)摘錄

　　生產(chǎn)隊的隊部是村邊打麥場東頭的一幢房子，房子的門前掛著“某某縣某某公社五號大隊六號生產(chǎn)隊”的大牌子，房脊上安裝了一個口徑比洗衣盆還大的高音喇叭。用那個年頭的標準衡量，六號生產(chǎn)隊的宣傳手段已經(jīng)很先進了，除了這個一叫喚能傳十里地的高音大喇叭，每家農(nóng)戶還都安裝了有線廣播，那是一個方形的小盒子，掛在家里堂屋的房梁上，平時可以播放革命樣板戲，隊里有什么事情了，也可以從隊部的廣播站把上至黨中央無產(chǎn)階級司令部的最新指示，下至某家某戶找孩子、尋牛羊的啟事直接發(fā)布到農(nóng)戶家里。平心而論，這種直接接到農(nóng)戶家里的有線廣播還是非常人性化的，并不具備強迫性，每個喇叭上都有一個拉繩開關(guān)，如果不想聽了，可以隨時拉一下繩子關(guān)閉喇叭。　　生產(chǎn)隊里開大會，是那個時代人們耳熟能詳?shù)脑~兒，也是農(nóng)村經(jīng)常舉行的集體活動。我記得有一首憶苦思甜的歌，名字就叫《生產(chǎn)隊里開大會》，里面的歌詞是“天上布滿星，月牙亮晶晶，生產(chǎn)隊里開大會，訴苦把冤伸，萬惡的舊社會……”云云。在廠里的時候，我對生產(chǎn)隊里開大會這種事兒還朦朦朧朧地有一點浪漫情懷?！霸铝猎诎咨徎ò愕脑贫淅锎┬?，晚風吹來一陣陣歡樂的歌聲，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這就是留在我概念里的生產(chǎn)隊里開大會的溫馨浪漫的情景。　　到農(nóng)村當了駐隊干部以后，經(jīng)常參加甚至親自召開生產(chǎn)隊大會，腦海里生產(chǎn)隊里開大會的浪漫色彩被蕩滌得一干二凈。眼前，我就不得不應付這一場荒唐到殘忍的批斗大會?！　∧莻€年頭的北方農(nóng)村，封建意識極為嚴重，大男子主義猖獗無比。就像前面說過的，同樣在地里干活掙工分，男人回家可以躺在炕上抽黃煙，女人就得下廚房燒火做飯，做好了，還要一碗一碗地端上來。如果家里有客人，女人就不能上桌吃飯，得等客人和男主人吃好了，女人把桌上的殘羹剩飯撤下去，才能在廚房里悄沒聲地吃。女人的內(nèi)衣不能晾曬到外面，如果哪個女人的內(nèi)衣晾曬到外面，男人碰到了，會被認為“霉掉了”，晾曬內(nèi)衣的女人肯定要遭到唾罵。男人的腦袋更是至高無上，女人根本就摸不得碰不得，如果不小心碰了男人的腦袋，男人肯定要大光其火，甚至動手打女人，因為，在人們的觀念里，男人的腦袋讓女人碰了、摸了跟男人看到女人晾曬的內(nèi)衣一樣，都是“霉掉了”的不祥、不吉利、倒大霉的事兒。記得生產(chǎn)隊里放電影《紅色娘子軍》，大家都跑到麥場上去看，看到電影里的男演員將女演員托舉到頭上的時候，滿場都是噓聲，到處都是男人們“霉掉了”、“霉掉了”的驚呼?！　≡谶@種觀念指導之下，隊長驢拐拐讓黃二嬸在大庭廣眾之下強迫喂奶，“霉掉了”的感覺會何等深沉、何等難忍、何等痛入骨髓就不難理解了。難怪吃奶的時候他的眼睛里擠出了渾濁的淚水。當時，屈于婦女們的群體暴力的脅迫之下，他蒙了，暈了，不知所措了，事后，痛定思痛，這種空前絕后的奇恥大辱讓他采取任何極端的報復手段都不足為奇?！　≌俏顼垥r分，農(nóng)民們到會場集中的時候，大都端著飯碗，男人們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家家中午都是面條，會場上眾人集體吸食面條的聲音嘩嘩作響。女人們席地而坐，有吃奶孩子的女人忙著吃飯，敞開懷露出奶子，讓吃奶的孩子羊羔一樣自己抱著乳房隨意取食。沒有吃奶孩子的婦女是少數(shù)，如果已經(jīng)吃過了，這會兒就抓緊時間納鞋底子纏毛線。老人們不停地抽黃煙，不停地“噗、噗、噗”把黃煙屎吹得滿地都是。孩子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把批判會當成了節(jié)日集會，興高采烈地滿地亂跑。　　這種會場沒有主席臺，就是在大伙的正前方擺一張小學校的課桌，誰站在桌子后面誰就是等于站在主席臺上。桌子旁邊擺了兩三張椅子，我知道，一張是讓我坐的，一張是給支書坐的，支書眼下正帶隊到三十里外的水庫戰(zhàn)天斗地修灌溉渠，那個活苦得要命，但是每天可以掙一塊錢的現(xiàn)金，況且支書主要是管理本村上渠的勞力，并不需要親手干多少活，所以遇到那種事情支書每回都是當仁不讓。此時，有資格坐在桌后面的人除了隊長就剩下我了。隊長驢拐拐沒有坐，他已經(jīng)坐不住了，他站在桌子后面，手里抓著麥克風，怒氣沖沖地瞪著臺下的村民們，好像隨時隨刻準備挑個不順眼的出來決斗。民兵們把黃二嬸捆了起來，押在主席臺的側(cè)面站著。還有幾個民兵挎著半自動步槍散落在會場四周，擔任警戒任務?！　〉搅诉@個時候，黃二嬸也膽怯了，嚇壞了，不敢再撒潑罵人，垂頭喪氣地站在那兒，雙臂被捆在身后，胸前的大乳被繩索勾勒得活像兩座山峰。黃二嬸的丈夫，一個滿臉虬髯長得兇神惡煞，實際上卻老實巴交比葫蘆多了五官的莊稼漢，此刻蹲在角落里悶著頭抽黃煙，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會想去知道，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當自己的妻子捆在眾人面前受辱的時候，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種批判會，跟城里人那種正規(guī)的批判會不同，沒有人拿著批判稿鄭重其事地發(fā)言，也沒有人領(lǐng)頭高喊口號對批判對象施加精神壓力。生產(chǎn)隊里的批判會其實就是隊長臭罵批判對象，根據(jù)批判對象的罪過輕重，以及隊長個人對批判對象的感情指數(shù)，罵得重或者輕，時間長或者短，如果罵完了隊長還不解恨，也有可能讓民兵押著批判對象游村，在村子里的街道上轉(zhuǎn)悠幾圈。今天隊長驢拐拐對黃二嬸算是恨到了骨頭里，大有怎么罵也不過癮、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勁頭。所以，當村民到得差不多了的時候，隊長驢拐拐就開罵，“雜巴辰”、“媽媽個日”這些當?shù)剞r(nóng)民喜歡的、常用的罵人話被隊長驢拐拐狂風暴雨一樣地潑灑在黃二嬸身上，他能對黃二嬸唯一加諸的罪名就是“破壞抓革命促生產(chǎn)，破壞春耕”。

編輯推薦

　　人性中的罪惡，獸性中的善良，忠誠與背叛，丑陋與美好，都酣暢淋漓地展現(xiàn)在人狗亡命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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