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0-11 出版社: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 作者:張小硯 頁數(shù):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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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概要
話說,2009年的某一天,那天很熱,我就穿了雙人字拖鞋就踢踢踏踏上路了。
原計劃是去汶川看看孩子們,去年512在那里做志愿者。成都過去不過幾個小時的車程,預(yù)計待三天就回轉(zhuǎn)。誰知一到汶川方過4個小時,徹底關(guān)大橋就被飛石砸斷,斷了返程的路,當(dāng)即往茂縣走。越走越遠,三天短途探訪計劃變成了一場長達兩個多月的流浪。去汶川的時候三個人,慢慢都在路上走散去。后來只剩下我一個人。
往北走了幾天,天氣冷了起來,扔掉拖鞋,買雙鞋繼續(xù)上路。愈走愈冷,買了外套和長褲。越走海拔越高,曬得像黑炭,在路邊買了頂草帽繼續(xù)走。嫌搭車不自由,又買了輛摩托車往西藏騎,無駕照無行駛證,一路被警察追,扣過車子,進過局子。路過波密,聽說墨脫很神奇,二話不說騎著摩托進墨脫,一路摔了幾十跤,魂飛魄散,肝膽俱裂,嘎龍山上還遭劫。所幸命還在,于是拖起車子繼續(xù)上路。一路翻山越嶺,時而暴雨傾盆,時而驕陽似火。終于在8月騎到了拉薩,彈盡糧絕賣摩托車,繼續(xù)閑逛,前藏、后藏,逛到身無分文。在大昭寺前乞討得114元8角,開始往回混。
回去路上,該干的,不該干的統(tǒng)統(tǒng)干了。沿途和藏民賭臺球贏吃贏喝,還贏了一匹馬,也差點輸了終身。幫喇嘛背柴火換大餅,朗瑪廳喝酒鬧事被藏民拔刀追砍。住不起客棧,和磕長頭的人混過帳篷……走一段路,搭一段順風(fēng)車,摩托車、大貨車、拖拉機、越野車、農(nóng)用三輪車、馬匹……路上跑的除了人沒有搭過,搭遍所有能遇見的交通工具。還狹路相逢一康巴漢子,順便談了場戀愛。
作者簡介
張小硯,又稱硯臺,祖籍安徽桐城 ,天涯一代心靈神帖“小硯MM83元走川藏”的作者。
曾游歷于北京、廣州、成都、重慶、杭州、大連等多個城市,當(dāng)過攝影師、廣告人、兒童雜志編輯、影視美術(shù)指導(dǎo)、創(chuàng)意總監(jiān)、紀錄片制片人、民間工作者(收集民歌,及文字收錄),開過酒吧,做過夜間節(jié)目主持人,端過盤子。
08年5.12大地震后成為了首批赴汶川的志愿者,她 “善交際,識人心”,災(zāi)后短短半個月時間,完全憑借自己的力量拉贊助招募志愿者,建起了7個帳篷學(xué)校。 09年在去汶川回訪帳篷學(xué)校孩子的回程路上,因橋斷路塌,繞道走遠,信馬由韁,路上還買了輛摩托車一路進墨脫、到西藏。原本三天的汶川回訪計劃,變成一場長達71天,近萬公里的即興旅行,回程只用了83元到成都。
她的寫作語言時而詼諧調(diào)皮恣肆犀利,時而悠遠深情典雅睿智,以其豪放灑脫的性格和真誠質(zhì)樸的人格而贏得千萬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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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目錄
自序
[1]你好,汶川
[2]風(fēng)從哪里來
[3]計劃不如變化快
[4]拐了一群人去草原
[5]倉央嘉措情歌
[6]不如我們?nèi)ノ鞑匕?br />[7]見與不見
[8]卓爾基官寨的外面
[9]與牦牛初相識
[10]從135塊到摩托計劃出籠
[11]能信任陌生人嗎?
[12]以夢為馬,詩酒趁年華
[13]請問,西藏怎么走
[14]世間安得雙全法
[15]你為什么當(dāng)和尚
[16]巴塘有惡狗
[17]山寨騎士
[18]旅行的意義是什么?
[19]女士匪遇見混混巴桑
[20]墨脫人話墨脫
[21]騎著摩托進墨脫
[22]相逢意氣為君飲
[23]跋山涉水喂螞蟥
[24]東南亞的雨
[25]居住在門隅的人
[26]人生只若初夜
[27]門巴的泉水和毒王
[28]墨脫銷魂夜
[29]遠游何處不銷魂
[30]一百個美好的未來,抵不過一個溫暖的現(xiàn)在
[31]棒棒糖換汽油
[32]嘎龍山遭劫
[33]江湖依舊好
[34]小鎮(zhèn)朗瑪廳
[35]有人在路上有人在天堂
[36]邊走邊愛
[37]夢里出現(xiàn)的人,醒來時就該去見他
[38]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39]遠行萬里如閑庭漫步
[40]日喀則的扎西
[41]決戰(zhàn)米拉山之巔
[42]拉薩
[43]兩枚調(diào)性不同的騎手
[44]無厘頭夢境現(xiàn)實重現(xiàn)
[45]我悄悄地來,正如我悄悄地去,不花一分錢
[46]23號房的兩個怪叔叔
[47]幾許歡情與離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48]和好不如初
[49]賣馬沽酒送戰(zhàn)友
[50]歲月老在途中
[51]藏北流浪藝人
[52]那曲國際俱樂部
[53]德吉餐館的姑娘們
[54]望湖
[55]戀戀風(fēng)塵
[56]拉薩江湖夜
[57]無證駕駛被拘
[58]山南,山之南
[59]大昭寺扛把子
[60]跟“畜生不如”談生意
[61]從他故鄉(xiāng)來的磕頭人
[62]塵世如潮人如水,不勝相逢一場醉
[63]“畜生”莫問來處,無賴不看歲數(shù)
[64]隨遇而安
[65]流浪漢也有一顆溫柔的心
[66]衣上征塵染酒痕
[67]路短情長
[68]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69]所有的朋友都曾是陌生人
[70]江央,再見
[71]搭車遇見大佬
[72]我想吃肉
[73]寂寞高手重出江湖
[74]路遇裝B犯
[75]人在江湖漂險些就挨刀
[76]我拿終身賭匹馬
[77]草原上有一條叫雨水的河流
[78]似水流年
[79]不走回頭路
[80]如美月似刀
[81]你來看花時
[82]萬水千山來赴約
[83]康巴情人
章節(jié)摘錄
1你好,汶川2009年 7月 24日有一次,我穿了雙拖鞋出門,走啊走啊,不知道怎么信馬由韁走到了西藏。很久以后又千辛萬苦一路流浪回到了成都。臨走時送去干洗的衣服,回來發(fā)現(xiàn)干洗店已經(jīng)改成了糧油店。望著菜油、色拉油、花生油憑吊良久,想起一個詞叫滄海桑田。 話說,那天中午,我穿了雙拖鞋就踢踢踏踏上路了。打算去汶川進行為期三天的回訪。去年 5?12地震后,我和志愿者阿亮在汶川龍溪鄉(xiāng)和草坡鄉(xiāng)各村辦了七所帳篷學(xué)校和一所幼兒園。一年時間晃眼即過。受去年一同做志愿者的朋友們和捐贈者所托,前去汶川做回訪工作,也去看看大家最牽掛的直臺羌族孩子們。計劃三天完成回訪計劃。阿亮和志愿者沈前各自從上海、江蘇趕過來和我會合,一同去汶川。那天賴床賴到中午。阿亮和沈前到住處將我拖起來,我只好睡眼惺忪地踢踏著拖鞋和他們上路了。濱江東路太難打車,炙熱的陽光下,我們像燒烤架上的三尾咸魚。到都江堰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多。找人一打聽,說快的話一小時四十分鐘就到汶川??上覀儧]搭到這么神奇的交通工具,他說的可能是飛行器。大巴車在路上足足搖晃了九個多小時才把我們送到汶川。三人沒準備任何吃的東西,餓的奄奄一息。在車上看別人啃雞腿,忍不住地咽口水,哀哀對阿亮說:“我也想吃?!卑⒘量扌Σ坏茫恢廊绾伟参课疫@個大號兒童。映秀堵車堵得無邊無際,讓人一看頓時灰心喪氣。沉痛地對阿亮說:“但愿地震兩周年的時候我們?nèi)齻€人能抵達汶川,不過那時候我們可能已經(jīng)餓死啦。”天黑的時候,我們的車隊終于蠕動到了徹底關(guān)隧道。隧道長 4公里,堵滿了車,到處都充斥著汽車的尾氣,讓人呼吸困難,刺得眼淚橫流,如人間地獄,。車上一個嬰兒,先還聽到哭鬧,后來一點聲息都沒有。我看他媽媽將他裹得很嚴實,我們張著嘴都呼吸困難。更何況那孩子頭上還搭著厚厚的毛巾——我一直疑慮孩子是否會悶死。沈前是學(xué)化學(xué)的,問他這樣濃濁的空氣,這么多尾氣,如果有人抽煙,會不會發(fā)生爆炸。他考慮了一下,用非常專業(yè)的腔調(diào)說:“不排除沒有這種可能,因為汽油燃燒不充分……”他的原話我不記得了,很多專業(yè)術(shù)語??傊?,我明白了,爆炸是有可能的。頓時多了一層恐懼。慫恿他們和我一起下車徒步走出隧道,在隧道口等車出來。我們幾個背著包下車了,跟隨著往外走的人群悶頭趕路,漸漸走散了。我一個人在后面也可能在他們前面,高一腳低一腳跌跌撞撞往外走。鞋子幾次離我而去,我不得不跳著腳、點打火機找我的拖鞋。狼狽不堪。這樣慌亂驚懼的隧道里,我感覺又回到了去年地震的時候。徹底關(guān)大橋上也是長得不見頭尾的車河,堵得一塌糊涂。到汶川已經(jīng)凌晨一點多,那時候我們只顧埋怨這路怎么和我們?nèi)ツ觌x開時一樣糟糕,卻不知道我們有多么幸運。清晨,還在床上,去年做志愿者的朋友發(fā)來短信“你們到哪了?今凌晨徹底關(guān)大橋塌了。”我一激靈從床上跳了起來。驚慌叫醒沈前和阿亮,給他們看短信。他們不信,馬上起床打聽消息。果然,凌晨 4點多的時候徹底關(guān)大橋被飛石砸斷,帶著八輛車掉到岷江里去了?,F(xiàn)在那邊已經(jīng)封了起來,在打撈失事車輛。好幸運啊!我們在橋斷的四個鐘頭前過了徹底關(guān)大橋。看來命運之神一直在眷顧著我們。去年在汶川做志愿者的時候,多少次這樣幸運,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塌方總在我們走之前或走之后,絕對不會在我們頭頂塌下來。余震總是在我經(jīng)過壩子的的時候震,從不在我睡在危房的時候震。危房,當(dāng)然也在我離開它庇護的時候才悠然倒下。吃早飯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碗陽春面要十塊錢。我抱怨怎么這么貴。老板悠悠道:“貴?徹底關(guān)大橋一斷,清晨菜場的蔬菜就從兩塊漲到五塊一斤了。早上多少人都在搶購,像世界末日一樣。橋不知道什么時候修好,汶川的供給就靠這條路。接下來什么都會漲價。一碗面賣到二十也有可能。你沒看到加油站那里排滿了車,油馬上就加不到了。路不修好,汶川又成了孤島?!蔽也徽f話了,埋頭吃面。這次出門沒看日子,一過橋橋就斷。暗暗盤算著,得趕緊多吃點,吃好點,接下來怎么樣還不知道呢。我發(fā)現(xiàn)經(jīng)歷過地震的人,內(nèi)心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慌情緒,尤其跟吃有關(guān)。我跟阿亮說今晚我們吃火鍋吧,我看到這里有劉一手火鍋店。2風(fēng)從哪里來 2009年 7月 25日汶川龍溪鄉(xiāng)雨,一直下到下午才停,我們搭車去龍溪鄉(xiāng),想達成去年未完成的心愿,那就是爬到直臺山上去,探望我們?nèi)ツ陰づ駥W(xué)校的羌族孩子。上車一打聽才知道,專家論證說直臺不適合生存,直臺村的人全部移民走了。如果是這樣,上去就沒什么意義了,而且天黑前下不了山非常危險。但是不遠千里來了,不去總是心有不甘。開車的司機是羌族小伙子阿天,努力勸我們不要上山。車上老鄉(xiāng)聽說我們要上直臺山也勸阻,那個地方已經(jīng)沒有人了,路也塌完了。今天還下了雨,當(dāng)?shù)厝硕疾粫谙掠旰笊仙?。而且都已?jīng)快四點了,天黑前肯定下不了山。外地人又不熟悉路,耽擱在山上很危險,山上也沒有信號打電話。但是阿亮不知從哪里來的把握,說:“山上肯定還有人,世代居住的地方,難以割舍,肯定還有些不愿意搬走的人留下來?!保ㄒ院蟮穆飞衔視r常聽到他這種不靠譜的自信,幾次差點害死我們。)我是人來瘋型,積極響應(yīng)。約阿天傍晚來山腳等我們,帶我們回汶川。阿天雖然答應(yīng)了,但是眼神看我們像看三個精神病患者一樣。叮囑我們上山的時候抄近路爬上去,下山的時候再走盤山路,路雖遠,但是好走一些,安全第一。因為那時候天肯定已經(jīng)黑了,不可能走小路直上直下。四點一刻開始上山,轉(zhuǎn)到河對岸一個廢棄的水電站房子后面,有條雜草叢生的小路陡直向上,往山上延伸。我勇猛得很,呼呼地往上爬。把沈前和阿亮甩在后面。阿亮喚我慢點。我得意地說:“萬一我掉下來你還能接住我。所以我要爬在前頭。如果你在上面掉下來,直接把我和沈前都砸落山澗?!鄙胶芏福沂帜_并用,像猿猴一樣。忽然想起小時候讀的課文,好像是《馮永貞》那篇,里面講到攀爬,“疾如蹂猿”覺得自己很勇猛,忍不住得意起來,只是指甲縫里全是泥。每每一抬頭,看到山頂?shù)恼舆€那么遠。阿亮總是胡亂說:“硯臺,你看我們已經(jīng)爬了三分之一了,照這個速度我們很快就到山頂了?!币粫河终f:“你看越來越近了。”一個小時后,他不太說話了,寨子還很遠,在山頂云遮霧繞之間。當(dāng)?shù)厝伺佬÷飞先?jù)說要兩個多小時。我們預(yù)計三個小時無論如何必須上山,那時候應(yīng)該是七點鐘。這邊八點鐘天就完全黑了。沈前同學(xué)可能心肺不好,臉色煞白,落在最后望都望不見。我雖然個子瘦小,還能堅持,幾次爬到高處,還強行振作,上氣不接下氣地吼山歌,給下面的同伴打氣。七點鐘的時候,爬到了寨子上。要不是我們企圖抄近路,又折回來,能節(jié)省 20分鐘,也就是說我們的爬行速度已經(jīng)接近當(dāng)?shù)厝?。一算時間頓時又得意起來。但是,越往上走心越?jīng)?,這里真的沒有人了。家家門戶都大開,空寂無人。無人居住的寨子,雜草瘋狂生長。很多人家大件的家具運不走,扔在家里,已經(jīng)開始破敗了。路上遺留了一些背籠、竹器家什、摔破的碗碟,仿佛看到了直臺人遷移時的慌亂與茫然……人家前的樹上結(jié)滿了蘋果,去年孩子們時常帶果子來送我們。如今他們都走了,離開了世代居住的羌寨。失去孩子的果樹,即使果實累累也顯得凄涼。想起去年最后一堂課,羌族小女孩何美美寫的一封信。那時候災(zāi)區(qū)孩子要去異地復(fù)課,即將離開村寨。孩子們很焦慮。志愿者教她們學(xué)寫信,在外地可以寫信給家人和親戚朋友傾訴和表達。何美美寫了一封《給蘋果樹的信》,她寫道:蘋果樹,你要好好開花好好結(jié)果,我要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生活。那封永遠不會抵達的信,觸動了每個志愿者的心。付出一定需要獲得回報的么?去表達和行動,善意的出發(fā),最終落往何方,已經(jīng)不重要了。那是一場愛的旅行,沿路開花結(jié)果溫暖路人。何美美,這是你家的那顆蘋果樹么?你看,今年它又結(jié)了累累的果實喔??占艧o一人的寨子,在黃昏顯得非常陰森。爬到高處一戶人家屋頂上,沖四面大喊:“喂!山上有人嗎?”讓阿亮他們也跟著喊,朝不同的方向大喊。隔了一會兒,山頂隱隱傳來聲音:“你們找哪個?”三個人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不已。循聲就往上爬,一邊爬一邊哇哇喊著,好讓人家定位我們。終于在荒草中,某個人家的屋頂上,我們接上頭了。是在山上放羊的人,看到我們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然而很高興。他告訴我們山頂上還有兩個人,他們?nèi)齻€人在這里放羊。村里人搬走后,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上山來。跟隨他去山頂放羊的地方。阿亮很得意,說:“我就說了,山上不可能沒有人嘛。這里的資源養(yǎng)活一村人難,但是養(yǎng)活少部分人還是很寬裕的。而且這里這么多果樹和花椒,全部扔了太可惜??隙ㄓ腥肆粝聛淼??!彼f的也有理,不過少部分人也只是這三個無家無當(dāng)?shù)墓夤髟谶@里而已。終于爬到了山頂,牧羊人剛做好土豆糌粑。盛情邀請共進晚餐。當(dāng)下也不推遲,讓沈前把我們背包里的吃食拿出來共享。天漸漸黑了,山頂風(fēng)很大,呼嘯而過,瑟索不已。抿了幾口牧羊人碗里的白酒。入口很淳厚,是當(dāng)?shù)蒯劦拿拙?。夜色漸漸濃了。窗臺上竟然有一個小小收音機,飄出鄧麗君的老歌《風(fēng)從哪里來》。風(fēng)兒多可愛,陣陣吹過來,有誰愿意告訴我,風(fēng)從哪里來……此時此景,簡直太時空穿越了,我記得五年前在廣州客村小巷居住的時候,隔壁姐姐總愛哼這首歌。她長著一張類人猿的臉,然而聲音很溫柔。匆匆吃完,趕緊下山。放羊人也不挽留,只說,走不下去就回轉(zhuǎn)在山上過夜,明天再下去,這里有鋪蓋。三人送出來,為我們指了下山的盤山路。我們一路疾走,轉(zhuǎn)過山口,看到三人仍站在風(fēng)中目送。約摸半個鐘頭,天黑透,竟淅瀝下起雨來。暗暗叫苦。阿亮說既然下雨了就不要下山了,怕泥石流或者塌方。我安慰他:“我在汶川向來運氣好得緊,這次重來是客,一定不會有什么事情的,放心,一會兒雨就要停?!卑⒘翆ξ疫@種不靠譜的話,隨聲附和,說:“對,跟著硯臺我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我記得有一次天黑了,我們還在路上,你說,‘只要我在路上,就一定還有車經(jīng)過這里的’,后來果然有車帶我們回草坡了?!本瓦@樣胡亂安慰著彼此,一邊下山。說來奇怪,雨下了十幾分鐘后竟然真的停了。盤山路大概八九公里。路基很多地方都被泥石流和塌方掩蓋了,我們手腳并用攀爬過去。沒有人抱怨,互相打氣,開著不太好笑的玩笑。沈前突然擔(dān)心說阿天如果不來接我們的話,怎么辦?就算下了山也回不去啊。我也沒有把握,電話又沒有信號。說:“下去再說嘛,總不能停在半山?!奔热簧下妨耍屯白甙?。如此,又艱難行走了三個小時。轉(zhuǎn)過一個彎道的時候,看到遠遠山腳下有燈光,叫阿亮看,是不是人家的燈火,阿亮驚喜地喊道:“是車燈,一定是阿天在等我們。 ”頓時大家都有了力氣,加快速度下山。下山后,果然是阿天,他一直亮著燈,在下面等我們。很擔(dān)心我們出事情:這么晚還沒有下來,正猶豫著要不要找人上山去尋。見到我們就笑了,那笑容很溫暖,在燈光里非常明亮。三人懷著劫后余生的心情上了車。路過一個村寨的時候,壩子上竟然有歌舞。阿天見我回頭張望,便將車停下,讓我去看。我覺得太麻煩他了,推辭說不去。阿天溫和地說:“沒關(guān)系,你們高興就好?!蓖A送#州p輕地說了句:“很感謝你們512時候來幫助我們?!睆氐钻P(guān)大橋斷了,城里物價飛漲。許多車都停在路邊,因為沒有汽油加。汶川又淪為孤島。汶川,汶川,唉……不論如何,這都是令我們終身難忘的地方。完成回訪工作,我們決定迅速撤離。徹底關(guān)橋斷,都汶路不通,我們商量往茂縣那邊走,過松潘走成綿高速回成都。也通知其他志愿者不要趕過來了。誰知這么一走竟然越走越遠,走得一發(fā)不可收拾——從四川走到了西藏,從夏天走到了秋天,走了一萬六千多里路。從三個人,走到只剩我一個人。從正經(jīng)游人落魄成沿途和藏民賭球混飯的流浪人。3 計劃不如變化快2009年 7月 26日松潘傍晚時分到達松潘,古城墻看起來很巍峨。城墻頭上有巨大的石頭人,穿的像是唐朝的裝束,這古城難道是唐朝時候就有?那應(yīng)該很古啊。不過,這個磚好像是現(xiàn)代的嘛,不會是仿古街吧?我裝模作樣和阿亮嘰嘰呱呱八卦著。嘻嘻,原諒我這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家伙。我讀書的時候光顧著苦練臺球去了。這個地方很冷,我只有短袖 T恤,凍得抖抖嗦嗦,鼻水橫流。在車站買票時,聽說成綿公路塌方,路不通,這幾天都沒有車。如此,要回成都,只能轉(zhuǎn)道馬爾康,走康定雅安一帶轉(zhuǎn)了。幾個人沮喪地坐在路邊商量咋辦,直后悔這次出行沒看好日子。這叫什么事???過橋橋斷,走路路斷。但是吃飽以后,窩在溫暖的毯子里,我的樂觀主義精神又上來了,提議大家開個小會。既然如此,不如順便去若爾蓋騎下馬,再回成都。我胡亂吹噓了一下若爾蓋草原的美麗,把華麗的辭藻統(tǒng)統(tǒng)堆砌上來。阿亮頓時來勁,問在哪里,我哪知道在哪里啊,隨手胡亂指了個方向,說很近,就在松潘不遠處。沈前激動地說:“那硯臺你帶我們?nèi)ネ姘桑闳ミ^的吧?”我嘻嘻笑著哼了一聲,模棱兩可。哈哈,我哪里去過???只是有次聽同事跟人講電話,說起過這個地名,說可以騎馬。從此,我就有了這個印象——若爾蓋 +草原 +馬。這幾個關(guān)鍵詞足夠了,足夠為之走一趟。于是,我們的計劃臨時改成騎馬了。三個興奮得頭腦發(fā)熱的人馬上沖出去找店子買防寒衣服。各買了件外套。我還買了瓶防蚊水,估計草多的地方應(yīng)該蚊子不少吧。采購回來,阿亮仍未盡興,拉我去見識一家享譽全球的藏式按摩店。(這店里接待了全球各個國家無數(shù)的游客,在網(wǎng)上很有名氣——吃飯的時候聽隔壁桌游客聊天知道的。)該店鎮(zhèn)店之寶,乃是叫小米的盲人。小米給我們說起按摩的手法以及手,是技術(shù)和工具的關(guān)系。有些人的手天生硬而冷,技術(shù)再好,手感總歸要差一點。而小米的手即使寒冬,也溫暖如年糕。(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種又軟又暖和的感覺,只覺像小時候吃過的年糕。)強烈要求看看小米的手,果真天生一雙好手,細膩且綿軟溫暖,看來天生是吃這碗飯的。得寸進尺,央求小米幫我捏捏肩。一捏之下果然銷魂啊……只可惜阿亮先搶到了他。小米一邊給阿亮按摩,一邊聊起自己學(xué)按摩的經(jīng)歷。18歲的小米,獨自出門遠上北京學(xué)習(xí)按摩技藝,三年方小成,識得各部穴位及粗曉醫(yī)理。此后又五年研習(xí)中醫(yī)理論結(jié)合臨床按摩實踐,于今已十余年矣……聽得直發(fā)呆,我這種雙目俱明的人,尚且經(jīng)常迷路。問路時人和我一說東南西北,就天旋地轉(zhuǎn)徹底暈菜。想象一位從未出過門的盲人,獨自遠離家鄉(xiāng)學(xué)藝,那該多難啊……對小米佩服不已。小米的經(jīng)歷拍出來,肯定是一部偉大的勵志電影!按摩店老板聽說我們是來旅游的,推薦我們?nèi)ツ材釡峡纯?,?jù)說此處風(fēng)景和黃龍九寨堪比。且不遠,游人又甚少,云云……見我有興趣,特地找來當(dāng)?shù)芈糜尉殖龅男宰庸┪曳?,雖印刷粗糙,但美景可不含糊。有一張圖片深深打動了我,是一潭小小的海子,上面開滿了幽藍幽藍的碎花,隱藏在深樹濃蔭之中,像神秘園一樣。我看著圖片發(fā)了會兒呆,伸腿踹了踹旁邊的阿亮,沖他嘿嘿笑。阿亮瞄瞄我手里的圖冊,當(dāng)即心領(lǐng)神會,說:“好,硯臺想干嘛我們就干嘛,明天先不騎馬了,我們?nèi)ツ材釡希 被氐铰灭^,我們向沈前宣布,行程有變動,那是因為有更好的去處。我又如此這般把牟尼溝吹噓了一番,吹得天花亂墜,天女散花,驚天地泣鬼神……然后用一句很煽情的話結(jié)束我的介紹:那湖泊是一個夢,存在于現(xiàn)實中的神秘夢境……沈前同學(xué)被徹底征服,眼神都不對了,望著虛空的前方,朦朧得很。于是早早把燈閉了,大家養(yǎng)足精神好明天去尋夢。第二天找了客棧老板開車送我們?nèi)ツ材釡险夷莻€神秘的海子。在車上,老板介紹這山上有靈芝,他曾經(jīng)掰到過。有這么這么大,他邊比畫邊說有人出價若干,他都沒有賣。阿亮很感興趣,詳細詢問靈芝生長的地方。果然,到了山上的時候,阿亮就開始尋找靈芝了,連美景都顧不上,還叫我?guī)退粢庹异`芝。我說:“游客守則上說了,作為一個游客要有素質(zhì),除了照片啥也別想著帶走。你竟然還想掰個靈芝回去。注意素質(zhì)啊,哥們!”然而,在瀑布旁邊,還真發(fā)現(xiàn)了貌似司機說的樹靈芝。我指給阿亮看,阿亮像見到情人一樣眼睛發(fā)綠光,斬釘截鐵地說:“我要帶它回家?!辈活櫺泳吞剿?,爬樹掰靈芝。唉,這家伙,一點素質(zhì)都沒有。真掰下了那坨大靈芝裹在衣服里帶回來了。后來這靈芝帶了很遠的路,捂在包里,爛得很難聞,我趁阿亮不注意悄悄給扔掉了。牟尼溝果然很美,但是沒有那本書上的圖片美。到跟前只看到滿是水面腐爛的水草。有點失望,但是我主張要來的,不好說什么。裝模作樣地拍照,說:“這光線,這水面,太他媽的美了,我不是做夢吧?哈哈,我一定是在做夢?!鄙蚯跋喈?dāng)哀怨,說:“硯臺,我們不是走錯路了吧?這哪兒跟哪兒啊,和你昨天說的不是一回事兒啊……”我尷尬地笑,狡辯說:“來,我給你拍張照片,回去請人P一下,效果肯定能達到?!卑参可蚯罢f,山上還有溫泉呢。別氣餒。既然來了,就不要客氣,待會我們泡澡去。買門票的時候,聽說山頂有一個硫磺溫泉,十分向往,幾個老外也很向往,但是他們顯然沒有聽清楚具體位置,剛上山看到第一個海子,他們就沖動地跳了下去。這高山海子水溫估計在 4度左右,凍得他們哇啦亂叫。我蹲岸邊幸災(zāi)樂禍,拍腿大笑,立足不穩(wěn)險些一頭栽下去。山頂有兩個溫泉池,幾個人在池邊吃吃喝喝,垃圾扔一地。我脫了鞋襪試水溫,很涼,大概只有 20度,應(yīng)該屬于冷溫泉。不過,適應(yīng)一下就覺得水溫很舒服。但是下水不太可能,我肯定要感冒。于是就慫恿沈前和阿亮下水?!皝矶紒砹耍苓@么遠,不泡一下太可惜了,而且這么大太陽,絕對不冷。”阿亮猶豫,叫我和他一起下水,我說我是你們的隨行攝影師,我下去了,誰幫你們拍泡溫泉的照片???沈前一臉沉著冷靜,堅決不受我的忽悠。我只好繼續(xù)慫恿阿亮:“這輩子你可能只來此地一次哦,別錯過機會,再說門票那么貴,不泡一下溫泉太不劃算了,快下去,把我那份也泡回來。”神勇的阿亮立即開始脫衣服,我趕緊夸他身材偉岸,他得意地做了幾個熱身動作,撲通就跳下去了,一落水,冷得他嘶聲嚎叫。不過,一會兒,就適應(yīng)了,笑嘻嘻地說:“真的很舒服”。我讓他游到中間冒泡泡的地方給他拍照,讓他配合做各種水上芭蕾的動作。旁邊幾個玩戶外的驢友用很不屑的眼神看著我們這群惡俗的游客。他們要知道我們旁邊包里還藏著靈芝,估計會更瞧不起我們,哈哈。阿亮游爽了,爬上來曬底褲。先趴著曬,然后仰著曬,像鐵板燒一樣,太陽太猛,受不了。但是底褲遲遲不干。無奈之下,阿亮去棚子里把底褲脫了,光身穿了牛仔褲。把底褲頂在帽子上曬。一路下山,阿亮走路的姿勢都非常古怪。沈前問他是不是覺得磨蹭得慌,阿亮沒好氣地說:“廢話,能不磨嗎?!”4拐了一群人去草原2009年 7月 28日若爾蓋若爾蓋,漢語的意思是牦牛都喜歡的地方,大概是指水草豐美吧。從松潘到若爾蓋已經(jīng)中午時分,找個冒菜館吃飯。順便向老板咨詢騎馬游玩之事,問花湖如何去,他告訴我,花湖就是那片草原草色要好一些,被旅游局圈了起來,收門票,沒什么意思。如果沿途你們再往里走一點到紅原,那里的草原比花湖好很多,還是天然的?;êサ娜硕嗔?,草都踩死了,都是補種的花草。關(guān)于騎馬,也就是景點幾匹老馬,給游客騎騎,拍拍照。我和阿亮、沈前商量:“我們都到這里了,難道還要花 70塊錢去看旅游局圈起來的人工草皮?”同志們說“決不!我們要去看天然的草原,不要看旅游局圈起來的人工草皮。 ”“還有馬,他們的馬讓我想起城市景點的老駱駝,垮皮塌臉的,拍一次照 5塊錢。這不是我想象中的馬兒,它們應(yīng)該馳騁在廣袤的草原上。而不是在圍欄里供人爬上爬下拍照取樂。我們都走到這里了,不和他們玩這個!”大家說著就激動起來了,一致決定往里走,尋找純粹的草原,去騎放養(yǎng)的馬匹。正吵吵著,鄰座又來了五個游客,說上海話,聽他們說話,也是從松潘坐車來若爾蓋的,他們正商量去唐克看黃河第一灣,然后從唐克去郎木寺再往甘肅那邊。我拖把凳子過去搭訕,結(jié)結(jié)巴巴說著蹩腳的上海話。他們被我逗的大笑,我說我們?nèi)ゼt原,經(jīng)過唐克,方向正好相同,不如一起拼車過去,他們也正要包車下午去唐克。我的提議和他們一拍即合。我和阿亮立即出去找車,分頭問了幾輛車,包車到唐克的價格最低在 250元,高的叫到 320元,還價還不下來。我拐到車站看了一下巴士的票價,里程才 61公里,票價 20元。但是下午沒有車了。這樣看來,包車的叫價太高了。再回到街上,我換了種方式問車,攔下一輛,問:“去唐克,20塊錢一個人,我們有八個人,你走不走?”那個司機一聽很高興,說:“馬上走。”我讓他在路口等我們?;氐斤堭^一說,上海的幾個朋友相當(dāng)是高興,夸我是談判高手,趕緊背上包跟我出發(fā)。約三點半到唐克。黃土莽莽的一個小鎮(zhèn),路上塵土很厚,公路從小鎮(zhèn)穿過。牦牛和路人都很安詳,在街上徜徉漫步。陽光耀眼,摩托車很多,藏民騎車都很瘋狂,一輛車載三個人,從鎮(zhèn)中心呼嘯而過,掀起一片塵土,時速決不低于 70碼。藏民騎車都不戴頭盔,用頭巾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神直接冷峻。摩托車都自帶音響,高吼著藏歌哇啦啦伴隨一路塵土飛揚,相當(dāng)拉風(fēng)。公路上一個簡易欄桿攔住去路,旁邊有小崗?fù)?,就是某某旅游公司自設(shè)的售票亭,票價竟要 50元。這灣又不是他們挖出來的,路也不是他們修的,憑什么設(shè)個路障就來收錢?這些旅游公司最惡心,派幾個人到當(dāng)?shù)貙⒙芬粩r就開始收費,和當(dāng)?shù)卣皱X。我上前講價,費盡唇舌都講不下來,決定不去。五個上海朋友是直奔此灣而來,我說不去,在此等他們。他們勸我來都來了,不去很遺憾,幫我買票帶我去玩一趟,我堅持不干。和阿亮、沈前找了個藏茶館喝酥油茶,啃雞爪。這藏茶館只有我們?nèi)齻€漢人,很引人注目,大家都好奇地打量我們。我也很好奇地看藏民。有一藏族老頭看起來比一般藏民干凈的多,氣質(zhì)很好,舉止透著一絲貴族氣息。在這小茶館里相當(dāng)打眼。他過臨桌借火點煙,講的竟然是英語。那男孩聽不懂,他便打手勢。男孩幫他點火。我等他轉(zhuǎn)過去,便迫不及待八卦地問那男孩:“他不是藏族人嗎?中國人怎么說英語哎?”那老頭聽到了回頭,微笑,客氣地說:“I was not Chinese.”我也笑,奇怪地問:“那您是哪一國人???”老頭正色道:“I do not have citizen ship。”然后他看著我,不再說話。我也看著他不說話了。他點點頭,沖我很紳士地聳聳肩,離開。阿亮迫不及待問我什么意思,我說:“我英語很爛的,搞不懂。大概是無政府主義者的意思吧?!毕胂胗职素缘馗⒘琳f:“這老頭氣質(zhì)很好,年輕的時候應(yīng)該是個帥哥吧?”沈前忍不住笑說:“硯臺,人都那么老了,你也想入非非?!钡任鍌€上海朋友從灣里回來后,我們又上車了。司機是紅原人,叫那木曲,還給了我他的名片。我向他打聽紅原風(fēng)光,他用有限的漢語給我描繪出了一幅美麗的景象:紅原的草原比這里大,草比這里深,花比這里多,尤其是馬,放養(yǎng)的。騎的時候去抓過來,套上鞍子就可以騎。這簡直是我的理想啊……哈哈。想象著不禁咧嘴傻笑。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讓那幾個上海朋友參與進來呢?我又回轉(zhuǎn)過來慫恿那五個上海朋友,熱情洋溢地邀請他們和我一起去草原,騎馬,吃藏餐,在草地上睡覺曬太陽,像藏族人一樣的玩……他們年紀都有五十上下了,也是愛玩的人,雖然他們計劃中的路線和景點并沒有紅原這一站,卻耐不住我說得天花亂墜,熱情相邀,就動心了。相互商量了一下,同意跟我們?nèi)ゼt原玩一趟,公推我做領(lǐng)隊,我怎么安排他們就怎么玩。我回頭相當(dāng)?shù)靡獾乜戳丝次业膱F隊,上至 55歲下至 23歲,我的隊友們年齡跨度有點大啊。到紅原安頓好住處后。先感謝那木曲今天辛苦了,拉我們到處玩,然后夸獎藏族人耿直夠朋友。再商量明天玩的內(nèi)容和價格。定下騎馬一天每人 100元。藏餐每個人 50元。談好后,那木曲想反悔,說沒有那么多馬。意思是共騎。我不同意,耍賴說:“八匹馬是必須的,不然他們騎馬,你背著我?”那木曲被我給逗得哈哈大笑,答應(yīng)再去借馬匹,起身告辭說:“晚上要提前準備奶茶,酸奶。還要去買牛肉,還要趕早去草原搭帳篷?!蔽野参克骸安刈迦撕每臀抑皇锹犝f,今天認識那木曲才真正感受到?!彼缓眯Π⌒?。紅原比松潘冷多了,草原上的風(fēng)啊,呼嘯而過,穿過我的額頭直透后腦勺。頭有點痛。嘴皮很干,路上很少吃蔬菜,和阿亮去藥店買維 C補充一下。藥店小妹看到阿亮后,說你有高反了吧。阿亮驚詫說高反是啥?沒感覺?。⌒∶米尠⒘量寸R子給阿亮說高原反應(yīng),說阿亮的嘴唇發(fā)烏,是慢性缺氧的表現(xiàn)。我趕緊擠進腦袋照鏡子,一邊問她,我有沒有,她看看我說還好,你沒有。我頓時得意起來,這身體素質(zhì),哈哈。阿亮說我是個頭太小,需要的氧氣量不大。在藥店買了盒紅景天。小妹囑咐我們少喝水,不然容易肺水腫。(這個理論后來被證明是錯誤的。多喝水,但是喝慢點才是正確的。)我的腳都凍木了,去找店子買鞋。想買雙輕巧暖和的鞋子方便走路,但是阿亮非推薦我買登山鞋,我從來都不喜歡那種硬邦邦的鞋子。但我的錢都在他那里,看中的鞋子他不給我付錢,還教育了我一大通兒關(guān)于戶外運動的理論和經(jīng)驗。他瞧不起我沒玩過戶外運動,卻不知道我從小就在鄉(xiāng)下長大,天生戶外!天天戶外!阿亮一氣之下跑去買牛肉干吃不理我了,我坐在店子里也很生氣。服務(wù)員們也不理我,排排坐簇擁著電視機看藏語版的《康熙大帝》,說實話,我從沒有看到一群人如此專注的看電視。像一群極度寒冷的人簇擁著火爐,我忍不住好奇和他們一起看。陳道明說“jiusijiusijiusideixiuda”(藏語:快點,快點,快點拿過來),太滑稽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最后還是拗不過阿亮,買了雙登山鞋。我對他懷恨在心,回去路上使勁地腹誹他,詛咒他一路無艷遇。但后來證明他是對的,這雙鞋讓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爬了很多很多的山。2009年 7月 29日 紅原月亮灣我討厭看日出,原因只有一條,生平最恨起早。本來嘛,打死我也起不了那么早的。但是我的上海朋友說了,我們現(xiàn)在是一個團隊,就要有團隊精神。早上一起去看日出,這個一起嘛,就是團隊精神的體現(xiàn)。我又是領(lǐng)隊,當(dāng)然得率隊前往。說實話,一覺醒來,我早就忘記我還身負重任呢。凌晨 5點就起床了,黑得很,這里連路燈也沒有。在門口等那木曲開車接我們?nèi)ピ铝翞?。一路都處于夢游狀態(tài),靠著車窗,半睡半醒。遠山疊嶂,黑暗的草原,像夢境般不真實,然而,我在經(jīng)過。有人點燃了清晨的第一顆煙。白色的煙霧飄過來,瞬間被帶出窗外。清晨的濃霧中,偶爾一匹馬茫然立在路邊,鄉(xiāng)村是它模糊的背景。像塔爾可夫斯基的《鄉(xiāng)愁》里面的一些片段閃現(xiàn)……到了山上,那個冷啊,寒徹心肺。呼吸的空氣在胸腔半天都暖和不過來。大家披著從賓館帶出來的毯子等啊等。草原上許多黑點點在挪動,到高原后我視力開始急遽下降。天光漸漸有些透明起來,原來是牦牛們,它們可真起早?。∥艺娴牟幌肟磩谑沧拥娜粘?。最怕和父親去旅行了,他也是日出日落之類的攝影愛好者。非要等到個什么,然后拍下來帶回家去展示。這是人類對自然的占有欲表現(xiàn)之一。每次父親囑咐我多拍照片,我都說:你是攝影師,我又不是攝影師,連愛好者都不算。我就是個閑逛的人。風(fēng)景人事在路上,歡喜觸動在心里。它們,不在膠片上?;氐阶√幵缘酱采暇突杷^去了。不知多久,被人搖醒,恍惚間一威猛藏民立在床前,我怪叫一聲從床上彈跳起來。這藏民竟然是阿亮,他穿了一身拉風(fēng)的藏裝,說是經(jīng)過一家店子買的。阿亮本來就黑,個頭也挺高大,還戴了頂牛仔帽,乍一看很像個藏民。我圍著他大為興奮,吵著要他帶我去買。片刻后,我也穿了身藏袍回來。上海的朋友正在賓館前挑選工藝品,我故意不打招呼,從他們面前走過,以測試效果。他們竟沒有認出來,我又動作夸張地走回來。這次他們發(fā)現(xiàn)了,孫大哥驚嘆:“我還以為是藏族姑娘呢,還驚訝怎么這么白?!迸赃吅枚嗖孛窨粗抑毙?,我停下來,挑釁地直視他們問:“看什么看,沒見過藏族的啊?”他們哄笑,沖我豎起大拇指,用生硬的漢話說:“好看,真好看。”我十分得意,夸張地走來走去,像只神氣活現(xiàn)的鳥。后來才知道買錯了,這身是藏族男孩子的服飾。小遺憾了一把。不過也很好看,就穿著藏袍去草原混吧。這男孩子的藏袍穿在我身上雖然不柔媚但也英姿颯爽啊。但凡某東西成了我所有,我都能找到喜歡它的理由。那木曲的侄女卓瑪,是當(dāng)?shù)匦W(xué)教藏文和漢文的老師,才 18歲,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大。高原的陽光和風(fēng)容易使人老。那木曲安排她教我騎馬,因為她漢語說得最好。卓瑪為我挑了一匹據(jù)說是草原上最老實的馬,阿亮則咋呼著要草原最快的馬。大家說說笑笑,各自挑選了中意的馬匹開始上路。帶路的大叔讓我們往草原深處走,指路說,翻過那座山坡,那邊的草原更美,那里還有一條河流,說那木曲在河邊已經(jīng)搭好了帳篷等我們。藍天、白云……總之關(guān)于草原的美別人都形容過了,麻煩大家想象一下,我就不說了,省略掉。話說騎馬不像開車給油就走,踩煞車就停,馬能感覺到你不會騎,它知道你不會騎就會欺負你不聽你的話,成心和你作對,你讓它走非不走,故意低頭吃東西,拉它起來它就故意的抗韁。這匹最老實的馬,看來也很欺生,不時地停下來吃草。我有點怕它,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與它和諧相處,隨它去,信馬由韁。我一個人落在最后,慢慢地騎著。越往草原深處,草色愈好,花團錦簇亦不為過。云很低,像大片大片的棉花糖飄在頭頂,伸手可及。這草原山的風(fēng)啊,輕撫面頰,四肢百骸都懶洋洋,我懷疑,這可能就是自由的感覺。上山的時候,這匹據(jù)說最老實的馬,忽然神經(jīng)起來,嗖地前蹄騰空,直立起來,直接將我從它背上撅了下去。只覺藍天白云在眼前一閃,就掉它屁股后面去了。那馬覺得背上一輕,邁開蹄子就逃走了。好在草地松軟,我除了屁股有點疼,其他無大礙。恨他們都不管我,自顧自地玩去了,索性不起來,就地裝死嚇唬他們。聽到腳步聲和大叔他們的喊叫聲,我仍然一動不動。他們一邊往過跑,一邊哇啦啦喊著藏語。大叔將我抱起來,我仍想裝死,做軟塌塌狀,但是實在憋不住笑噴了。他們見我沒事,也大笑起來。那木曲的兒子,彭措安慰我說:“今天每個人都會摔一下的,有的人還不止摔一跤呢。”那匹將我撅下來的馬已經(jīng)逃的無影無蹤了。等了會,一藏族小伙子騎馬飛奔過來,手上就牽著那匹肇事的馬。到我跟前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我。那動作真帥氣啊,羨慕不已,藏族人就是馬背上的民族。他幫我重新緊了馬鞍,又把韁繩挽住說:“沒事了,騎上去吧。”我很瑟索,看看馬,又看看他,老實地說:“我不敢騎了,我害怕?!彼粗遥貜?fù):“騎嘛,沒有關(guān)系。”大概漢話會說的不多,頭發(fā)很長,微卷,隨意披在肩上,臉上輪廓分明如刀削,嘴角緊抿,顯得很堅毅。眼睛很黑很亮,就是看人的時候像牦牛一樣直愣愣的。我搖頭堅決不肯上馬。一點安全保障都沒有,再摔一次可能就不只是摔疼屁股了,折斷頸骨都有可能。我害怕得很,他也不會說別的,就和我僵在那里。直到卓瑪跑過來了,她鼓勵我騎上去,說她幫我牽著馬慢慢走,這樣就不害怕了。我的腳注意只踩腳蹬一點點,萬一這廝發(fā)神經(jīng)我就棄鞍而逃。翻過山頭,山那邊的草原更加遼闊,一條河流從草原蜿蜒流淌。那木曲他們已經(jīng)搭好棚子了,在生火燒茶。我和卓瑪她們涉水到河中間打水漂,河水清澈但很涼,大概是從雪山流下來的。大叔和那木曲他們在那邊忙碌準備午餐。上海的五個朋友癱倒在棚子里喝茶。阿亮和幾個藏族小伙子在草地上摔跤。一群人在一旁吶喊助威,輸?shù)舻木椭苯尤雍永锱菖荨N耶?dāng)然站阿亮這邊,我們是一伙的。他落于下風(fēng),我急得上躥下跳吶喊助威,喚沈前速速投入戰(zhàn)斗。忽然感覺身子一輕,有個人從后面抱起我就往河邊跑去。我一邊喊救命,一邊扭頭看,原來是那個幫我牽馬回來的藏族小伙子。他嚇唬我,假裝要扔到河里,虛晃一下,將我放在河邊便大笑著跑開了。人群中又發(fā)出歡呼聲,大叔去河邊洗碗,三四個人沖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大叔,撲通一聲巨響,大叔被扔河里了。大叔爬起來抹了把面上的水,也忍不住大笑,趁其中一個不備,將其一把拖下河,在水里扭成一團嗆水。中午在臨時搭的帳篷里吃飯。一大群人圍著一大臉盆牛肉,艱難地進食。真的很艱難。咬不動,我拿刀切開一看,里面還是紅的,是半生的肉,怪不得嚼也嚼不動。一陣惡心再也吃不下去了,幸好還有糌粑和奶茶。但是,糌粑也很難吃,伸長脖子就是吞不下去。有路過的牧民,那木曲和他們打招呼,我趕緊端起臉盆子奉上,那木曲接過肉,拋過去,他們接過肉,道了聲謝,邊走邊啃,快活地繼續(xù)趕路。我們圍著這大盤肉,吃吃停停,口水摻口水。草原上摔跤賽馬一直未停。我盛情邀請大家下河打水漂比賽,可惜我這個賽事發(fā)起者,水平最爛,相當(dāng)無趣。想想又有了主意,讓大家排排坐河邊,將腳丫都翹起來。阿亮問我是不是要打劫腳底板,在這群藏民當(dāng)中找到前世今生那只猴子。我罵他神經(jīng),讓他幫我們拍腳丫大合影。拍完了,回放給大家看,只見一排漆黑漆黑大腳丫當(dāng)中伸出一雙很白皙的腳丫丫。對比非常突兀,白得耀眼。我得意地笑,豪邁地沖諸藏民朋友抱拳致謝:“謝謝大家,謝謝大家都那么黑。”他們這才知道我的小伎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上海的幾個朋友實在吃不慣,和我商量,說車上有他們買的吃食,托我去拿來,還有酒。幫我牽馬的藏人騎摩托車帶我翻山過去拿。第一次坐摩托車在草原上狂奔,雖然很顛簸,但那種感覺帥氣極了。那藏人說他經(jīng)常騎摩托放牧,我問他會不會翻車。他簡單地說:“不會?!蔽揖头判牧耍环N奇特的信任感。我這人有個癖好,光有風(fēng)的時候我不會想唱歌,僅有速度感的時候我也不會想唱歌,而這兩者兼?zhèn)涞臅r候,我就按捺不住地想扯起嗓子唱歌,不讓我唱我會死的。我征求了一下這位藏族騎士的意見,說我想唱歌。他鼓勵我唱。出于人道主義精神,我加以說明:“我唱得相當(dāng)難聽,你要頂不順的時候說一聲啊。 ”他客氣地說不會啊。于是,迎著風(fēng),我開始扯著嗓子唱歌。唱了好多好多的歌。各種流派的,還吼搖滾。這哥們兒真夠義氣,悶不吭聲地忍耐了一路。我問他會不會唱歌,他只是笑而不答。回來時候,這藏族騎士悄悄問我,晚上愿不愿意來參加他們的篝火鍋莊,跳舞喝酒還可以唱歌。我說得問問我的同伴們。果然,上海的幾個朋友覺得今天折騰夠了,不想?yún)⒓恿?。我回?fù)那男孩說晚上不來了,他很失望,說:“他們不來,你來。 ”我沒法和他解釋“團隊精神”只能模仿他的語調(diào)回答:“他們不來,我也不來?!彼虉?zhí)地說:“你來?!蔽倚χ鴵u頭。5倉央嘉措情歌 傍晚回去住處后發(fā)現(xiàn)太陽鏡丟了,打電話給那木曲讓他幫我看下車上有沒有。一小時后有個男的打電話給我,問我在哪里,說他馬上過來找我。是那騎摩托車帶我的藏人,他騎摩托過來后,第一句話就是:“找了很久,去了河邊,還有騎馬的路上,三遍,沒有找到?!蔽液苓^意不去,客氣地說:“呀,丟了就算了,那木曲給回個電話說一聲就好了,這么遠,還讓你親自跑過來一趟。真不好意思?!彼饝?yīng)一聲,眼睛直直地看著我:“是我自己要來的,我想再見到你!”額!我的上帝!這人也太實在了,說話這么直接。讓人簡直不知怎么接話茬。我望望他張口結(jié)舌。他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直直地照著我,不說話,也不走。這種眼神讓人很尷尬,我不是美女,很討厭被人盯著看。那會讓我感到很不自在,但又不好說什么,總不能說我長得不好看,你再看老子就要打你了……只好扭過頭漫無目的地亂走。傍晚的紅原街頭,人聲紛雜,時而有藏民騎摩托狂飆而來,讓人幾乎躲避不及,摩托車音響大聲地放著藏歌,呼嘯而過。他騎摩托在后面慢慢地跟著。悶悶走了一會兒,說帶我去一個地方,他喜歡的地方。怕我不去,加強語氣說:很美麗。到了一條河邊,遠處牛羊在黯淡天光下靜靜吃草。他話很少,或許是性格如此,也許是漢語不好。我們安靜地坐在草地上。臨近黑夜的一刻,天光非常透明,河水的反光柔和,清澈見底,鵝卵石的光彩在水底閃爍,有一眼小小的泉眼在河中噴出一渦渦的波紋,粼粼蕩開水面。我很詩意地說:“你看,這河里的泉水,真好看,像眼睛一樣,看著天上的星星。 ”他也探頭看了看,然后說:“這河水不好,臟得很,上游的鎮(zhèn)子流下來的?!闭f得我頓時沒興趣了,哎!這人怎么這么實在啊。他看我半天都沒有說話,就說:“我不會講漢話。你不是問我會不會唱歌嗎?我給你唱我們藏族的歌吧?!彼粗铀p輕地唱了起來。情緒飽滿投入,聲音很干凈,歌聲里有淡淡的憂傷。難道藏族人個個都有一副好嗓音?我夸他唱得好,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坦然。和我說他從小就喜歡唱歌,從阿壩師專畢業(yè)后在九寨當(dāng)歌手,和喜歡的女孩在一起唱歌,后來她喜歡上一個漢族人,他就離開那里回到草原,在家里牧場放牛。很悶,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走出去。他指著遠處草原說:“你看,草原很大,可是,我的心很悶,走不出去?!蔽翼樦虿菰?,不遠處的紅原縣城,很小,灰土土地,暮靄沉沉,零星燈火昏黃。又有煙火人家,炊煙裊裊在夜風(fēng)中消亡,這大概就是紅塵,仿佛近,仿佛又遙遠……我理解他的苦悶,這種苦悶大家都會有。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座大山,總想翻過這座山去看看山外面的世界。但其實,爬到山頂上,發(fā)現(xiàn)那邊還是山,更高,更遠。很多時候,我們都在翻一座座的山,想讓自己走得更遠。是心的旅程。改變不在路上,在于心里。他看著河水,很久,說:“外面的世界和我們的不一樣。我希望有一天能夠用我的唱歌,來表達我們藏族對這個世界的喜歡。但是我的漢話說不好,我只能唱藏語的歌。這樣,有些感情表達不了。”他的聲音有些憂傷。沒想到他心中竟然會有這樣的愿望。怪不得他不喝酒,很愛惜他的嗓子,中午阿亮叫他喝酒的時候,他說他不喝酒,我和阿亮都很驚訝,因為我們碰到的藏族都很愛喝酒。他說他原來酗酒,后來在活佛前發(fā)過誓言,永遠不再喝酒。所以現(xiàn)在只喝清水。又是一個有信仰的年輕人,敬佩!想我戒煙無數(shù)次不得成功,可能是因為我無信仰。問他剛唱的藏歌漢語意思,他解釋給我聽,大致是:孔雀來自印度,鸚鵡來著貢布,它們因為佛法相聚在圣城拉薩,杜鵑花和大山不同,但是它們在一起,你我來自不同的地方,卻在同一所帳篷相遇……解釋完后,說:“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因為愛情而在一起生活。這是上天安排的緣分。”我點點頭說:“歌詞很美,也很浪漫。不過現(xiàn)實中,不同的人很難在一起生活。愛情敗給現(xiàn)實的例子太多。緣分,不靠譜。”他說:“我們草原上,也有你們漢人的姑娘嫁到這里,你也來我們草原生活吧。一定會很好的?!蔽倚πφf:“那很難的。偶爾來玩可以,但是生活不可以,藏族的生活和漢族不一樣。吃的東西不習(xí)慣,生活也不慣,比如,不洗澡的話我就會死掉。”他想了想,開始給我算帳,他家有多少頭牦牛,多少羊,加上他每年挖蟲草貝母等等,算了一會兒帳后,他用很有把握地口氣說:“賣掉一些牛和羊,我們可以在城里買一個房子,你也在城里生活,可以像漢族一樣的生活?!薄鞍??!”我瞪著他。他誠懇地看著我,說:“嫁給我吧,請你,做我的愛人!”“???!”我瞪著他。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被口水嗆著。我直愣愣地瞪著他,他也直直瞪著我,很緊張。像兩頭牦牛對視著。怎么藏族人的思維方式如此自我和直接?思維簡單如此?還是浪漫如此?雖然我知道他或許對我有好感,也許是因為我對他來說,象征著另外一種生活,一種新鮮的東西能夠改變他現(xiàn)在的心情和狀態(tài)。但這樣直接地說到嫁娶,也太沒有過渡了吧?我好歹也是一見過世面的人,被他這番話說得一下子反應(yīng)不過來。我有點懷疑他在開玩笑,但是,這一點也不好笑啊,我疑惑地看看他。他一臉真誠?!安豢赡埽阍谡f什么?。?!我們只認識短短一天,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要是在我們漢族,你這樣說話要被人打的,知道嗎?”我悻悻地道。他固執(zhí)得很:“為什么不可能?”“不為什么。當(dāng)然不可能!”“請你相信我,遇見你,這是上天給的緣分!我保證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保護你,愛護你。你不要擔(dān)心,我們會好的?!蔽耶?dāng)然不相信,簡直無厘頭。這是哪兒跟哪兒啊……還緣分呢。緣分這個詞,在城市里早就用濫了,通常都做調(diào)侃用,絕對不會用來表達感情。我說:“我不是擔(dān)心什么,而是不可能!你在想什么?。课抑皇莻€過路的人,明天就會離開。以后永遠都不會再見了。你跟我說這個沒有意義。你喝酒了吧?哦,對不起,你不喝酒的?!彼粗?,安靜地說:“那我會在這里等你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我去找你。找遍漢族的地方,找到你。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在一起……”他的漢語一著急反而能說很多。我看著他不說話,坦白說,我有點暈,也不相信,或許一見鐘情的事情有,但是不至于要到談婚論嫁吧?這樣的話,他們一輩子得結(jié)多少次婚?。课蚁肫稹洞笤捨饔巍?,至尊寶在 500年后碰到白晶晶,冷不丁說:“看到你,我就不用回去了,我們成親!”白晶晶的回答非常符合我現(xiàn)在的心境,她說:“我剛剛睡醒,經(jīng)過外面無所事事,就順便進來拜師學(xué)藝。你突然跟我提到成親這件事……我牙還沒刷呢!”是啊,我只是個閑逛的人,逛著逛著,路上忽然跳出一個人說:“這是上天安排的緣分,我們結(jié)婚吧?!蔽液鋈幌肫鹨粋€問題,忍不住要笑。我們在這里“談婚論嫁”了半天,實際上我們還沒有互相請教對方叫什么名字。真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細節(jié)啊!他說在草原上,看到我騎馬過去的時候,他就喜歡上我了?!叭绻皇蔷壏郑以趺磿瓦@樣愛上了你?”我想笑,看看他,又笑不出來,他的眼睛很真誠,一點沒有調(diào)侃的意思。又說緣分,哪有那么多緣分啊。我看著別處,嘟噥道:“實話說,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就讓你愛上了我。難道是我那一跤摔出來的?別跟我說什么愛與不愛,你不是風(fēng)兒,我也不是沙,再纏綿也到不了天涯,明天早上,我要上路,你要放?!薄笆裁??”“沒什么?!薄澳?,不喜歡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種喜歡。”“什么?”“沒什么?!薄啊艺娴膼勰悖肋h都會愛著你,我等你!很多年,很多年,我在這草原等你。很多年,你不來,我當(dāng)和尚……”這個陌生的藏人,真誠地說著極其超現(xiàn)實主義的話。我望望他,有些迷惑起來。是個女人骨子里渴望被喜歡吧?這話聽著比山歌還好聽。但是,直接到嫁娶,這也太嚇人了。還有永遠,永遠究竟有多遠呢?恐怕遠得很……我看著他,不知道如何說??粗难劬?,又那么真誠,不像在演戲。我一時無法調(diào)侃地轉(zhuǎn)移話題,萬一他很認真,我豈不顯得輕???可是,就算他是真的,我又怎能跟他一起來認真?“為我再唱首歌,好嗎?然后,我要回去了。太晚了,我的朋友們該著急了。明早我還要趕路呢。”我輕輕地說。月亮起來了,河水像透明的白練,閃爍光芒。他望著我,望著我,像是看到心底里。此情此景,幾乎心動。卻又知道真的不能纏綿。他想要的,我確實給不起。剎那歡喜不是他想要的永遠。告誡自己,這只是一種情緒,只是因為被喜歡而感動,不可放縱。那是一首溫柔的歌,帶著紅原上的風(fēng)聲。我用手機錄了下來。他說:這是我們藏族最美的情歌,《倉央嘉措情歌》。不同的人,也會因為相愛而在一起的歌。不論你走遠路去了哪里,你都在我心里。很遠,很久,不會改變。后來遠行萬里,一路反復(fù)聽這紅原藏人的歌,戀戀難忘??鞓窌r聽,悲傷時聽。他的歌聲仿佛有一種力量和溫暖,時時貼近我。 6不如我們?nèi)ノ鞑匕?009年 7月 29日紅原大偉原本要參加這次汶川回訪工作,臨時有事?lián)鷶R了。打電話時我們已經(jīng)繞道到了紅原。他從秦皇島飛成都,到成都后無班車,包一輛車趕來紅原相聚。我接到電話,匆匆下樓,見一彪形大漢背對大門而立,果然是大偉,我顧不上喊他,就像個猴子一樣噌地跳到他背上,他知是我,背著我轉(zhuǎn)了幾圈才放下來,相顧直樂,伸手揉我的短發(fā),說咋把頭發(fā)剪掉了,像個小孩。汶川一別,已經(jīng)一年。再相逢,沒有一點陌生感,仿佛昨日我們尚在汶川草壩子上喝酒扯淡。是夜,紅原街頭去買酒,阿亮、大偉,一左一右,阿亮身高一米八多,大偉更是接近一米九,像兩個巨人。我很得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說:“左青龍,右白虎,嘿嘿?!贝髠バφf:“很有安全感吧?有我們這兩個保鏢。”我說:“那是啊,相當(dāng)?shù)赜邪踩?。”忽然,心里蹦出個念頭,大聲說:“哎呀,不如我們?nèi)ノ鞑匕??!彼麄円汇?,望著我,沒反應(yīng)過來。我停下來,大聲說:“你們想想,反正成綿那邊過不去。我們要從馬爾康走,那里都已經(jīng)離西藏很近了。不如順便去西藏玩一趟再回去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大家都在一起呢。以后不一定能聚在一起去玩啊。”大偉望望阿亮,無所謂地說:“我既然來了,一切聽領(lǐng)導(dǎo)的安排,你說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說明一下,所謂“領(lǐng)導(dǎo)”并非我真的是什么領(lǐng)導(dǎo),只是去年招募志愿者辦帳篷學(xué)校的時候,大家對我的昵稱。大偉也是我那時候招募過來的。他年紀較長,四十多歲,其他志愿者很多都還是大學(xué)生。我將大偉分配在汶川龍溪鄉(xiāng)直臺村,那里辦學(xué)條件最惡劣,又是羌族。大偉駐扎那里,作為直臺支教點的鎮(zhèn)校之寶。)我看看阿亮,嬉皮笑臉。阿亮望著我也笑了,伸手揉揉我的頭發(fā),豪邁地說:“好,玩就玩唄,硯臺想去西藏,我們就去西藏吧。”說說笑笑間,就定了明日的行程,先去馬爾康,再去西藏。后來才知道,我提議去西藏,真是一點地理概念都沒有。我以為四川和西藏接壤,馬爾康已經(jīng)是藏區(qū),就應(yīng)該快到西藏了。后來走著才知道,西藏還遠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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