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0-1 出版社:文化藝術 作者:鬼鬼 頁數(shù):276 字數(shù):26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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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楔子 林航又做了那個夢?! ∷秃鷹钊ケ本┪髡緸樗谓托?。 三個人站在冰冷的廣場上,用力地哈氣出,然后看著它們變成白霜?! ∷谓锌溃骸耙院蠛茈y再見面,我老家福嶼島只有咸咸的海風和氤氳的蒸汽……” “老四,你真想好了嗎?”胡楊抓住宋江的胳膊問?! 翱浚嚻倍假I了,你說呢?”宋江笑嘻嘻地回答道?! 拔覀兌加X得你不應該走,你在那雜志社不是挺好的嗎?再說你要是不愿意干,你就去胡楊那兒!”林航跟著加了一句?! 巴!!彼谓焓肿隽艘粋€暫停的手勢,“就不能說點我會想你之類的?” “你真就這么頹了?”胡楊搬著宋江的肩膀問。 “頹了……真頹了!”宋江再也裝不下去了,他苦笑一聲道,“最起碼在北京我是真頹了!” 胡楊有些抓狂地說:“就因為你的作家夢沒有實現(xiàn)?不繼續(xù)堅持怎么……” “咱不說這個到底行不行?”宋江有些激動。 “好了……好了,老大,別說了!”林航抬起胳膊把胡楊的手從宋江身上拽了下來?! 拔腋銈儾灰粯?,你們一個有自己的公司,一個是優(yōu)哉游哉的導游,女朋友是北京本地的!我呢,我是一個企業(yè)內刊的編輯,一個月1500塊錢,不光不能給家里寄,每個月還要接受我老爹老媽賣土豆的支援。撿破爛、要飯的都比我掙得多!我今年二十八了!你說我還在這兒混個什么勁兒?。 彼谓f完,一屁股坐在自己的箱子上呼呼地喘著粗氣。 “我們都很年輕??!還有的是機會呢!”胡楊大聲地質問著。 “還年輕???再有兩年就三十了!三十而立?。∥依霞彝瑢W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宋江一邊說一邊猛揮著雙手,“我在這兒奮斗了,努力了,我跟別人一起合租五平米的地下室!上頓饅頭下頓方便面!還能怎么樣呢?繼續(xù)啃下去嗎?繼續(xù)熬?我沒時間了!” “那你就甘心一輩子躲到你那小島上當個初中老師?”胡楊繼續(xù)問?! 皼]什么不好啊?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學的就是師范!沒什么,真的沒什么,這就是我的命……”宋江搖了搖頭,語氣變得低沉了下來?! 坝酢币慌缘牧趾介L長吐了一口氣,一股白煙倏然而現(xiàn),然后又迅速地消失在空氣之中,“走吧……要走就走吧!沒準什么時候我們也會走……” “唉……”胡楊和宋江也同時一聲長嘆,都不再說什么了。此時的北京西站,晨霧剛剛散盡,四周腳步匆匆的人流正逐漸匯成海洋,三人外加一個行李箱圍成的一平米空地,正慢慢地變成水面上的一片浮萍,悠悠然沒有了方向…… 林航和胡楊一直把宋江送上火車,火車轟隆隆啟程,宋江轉頭沖林航一笑。 林航驚覺,宋江的那張臉,慢慢地變成了他自己的?! ∷吹胶鷹詈退谓谲囃鉀_他揮手,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 安?!不!”林航大叫著醒來,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仍身處通州區(qū)的一間破舊的小屋里,便松了口氣,抹了抹腦門上的汗說,“磕下去,一定要死磕下去,磕到他媽的??菔癄€為止?!?/pre>內容概要
北漂男林航和土著女姜薇戀愛多年,領了結婚證以后遇到了一個窘迫的問題,林航收入微薄,家境平凡,無力承擔高昂的房價,但姜薇之母出于對女兒的愛護,堅持不買房就不能辦婚禮。林航在女婿和準女婿間小心做人、努力做事,身份尷尬,姜薇在一名不文的丈夫和有錢的追求者間由堅定到困惑,柔腸寸斷,家庭風暴、友情巨變接踵而來,他們終將如何入城?作者簡介
鬼鬼,北京資深宅女,二十啷當歲,潔癖,神經質,吹毛求疵的處女座,喜歡看書看電影,喜歡甜食,喜歡睡到自然醒,常被自己的寵物貓欺負哭。喜歡在舒緩的音樂背景下碼字,文字追求極簡的細膩。書籍目錄
Prolog 楔子Part.01 壓路機萬歲Part.02 太沖動了Part.03 香車美人Part.04 此城的冷漠Part.05 我自憂愁Part.06 愛得如此慌亂Part.07 天無絕人之路Part.08 弓箭理論Part.09 母親啊,母親Part.10 大不了離婚Part.11 何以為兄弟?Part.12 誰疼誰知道Part.13 丈母娘Part.14 舊情人的感傷Part.15 回家,回家Part.16 父親的心Part.17 突變Part.18 四顧皆茫然Part.19 冰冷的太平間Part.20 婚禮中止Part.21 信End 尾聲章節(jié)摘錄
第一章 壓路機萬歲 胡楊后來說,那種哭是兔死狐悲,他們都明白,哭過一次之后,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 林航從圓明園出來時已經是下午五點了。算起來,這已經是他今年第七十九次來這兒了。也不知道這些殘垣斷壁哪兒來的那么大吸引力,幾乎所有旅游團都會把這兒當成一個必到的景點。站在一大片恥辱的廢墟上,男游客擺出一副揮斥方遒的樣子,仿佛一個巴掌就能扇到一八四二年。而女人們則壓根就不去考慮什么歷史的悲哀,她們擺弄著各自的孩子,大呼小叫間,轉眼就把一片歷史墓地變成了菜市場?! 『貌蝗菀卓赐炅诉@堆輝煌的破爛兒,林航又把這四五十人送到北京站旁邊的一家賓館,把返程車票發(fā)到每個人手里,然后說上一番貼心的客套話,這才擺手離去?! ∽焦嚿?,渾身上下都像散架了一般,林航拿出手機給姜薇撥了個電話。她下班早,現(xiàn)在已經到了什剎海的茶馬古道。從電話里,林航還聽見了胡楊和朱一墨夸張的笑聲。這讓他的心情變得更加煩悶,說了聲隨后就到,然后便掛斷了電話?! ‖F(xiàn)在是2008年的8月末,奧運剛剛結束,但整個城市熱度不減,太陽依舊狠毒,從車窗向外看,滿大街都是私家車,從最便宜的奧拓到超昂貴的奔馳,一個個鐵皮盒子把這個城市的居民分成了三六九等。這已經是林航來北京的第八個年頭了,頭四年他在大學校園里度過,畢業(yè)的時候本想回東北老家教書,但是父親林國文要他想盡一切辦法留在北京。如今又一個四年已過,二十九歲的林航依舊還是一個導游先生,父親卻不再是以前的態(tài)度了,每次打電話都會憂心忡忡地對兒子說:“某某當了老師,現(xiàn)在月工資如何如何,你看你都奔三十的人了……”說這些話的時候,林國文仿佛已經忘記了當初正是他自己拼了命地要兒子留在北京?! 】捎惺裁崔k法呢?現(xiàn)在的林航已經沒有退路了?! 『退谋逼纳矸莶煌笔峭辽灵L的北京人,當年師大新聞系的系花。用胡楊的話講,“中文、新聞,同氣連枝”,但林航對這些并無概念,同校四年,自成一統(tǒng)的他愣是沒注意過新聞系還有姜薇這么一位。直到畢業(yè)后第二年的同學聚會,林航才見到了這位讓胡楊花癡了三年多的傳奇美女。 姜薇個子不算太高,瘦小玲瓏,瓜子臉,眼睛明亮,仿佛會說話似的,乍一瞅并不驚艷,但多看幾眼之后就會覺得越來越舒服。和一般的大城市女孩相比,她的性格隨和,善解人意,完全沒有都市人的那種傲慢?! ×趾奖緛硎且粋€好面子的人,因此對牛哄哄的北京土著并無好感,然而這套由自卑滋生出來的自尊在姜薇這里并無效用。她柔情似水的眼眸,外加和風細雨的聲音很快就讓林航的內心從小溪蕩漾變得波瀾起伏。 對于這種情感,林航起初是拼命壓抑的。畢竟這是老同學胡楊眼饞了三年的夢中情人,自己橫刀奪愛有些說不過去。然而愛情是不講先來后到的,這熊熊烈火要是燃燒起來,就連神仙也擋不住。林航可以裝成柳下惠,但卻不能阻止姜薇的瘋狂進攻。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這個北京丫頭就像中了邪一樣對他緊追不舍,大半年下來,電話、短信、吃飯、禮物,林航招架不住了,沒敢和胡楊打招呼,他便在自己那十五平米的合租房里赤身裸體地淪陷了?! r光荏苒,轉眼三年已過,他們倆已經好得跟蜜糖似的了。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那天,姜薇拉著他在民政局排了整整三個小時隊,領回了兩本暗紅的結婚證。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林航已經是北京女婿了,雖然依舊一貧如洗,但這個城市已經和他有了再具體不過的關系。買房、買車、婚禮,三座大山現(xiàn)在就整整齊齊地壓在他的肩膀上?! ∠胩??沒門兒了! 現(xiàn)在的林航想得最多的就是安個家,有了家就有了歸屬感,也許就算是在這個城市扎下了根,奔三的年紀了,不能再像浮萍一樣?! ? 公交車在北海公園門口停下來,迷迷糊糊的林航下了車。從這兒到目的地還要步行十五分鐘,當然,打車的話也就兩分鐘。林航拿出錢包掃了一眼,還有兩千八百塊錢,一沓粉色的鈔票堅挺有力,但事實上這將是他后面一個月的全部彈藥。林航苦笑一下,又把錢包穩(wěn)穩(wěn)當當揣回了西褲大兜,然后甩開大步朝什剎海走去。 其實按照正常邏輯,一個北京地區(qū)的導游,月入萬元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林航卻給打了個三折。這幾年他看到無數(shù)同行風生水起、腰纏萬貫,比如有位學姐,當了一年半導游就在東四環(huán)付全款買了房子,還有位男同事才干了半年就傍上一香港女大款,沒事兒的時候就開著一輛寶馬Z4滿街亂竄。 但是這些,林航做不來,簡單來說,他是個失敗的導游,他認為自己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面不厚心不黑。東北人特有的那種實誠、要面子和窮大方,被他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什么便宜都不占,回扣不要、潛規(guī)則不要、傍大款更不要。三年下來,以前的老同事要么腰纏萬貫、騎鶴下?lián)P州,要么改行做了貓膩巨多的全陪,投入了搶錢者的行列,只有他一個人還兢兢業(yè)業(yè)地做著“地陪”!而這所謂的“地陪”其實說白了就是只在北京本地繞。老同學朱一墨挖苦他說:“咱林航就是北京的活地圖,別說飯店,連廁所都門兒清,就他現(xiàn)在這水平應該直接調到北京城建局!” 然而玩笑是這么說,城建局卻并不這么想,北京的人多了去了,他林航再熟悉地形也趕不上飄在太空的衛(wèi)星。所以三年下來,林航依舊還是小導游,還是地陪!他一直沒挪窩兒,踏實得讓旅行社的領導都覺得他有什么問題。姜薇也沒少勸他換工作,有時候他自己也這么打算,但一想到又要重新開始,一想到三個月的試用期,而且試用期后還不一定能在新公司站住腳,他就打退堂鼓,還是老老實實地在旅行社上班。他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雖然掙得少點,但心里踏實,不做蒙騙游客的虧心事也不怕半夜鬼敲門?! ∮袝r想想這些年,林航也很難受,自己一個外地人,居然做了客居城市的導游。畢業(yè)四年了,每年夏天他都要節(jié)衣縮食地攢錢,為的是能在春節(jié)前衣錦還鄉(xiāng),畢竟在老家人眼里,他可不是一般人,是留在了首都的成功人士,而這不能不說是絕妙的諷刺?! 】墒怯钟惺裁崔k法呢?戰(zhàn)爭年代農村包圍城市,和平年代,農民擁進城市。鄉(xiāng)村的奔向縣城,縣城的奔向省城,省城的又奔向首都和上海。林航的父親高興時就會志得意滿地對別人講:“我這輩子沒白活,養(yǎng)了個好兒子,一步到位,直接從縣城殺到首都了!”可是這中間的辛酸,老人并不完全明白。他不知道,當自己的兒子努力地改變著口音,改變著一切屬于故鄉(xiāng)的東西時,那種內心的糾結和痛苦…… 林航和無數(shù)生活在這個都市的外鄉(xiāng)人一樣,努力地改變著自己,努力地融入這個城市,他們有的貌似成功,有的依舊掙扎。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出租屋里,林航都會拷問自己,會感到自卑,時間匆匆而過,他的事業(yè)依舊平平,經濟的拮據(jù)讓他對這個城市愈加難以產生歸屬感。雖然每一次失敗之后,他都會再一次站起來,甚至再強悍一些,但自卑依舊不可避免!尤其是同學聚會,和胡楊、朱一墨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林航就會覺得自己從皮膚到靈魂深處都寫滿了兩個相同的字——失敗! 人家怎么就能夠成功呢? 要說念書那會兒,胡楊和朱一墨的成績都沒他好,整天吊兒郎當?shù)模教巵y晃。可現(xiàn)在都混得比他強,而且強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朱一墨是富家子弟,家在浙江,靠著父親的關系,他留在了北京,而且兩年不到就當上了某國企的辦公室主任?;旧暇褪菕靷€職,鐵飯碗,吃喝用都不花錢。上學那會兒,這小子的人緣要多慘有多慘,每天沾花惹草,然后又始亂終棄,挨打那是常經歷的事兒,要不是和五大三粗又手黑的胡楊住到一個寢室,沒準他現(xiàn)在早被人閹掉成了太監(jiān)?! ‘厴I(yè)之后,朱一墨也算投桃報李,在胡楊走投無路的時候伸出了援助之手,他說服老子,不知從哪里拉來一筆錢開了個夢成圖書公司。就這樣,胡楊從最開始找不到工作,批發(fā)盜版光碟、在夜市擺小攤兒,到現(xiàn)在搖身一變成為北京名列前茅的圖書公司老板,四年之內公司資產成幾何數(shù)增長。扔掉那輛二手的破自行車,胡楊開起了寶馬,住上了二百平的大house。 這世界公平嗎?林航常這么想,朱一墨也常嘮叨,而他的答案是——太他媽不公平了?! ? 林航不愿與朱一墨和胡楊為伍,但大學一個寢室四個人,其中一個已經混不下去回了老家福建,蹤影全無,落在北京的就他們三個。而這倆人似乎也不愿放棄他這個混得如魚“缺”水的朋友,吃喝玩樂總要招呼著他。對于他們的邀請,林航能推就推,但也有推不掉的時候,比如今天,上午胡楊就和姜薇定下了飯局。林航知道,這個局自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把自己老婆放在倆渾蛋身邊,他還真不放心。 一路上緊趕慢趕,六點半多一點終于到了飯店,林航擦擦汗,整理一下衣服,上二樓推門進了包間?! ∥葑永锏娜寺牭介T響,都轉頭看了過來,接著就是一片歡呼,而人和人的差距在這一聲歡呼里又直白地顯露了出來。 大熱天兒,胡楊和朱一墨都是一副休閑裝扮,顯得精氣神十足,特別是胡楊,灰綠色卷邊T恤加牛仔褲,腳上一雙名牌的休閑鞋,穿得既隨意又不掉價兒,用發(fā)泥抓過的短發(fā),為他更加了兩三厘米的身高。而反觀林航,黑西褲,白襯衫,就差脖子上再來一領結了,活脫脫一個酒吧服務生。陪著游客滿北京跑了一天,骨頭都累散架了,人也打不起精神,看起來灰頭土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姜薇見老公來了,急忙站起身,拽把椅子過來說:“累了吧,趕緊坐,甭答理那倆癟三。” “嘛叫癟三哪,這話說得也忒殘酷了吧!”朱一墨眼皮一翻,笑嘻嘻地說,“再說了,這還有我們肖小姐呢!” “去死吧你,我可沒說肖倩??!我說的是你和胡楊!”姜薇笑著回了一句,然后又拉了林航一把。林航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屋子里還有一個陌生的姑娘,兩人目光相撞時,她沖他微笑著點了一下頭,林航也若有若無地回點了一下。 胡楊看林航進了屋,立刻大聲擠對道:“哎?林航,你不是不來嗎?我還以為你這是要給我和姜薇創(chuàng)造單獨會面的機會呢。我剛想把朱一墨他們攆走,你說你真是的,沒勁?。]勁!” “我主要是怕我們家姜薇手黑,見著癩蛤蟆就掐死,我這是考慮你的人身安全才來的!”林航立刻回敬了一句?! 翱俊_€是人家兩口子親啊,胡楊,你完了,徹底沒戲。人家一個中文系的高才生,一個新聞系的高才生,兩張嘴頂你十六個,你歇菜吧!”朱一墨揶揄道。 “暫停!暫停!新聞中文,同氣連枝、同氣連枝!”胡楊哈哈一笑。 簡單逗了兩句嘴,眾人圍著圓桌坐了下來。服務員上菜的空當里,朱一墨接了一個電話,表情曖昧,聲音綿軟。林航覺得特別惡心,姜薇和肖倩視而不見,而胡楊則把腦袋歪過去偷聽。等掛斷了電話,他立刻喊道:“我靠,大爺?shù)?,這聲兒也忒嫩了吧!” “大二!正是青春好年華!”朱一墨眉頭一揚,擺出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澳憔腿钡掳桑∧阏f你念書那會兒咋就沒被人打死呢!”林航白了他一眼?! 翱?,你還別說,要是沒有你們幾個,我還真沒準就被人閹了!” “閹了好?。¢幜?,咱就是姐們兒了啊!”姜薇也隨了一句?! 罢媸堑模K……嘖!《北京時報》的記者素質真低!”朱一墨搖頭嘆息道?! 八懔耍思医爆F(xiàn)在跟了天下第一正人君子,說話自然要大義凜然!”胡楊道?! 耙彩?,就不知道這林大君子是左冷禪還是岳不群!”朱一墨道?! 癗o!咱是令狐沖!”林航一拍胸脯?! 班?,你還別說,令狐沖成名前也是一窮光蛋!你倆有一拼!”胡楊笑嘻嘻地說?! 芭蓿≡俑F我們也沒擺過地攤啊,再窮我們林航也沒大衣里夾著黃碟到處賣??!”姜薇道?! 昂?,好!我服!我只要一張嘴,你就讓我突然死亡!我吃飯!行了吧!”胡楊做了一下投降的姿勢,然后拿起筷子對身邊的肖倩說:“肖倩,吃!甭聽他們的,他們說的都是假話!” 眾人一邊說笑一邊吃飯,菜吃得很慢,酒喝得也不多。三巡已過,兩斤米酒還剩一大半兒。沒多會兒,胡楊又打開了話匣子,他說前兩天回福建的老四宋江打過電話給他,林航問宋江怎么樣了?胡楊嘆了口氣,表情有些迷茫?! ∷谓丶液?,在福嶼島的一所初中當上了老師。待遇不錯,每月都有結余。胡楊說,宋江跟他聊了足足一個小時。從大學畢業(yè),他們倆還有林航擠在地下室時開始回憶,一直說到那個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初春,自己坐上南歸的火車。宋江說,當火車啟動的一剎那,他躲進廁所里哭了一個多小時。他在北京整整七年,走的時候全部家當都裝不滿一個行李箱。他告訴胡楊,自己永遠不會再回到北京,因為這不是他的城市,他在這里沒有根,只是浮萍,或者說連浮萍都算不上,只是一片落葉,命運留給他的只能是破碎?! 『鷹钸@段話讓屋子里的氣氛有些低沉,林航也低著頭不說話,他在腦子里一遍遍回憶著宋江走時的情景。他和胡楊站在站臺上,火車開動的時候,朱一墨才匆匆趕來。三個人站在那里先是默默地哭,繼而號啕?! ∑鋵嵅⒉皇钦f離別有多殘酷,這兩年林航總是會夢到宋江離京,沒事兒的時候總是琢磨那個場景,他們?yōu)槭裁纯??但是沒有答案。胡楊后來說,那種哭是兔死狐悲,林航和朱一墨既不贊同也不反對。也許是吧,也許不是。不過這都沒有關系了,他們都明白,哭過一次之后,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們留下來了,就得繼續(xù)下去?! ∧且惶?,是他們純潔的結尾,是他們青春的最后一刻…… 長久的沉默過后,朱一墨站起身來,拿著酒杯,有些激動地說:“俱往矣啊,都他媽是狗屁!喝酒吧!祝宋老四桃李滿天下,日日都有花姑娘!”說完,他沒等大家搭話,自己便一飲而盡。酒杯重新落到桌子上的一刻,他臉上的烏云被笑容沖散了?! 『鷹钜部闯鲎约簞偛诺脑捵尨蠹业那榫w都有些低沉,急忙又起了一個新的話頭兒。一伙兒人都在刻意躲避著剛才的傷感,說著不咸不淡的笑話。說了一會兒,話題又繞到了林航身上,胡楊笑著推了推鼻梁上度數(shù)不高的黑框眼鏡道:“哎!林航,你說咱每次吃飯,姜薇不來你也不來,姜薇一到,你立馬就到,你說你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姜薇啊?” “當然是不放心你了!我媳婦我能不放心嗎?”林航照例是微笑應戰(zhàn)?! 『鷹钜粨]手不耐煩地說:“得得得!還不是你媳婦呢??!領證不算結婚!” “國家法律規(guī)定,我和林航是合法夫妻!你懂不,什么叫法律?懂不懂?。俊苯钡?。 “法律還允許離婚呢!”胡楊說?! 〗币徽Q塾终f:“那也和我們沒關系,我們要到地老天荒!” “胡楊,你丫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揭自己的傷疤,還嫌不夠疼!”朱一墨也恢復了常態(tài),賊賊地笑道,笑得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他是個不太高的白胖子,臉蛋子嘟嚕著,厚紫色的嘴唇,濕潤潤的,好像掛著一層油。穿一件薄荷綠的POLO衫,肥大的胸部加上一個大肚腩,活脫脫是只白色的大豬?! ×趾铰犞鷹詈徒倍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和姜薇走到一起,的確對不住胡楊,所以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有些不仗義。但胡楊總有事沒事的挖苦也讓他感到特別難堪,就比如現(xiàn)在,他就覺得有些忍無可忍了。朱一墨話音剛落,他就回道:“你沒追上姜薇,那只能說明你有問題,甭總一副受害者的德行?。 薄 ≈煲荒宦犃趾竭@話,立刻火上澆油說:“哎哎哎!我說句公道話?。『鷹疃辔?!這可是奪妻之恨哪!我估計他都想插你丫兩肋!呵呵……” 胡楊往椅子上一靠說:“兩肋就不插了,你可以不仁!我不能不義?。≈灰毙腋?,我也就放心了!” “這不!人家胡楊今天帶個漂亮姑娘過來,就為了避嫌!”朱一墨沖他對面的肖倩擠了擠眼睛說,“肖倩啊,你看,我就說你不來不行!這飯桌上真不能少了你啊,是不是?” 肖倩靦腆一笑點點頭,很快又把視線轉回到胡楊的臉上?! 『鷹钐鹌ü蓭缀跖吭诹俗雷由?,笑瞇瞇地湊近姜薇說道:“避什么嫌哪?姜薇,咱倆有嫌嗎?有嫌嗎????” “你干嗎呀?”姜薇緊張地縮到了林航懷里,她知道胡楊不能怎么著她,只是她受不了和林航以外的男人靠這么近?! 安藕榷嗌侔?,你丫多了吧?這要是親上,我看你怎么跟林航交代!”朱一墨扯了胡楊一把,賊兮兮地笑著歪頭看了林航一眼說,“親也不能當著他面親!你好歹找個背人的地方哪!” 胡楊坐回椅子上一臉正氣地說:“我跟你說,哥們兒沒別的優(yōu)點!就是明人不做暗事!我不干那背人的事!” 林航尷尬地笑了兩聲說:“差不多就得了啊!別老欺負我們家姜薇!老這樣下次我們真不來了!哎,還沒介紹呢,這是你女朋友?” “不!助理,肖倩,老家……江西的吧?”胡楊揚了揚手隨口介紹道,“這是林航,京城名導!導游的導!旅游找他!哦,對了,肖倩也是師范畢業(yè)的,雖然不在北京,也算是緣分!按年齡得叫師妹!” 朱一墨喊道:“師妹啊!那得喝三個!我最喜歡師妹了!師妹是促進社會進步的關鍵所在!” 姜薇舉杯笑道:“一起喝吧!我們都是人民教師里的殘渣余孽!” 肖倩端起杯,突然成了女一號,她不知所措地笑著說:“哦,那真是……以后還請各位師哥師姐多關照!” 三個男人也舉起杯,砸了砸桌子,然后仰頭喝了?! 安硕紱隽耍≡圻叧赃吜?!姜薇你好像喜歡這道‘青蛙皮’,放你那兒,你倒是真好養(yǎng)活,愛吃樹皮!”胡楊呵呵笑著替姜薇換了菜,然后又端了一盤黑紅三剁放到林航面前說,“這盤給你!下飯,要不先讓服務員給你來十碗米飯?” 大家都笑噴了,林航的能吃是出了名的,上大學時沒人愿意給他捎飯,因為拎著沉,也丟人,他吃米飯論斤,饅頭論袋。一米八三的個子,七十五公斤的體重,人看起來壯而不胖。姜薇和他在一起,越發(fā)顯出她的小鳥依人,真是羨殺了旁人?! 安挥?,我三點吃過一頓了?!绷趾娇粗蛔雷颖P大量小的菜沒什么胃口?! ≈煲荒煲贿趾呛切Φ溃骸把颈任疫€腐??!一天五頓飯?三點能吃什么?大M還是KFC?” “不是!”林航一笑,表示對洋快餐的不屑,其實他只是在路邊吃了一個綠豆煎餅?! 『鷹钜荒樣脑沟赝闭f:“姜薇!你怎么能跟他呢?一年給國家浪費多少糧食???” 朱一墨幫腔道:“你不知道,咱姜薇以前的志向是去養(yǎng)豬場養(yǎng)豬!” 姜薇瞪了朱一墨一眼說:“你自己姓朱還說別人!你忘了那個宋江給你取的外號了?” 朱一墨張開手掌一捂臉夸張地喊道:“往事真他媽不堪回首??!當著肖倩咱不提這事行不行?” 林航靠在椅子上,一條胳膊就搭在姜薇身后的椅子上,強迫自己保持笑臉,心里恨恨地把胡楊和朱一墨罵了兩個來回。歪頭看看身旁的姜薇,突然發(fā)現(xiàn),她又換了發(fā)型,剪成了滿大街都是的短短的波波頭,看起來倒是清爽多了。姜薇轉過頭沖他笑笑,顯擺一下她的新發(fā)型。林航隨手摸了摸,光滑的發(fā)絲,冰冰涼涼,像雨絲?! ∮执蛄苛艘幌陆迸赃吥俏辉挷欢嗟男べ?,她身材與姜薇相仿,直長中發(fā),未施粉黛,并不漂亮,皮膚稍有些黑,在這個以白為美的時代,她屬于異類?! ∷朴兴茻o地,林航從肖倩的側臉看出了幾分姜薇年輕時的模樣,也說不清是哪兒像,只是感覺,想想胡楊對姜薇一直吃不著,放不下,就找一個替身來,真是夠悲哀的。 幾杯酒下肚,肖倩話就多了起來。但每句話都好像是斟酌了許久,作了充足的思想準備,矜持而放肆著。這是初涉江湖,身不由己啊。唉!林航微微地嘆了口氣,替她惋惜著。挺淳樸一個女孩兒,估計也是兇多吉少,不知會被胡、朱哪匹狼吃掉?! 讉€人好不容易把米酒干掉,林航正打算提議撤退,胡楊卻又招手要了一瓶芝華士。于是繼續(xù)喝,等到一瓶芝華士干掉了一大半,林航已經迷迷糊糊了,再看胡楊和朱一墨,說話都不利索了。常年的酒色無度,這倆人的身體和上大學那會兒相比已經差了好多。兩個人大呼小叫,都嚷嚷著要請這頓飯,說到激動處甚至比起了這個月的收入。 林航覺得自己插不上話,就問姜薇今天采訪順利不順利,姜薇說順利。兩個人剛說了兩句,胡楊又橫插一杠子道:“天天膩,天天說,有完沒!” “沒完!”姜薇白了他一眼?! 『鷹詈俸僖恍φf:“沒完……那就沒完吧! 愛情啊,就是邪門,你說啊,林航,我除了長得不如你帥之外,哪也不差啊。這姜薇咋就非你不嫁呢?咱倆都二十九,你也不比我年輕啊!” “操!咱倆的差距純屬道德問題!”林航也不再忍讓,針尖對麥芒地還擊?! 暗昧税?,什么道德?。窟@年頭錢就是道德!”胡楊道?! 安?,這個問題你們倆都說錯了!”朱一墨雙手狂擺,插口道,“這事兒得問我,我的戀愛經歷多豐富?。∥沂乔槭グ?!關于男女對眼兒這個問題,哥們兒是有理論基礎的!” “屁!你就是一花心蘿卜!”姜薇不屑道?! 昂湍菦]關系!”朱一墨立刻否認說,“有個小說叫《被槍斃的內幕新聞》,你們看過沒?” 眾人搖頭,同時對朱一墨還看小說感到詫異?! ≈煲荒碱^一揚,接著說:“這小說講的啊就是60年代一群巴黎流氓要開一性PARTY,警察就慌了,在一邊連監(jiān)視帶偷窺。只見這幫流氓丫的,開著車就在那兒兜圈子,最開始就一輛菲亞特,開車的是一中年流氓,緊接著來了一輛賓利,是一北非流氓,警察就覺得,我操,這流氓檔次不低啊。可是屁大工夫,一輛雷諾小貨車也加入了流氓車隊。警察一下就傻眼了,嘆息道:‘這性啊,就是世界上最牛逼的壓路機,在它的面前一切階級都被壓平了!都一樣了!’” “靠,按你的說法,咱們和乞丐一樣了?”胡楊反駁道?! 耙粯?,那真是一樣一樣一樣滴!我算是看清楚了!”朱一墨胖手一揮,振臂高呼道,“壓路機萬歲!喝酒!” 朱一墨的這番話讓林航徹底難過到家了。他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酒,站起身直接去了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順便結了賬,他覺得吃這兩個人的飯,窩囊! 再回到包房,胡楊和朱一墨仍在啰唆,舌頭都大了,顧不上再灌林航。林航就隔著大落地玻璃窗,看了許久的什剎海風景,耳邊的喧囂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了,遠得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亚檫€剩下多少?林航不敢多想,他只是覺得非常難過。其實在心底,他依舊把朱一墨和胡楊當做哥們兒,但是隨著身份和收入差距日漸增大,這一年多他們的分歧也越來越多。朱一墨酒色無度,胡楊則一副暴發(fā)戶的嘴臉。再加上有了姜薇這件事,幾個人的感情似乎真的淡了下來。林航覺得老四宋江走得很及時,假如他還留在北京,那么敏感的宋老四一定會比自己更傷心?! 『貌蝗菀装镜骄平K人散,胡楊和朱一墨都醉得搖搖晃晃,一邊往樓下走一邊吵吵著喊服務員埋單?! ×趾捷p描淡寫地說:“我已經算過了?!薄翱浚∧阏埖??”胡楊瞪著林航,好像看外星人似的。朱一墨拍了拍林航的胸膛說:“你丫不地道!這你也搶!說好我請的!” 胡楊突然立正,給林航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說:“Sorry!早知道我就不要那瓶洋酒了,菜也點多了,都沒吃完,哎,你打……打不打包?”林航仿佛受了天大侮辱似的,咬牙切齒地說:“不打!”“不打……不打就算了!不愛惜糧食的同志不是好同志!”胡楊嘟囔著,打頭走出了餐廳。他打了個趔趄,肖倩手疾眼快,急忙用肩膀倚住了他,肖倩手里提了一個金色的“GUCCI”字樣的紙袋,搖搖晃晃地讓人眼暈?! ? 出了飯店各自回家,林航和姜薇肩并著肩沿著大街往前走,開始還拉著手,但走著走著就松開了。沉默了一會兒,姜薇突然問他:“花了多少錢?” 林航吐了口酒氣說:“一千八?!辈惶徇€好,說完就開始心疼起來?! 偛胚€一副溫婉模樣的姜薇驚道:“你傻啊?他們請客你結什么賬???你有錢沒處花了?。俊薄 ×趾酵犷^看了姜薇一眼低聲說:“我不想被人看不起!你瞅他們這一唱一和的不就擠對我沒錢嘛!” 姜薇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說:“我跟你說,就是要吃胡楊這種傻大款,吃朱一墨這種國家蛀蟲!你倒好,拿半個月工資請他們吃飯!你以為你請他們吃飯,他們就看得起你了?面子就那么重要?” 林航看著姜薇,難道她一點都不理解他在面對胡楊和朱一墨時的心情嗎?林航想反駁,看她嘟嘟囔囔不高興的樣子,還是放棄了,只垂下頭低聲說道:“下次我不來了,要來你自己來!反正你也不怕胡楊把你怎么樣?!薄 霸趺礃影??你什么意思啊?”姜薇不走了,氣得沖他的背影喊道?! ×趾睫D回頭,剛要說話,就見一輛出租車停在姜薇身旁,正是剛才胡楊他們乘的那輛,肖倩開門下車,把手里那個金色的紙袋,遞到姜薇面前?! 〗钡皖^看到包裝袋里的咖啡色GUCCI包,她一愣說:“肖倩,你……” 胡楊從出租車里探出頭來說:“過陣子是你生日,我可能出差不在北京,提前給你送個禮物。” 姜薇急忙說不要,生日還早著呢!但胡楊卻擺了擺手,肖倩把包推到姜薇懷里就急忙上車了,那樣子倉皇至極。 出租車窗里伸出兩只胳膊揮了揮,車呼嘯著離開,姜薇看著懷里的紙袋,再看看不遠處看著她的林航,她有些緊張地解釋道:“生日禮物……這也有點太早了……”然后心虛地走到林航身邊?! ×趾經]理這茬,問她:“要不……今天去我那兒吧?” 姜薇搖搖頭說:“算了吧,我媽總嘮叨,說咱倆還沒辦喜事,不讓我跟你同居?!薄 ×趾桨櫭嫉溃骸翱墒窃垲I證了,是合法夫妻??!” 姜薇聳聳肩說:“我知道,你要是能說服我媽的話,我是沒意見。林航,反正咱倆也不差這半年,等明年咱們把房子買了,酒席一辦,就好了。” 林航張了張嘴,想繼續(xù)反駁,但最終還是閉上了,他知道自己剛才就不該問這個問題。想想自己那環(huán)境,確實太慘了!和林航合租的是一個四十出頭的河南籍包工頭,姓趙,叫趙沖,每當夜幕降臨便帶回一個個不同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屋子的隔音不好,也不知道這廝哪來那么多精力,從來只顧著自己,不管別人的死活。姜薇跟林航回去過兩次,后來就再不愿去了?! 〉@些,姜薇是不好意思說的,她的辦法是拿她媽說事,說這一切都是他媽嘮叨導致的,林航雖然見識過她媽的嘴皮子,但又不愿相信老人會管這些。當然,話說回來,人家也跟他嘮叨不著,管住自己女兒得了。 想想姜家老太太,其實也不容易,寡居多年含辛茹苦地把一雙兒女拉扯大。她也不出門扭秧歌,不打麻將,平日里就買菜出門。每天憋在黑黢黢壓抑的小房子里算自己那點退休金,兒女一回家,她的傾訴欲不可能不強?! ×趾教貏e理解姜薇,還有他的小舅子姜勝,也不知道這么多年他們是怎么熬過來的。 按照老習慣,林航把姜薇直接送到了地安門的家,按說應該是娘家。剛一開門,門里就傳來她母親的喊聲:“回來啦?” “媽?!苯钡偷偷睾傲艘宦暋! ×趾揭渤淦鸸耘?,因為沒辦婚禮,還沒改口,他喊道:“阿姨。” 姜薇的母親正坐在客廳角落的單人床上洗腳,見女婿來了,她不慌不忙,照洗不誤?! 〖依锏膬删邮?,兒女各住著一間,她自己住小客廳。姜母名叫賈英,今年五十六歲,人有些臃腫,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上五歲左右,短鬈發(fā),染得極黑,略有些蓬亂。她哈著腰抄著一塊搓腳石搓腳后跟兒,不冷不熱地說道:“哦,林航來了?!睂τ谂鲆恢辈惶峄槎Y和買房的事,她對他意見很大。 “今天同學聚會,我送姜薇回來?!绷趾竭B忙表明自己不是來住的。 “坐,工作怎么樣???”賈英把林航支到他們家的小沙發(fā)上。姜薇把紙袋和自己的包隨手扔在茶幾上,進了衛(wèi)生間?! 斑€行?!绷趾阶拢惠p不重地答道。客廳里都是老式家具,顏色顯得很暗,對面的老舊電視正在播一條他覺得最惡心的廣告,不覺間皺了皺眉頭。 賈英追問:“還行是好還是不好?。块_完奧運會了,北京的游客還多吧?” 林航見丈母娘不高興了,忙點頭撒謊道:“嗯!多!挺多的!” “哎,這人啊,旅游的、長住的,都往北京跑,也不知道你們這些外地人怎么想的,非得跑這兒來搶飯碗!就說這個小區(qū)吧,一大半都是外地人,到處扔垃圾!樓上是四川的,樓下是廣西的,對面屋更厲害,兩室的房子住著三個吉林的,四個河南的。市場上賣菜的,就沒一個北京口音的!我在這住了一輩子了,現(xiàn)在倒好,我成外地人了!”賈英順勢發(fā)起了牢騷。 林航聽著這話,就覺得不是滋味,心想,我們外地人怎么了,我們要不租房子,你們北京人怎么掙錢???難道你們自己就不扔垃圾?可是這些話,他并不敢說出來,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 ≠Z英看林航不搭話,便又問:“怎么樣,游客多了,工資漲沒漲???平均一個月多少錢???” 林航剛想回答說沒漲,姜薇從衛(wèi)生間里走了出來。她站到母親身旁,有些氣鼓鼓地說:“媽!您老問人家這個干嗎呀?林航的收入不固定,有時候多有時候少,導游就這樣,跟您說多少回了!” 賈英白了女兒一眼,嘟囔道:“我就是問問平均嘛!我不問這個我問他什么呀?我問他什么時候娶你?” 林航如坐針氈,恨不得拔腿就走?! 鞍パ剑瑡?!按說我們都領證了,算結了婚的!”姜薇端起母親的洗腳水進了洗手間,嘩啦一下倒進馬桶旁邊的一個儲水桶里,回頭還能沖馬桶,母親精打細算慣了,姜薇從小耳濡目染,不受影響也不行,浪費一盆洗腳水,母親是要嘮叨一整天的。 她母親哼了一聲道:“領證了算嗎?沒辦喜事,不貼個大喜字的話街坊四鄰的誰知道???” “媽,我明天就買一張貼門口!”姜薇沖母親吐了吐舌頭,拿起剛才扔下的包,沖林航使了個眼色,然后回到自己的臥室,林航在丈母娘的嘟囔聲中進了姜薇的閨房?! ×趾诫S手把胡楊送姜薇的包拿出來看了一眼,咖啡色的小包,并不是中規(guī)中矩的樣式,包頂有抽繩,包身上全是字母,林航不認識這牌子,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做工還不錯,估計得上千吧?” “上千?”姜薇撇撇嘴笑著拿過來看了看說,“這款我不清楚,估計要上萬?!薄 ×趾娇粗笔掷锏陌茈y過地說:“你還不如嫁給胡楊算了!我估計我這輩子都給你買不起這么貴的包……” 姜薇撇撇嘴打斷他說:“憑什么你就超不過他?” “這不明擺著的嗎?”林航垂頭喪氣地坐到姜薇的床上,這臥室很小,放一張單人床,一張寫字臺外加一張轉椅就轉不開身了?! 〗彪S手把包扔到地上,坐到林航身旁哄他道:“這包兒跟我完全不搭!我天生麗質,需要這種東西嗎?是不是?哎,今天這飯店的菜一點都不好吃,菜太少了!完全就是吃情調,太不實惠了……” 姜薇說了半天,林航仍舊打不起精神來,哼哈了半天,也覺得沒趣,他站起身來沉著臉說:“你早點睡吧,我回去了?!薄 〗币环Χ际前踪M,郁悶得不得了,悶聲答應了一聲,然后送他出門。林航跟正熬著不睡看他什么時候走的丈母娘道別,然后就自己開門走了。 下了樓,小風一吹,林航感覺酒勁突然就上來了,之前大概光顧著心疼加生氣沒覺得,現(xiàn)在頭昏昏沉沉的,腳有些軟,像踩在棉花地里。他心里有些怨姜薇,他喝多了酒她都不留他住下,十點多了,還從地安門往通州趕?她就不怕他路上出什么事嗎?他嘆了口氣,姜薇不留,丈母娘不留,他自己也是執(zhí)意著不肯張口。 唉!這要是辦完了婚事,在哪兒住他都理直氣壯?! 』秀笨吹角斑呑哌^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近一米八的個子,瘦瘦的,穿著白T恤,牛仔褲,腳上一雙滑板鞋。一邊走一邊甩著胳膊瞎蹦,跟抽筋似的,渾身亂顫。林航嚇了一跳,想躲開已經不可能。他這幾年在街上總是離這些腦殘的年輕人遠遠的,他不想惹事??墒沁@回躲不開了,因為對方已經笑嘻嘻地迎了上來,定睛一看,原來是姜薇的弟弟姜勝?! 〗獎偃ツ甏髮W畢業(yè),一直沒找工作,估計這是去蹦迪了才回來。他笑嘻嘻地跟林航打招呼:“喲!姐夫!剛送完我姐?” “嗯,你今天這么早?”林航知道他的作息,一點沒有挖苦他的意思?! 〗獎贂獾匾恍Γ瑔枺骸拔覌屗藛??” 林航說:“我出來時還沒有。” “那我等會兒再回去?!苯獎龠f上一根煙,林航一看,嗬,紅塔山,比自己抽得還貴,他苦笑著接過,塞進嘴里,姜勝湊上前幫他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根,兩個人就微微地斜對著站在人行道上抽了起來。 林航吐出一口煙說:“你別老跟你媽鬧別扭,你爸去世得早……” 姜勝說:“姐夫,你不知道,我媽就是一地道的錢銹,守財奴!我才二十五,你說我再玩兩年怎么了?非削尖了腦袋賺錢去才是正道兒?我不愿意讓別人管我!根本不適合上班!再說為什么要上班呢?我覺得我現(xiàn)在挺好的啊!” 林航說:“你姐工作忙,你就多在家陪陪你媽吧,以后上班了你想擠時間都擠不出來?!薄 〗獎僬f:“不是我不愿意在家待著,有工夫我還睡會兒覺呢,可我受不了我媽那張嘴??!唉!以后你就知道了!有你受的!” 林航也不想細說,畢竟他現(xiàn)在才轉正了一半,只嘟囔了一句:“你媽也不容易,別那么說。” 姜勝笑了笑,說:“林航,你知道嗎,我就喜歡你一點,有人性,一看就不是始亂終棄的那種人,我姐嫁給你雖然窮點,但是后半輩子有把握!別人都不喜歡你們外地人,我!我姜勝喜歡!”他順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番話讓林航訕笑了一下,是的,雖然姜勝是好心,但他的心里不痛快,丈母娘和小舅子都還在用看外地人的眼光看待自己,都覺得他這輩子就這么窮下去了??蛇@些,能拿什么反駁他們呢?難道自己不是外地人嗎?難道自己是個大款嗎? 兩個人又扯了幾句,林航實在提不起興致,自己都覺得有些敷衍他了,果然沒多久,姜勝就跟他說“拜拜”了??粗獎俚纳碛跋г诤诎抵校趾竭@才想起來,這次單獨相處,姜勝竟然沒再跟他借錢,沒跟他要東西,他搖了搖頭,他這小舅子沒救了。姜薇站在窗口看著林航消失在她的視野里,重重地嘆了口氣?;厣戆寻鼡炱饋?,看了又看,只蹭破了一點皮,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真是一分錢一分貨,她感嘆著,手感真好??!拉開大衣柜,一面瘦長的鏡子嵌在柜門上,她拎起包,左照照,右照照,又拎出兩件最貴的上衣來,在自己身前比劃了一下,還真是沒有衣服搭啊,顯得不倫不類的,真包也拎出仿貨的感覺來了,最后失望地把包裝好,塞進了大衣柜。 聽到外邊門響,姜薇從臥室探頭出來。姜勝回手關上門,歪頭見他媽已經睡了。姜薇小聲問弟弟:“這么早回來?吃了嗎?” 姜勝笑嘻嘻地輕聲說:“沒有,你請我啊,外面飯店還沒關門呢。” “呸,先把你欠林航的錢還了!”姜薇說完轉身要回屋?! ≠Z英在黑暗里罵了一句:“那幾個破錢,還有臉要!沒錢瞎折騰什么?領什么證??!” 姜薇想還嘴,被姜勝推進屋里。姜勝勸姐姐:“我姐夫說了,別跟媽鬧別扭。讓著她點!” 姜薇撇嘴說:“你什么時候這么聽你姐夫的話?” 姜勝嘿嘿一笑說:“這不是拿人家的手短嗎?姐!你打算什么時候出嫁啊?” “干嗎?”姜薇斜著眼睛睨他,不知他又打什么鬼主意?! 〗獎僬f:“我剛才碰到我姐夫,看他好像不太高興,你們沒事吧?” 姜薇搖頭說:“沒事,他跟你說什么了?” 姜勝“撲通”一聲躺倒在姜薇的床上,攤開四肢伸了個懶腰說:“不就讓我別老氣咱媽嘛!沒事就趕緊請喜酒!我都替他累,十點多了還得回通州?!薄 〗贝蛄怂_一下說:“鞋!怎么著?把你那屋騰出來給我們當新房?” “租房住不是挺好的嘛,在你們倆單位中間租個一居,好好收拾收拾,貼倆紅喜字……”姜勝坐起來,把腳丫子垂到床下,撣了撣他蹭在床單上的土?! 〗蓖屏送扑募绨蛘f:“行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趕緊回你屋!我得趕個稿子!” 姜勝順勢站起身來說:“反正以后我結婚我就租房。” 姜薇一笑說:“你先找一個愿意跟你結婚的姑娘回來!” 姜勝往門外走,回頭對姐姐說:“你以為我找不著?” 姜薇笑道:“連工作都沒有,誰跟你?” “我這么帥!喜歡我的有的是!”姜勝嘟囔著出了姐姐的房間。媒體關注與評論
蝸居很小,但更多的人連蝸居都沒有;北京很大,但太多人徘徊在城門口;婚姻是美麗的,但結婚已成為一場戰(zhàn)爭……《入城式》不是控訴,是冷靜決絕的白描,它讓我們看到了壓在“80后”身上的沉重負擔,以及他們堅韌不拔的身影…… ——盛大文學研究所所長助理 曹鴻濤 婚姻是什么?在這個時代婚姻又是什么?用婚姻去闡述一個高壓并且缺乏快樂的時代,是這本書吸引我的最大的地方,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原本一件簡單的事情,在物欲橫流的金錢城市面前,卻變得比登天還難,這是北京上千萬青年北漂們的共同難題,《入城式》為我們拋出了這個難題,但由誰來解答呢?鬼鬼的下一部作品應該會有所解答。 ——《法制晚報》 記者 真十 《入城式》是一本所有年輕人都可以對號入座的小說,那些在大城市漂泊的人,那些在圍城之外痛苦徘徊的“半婚”一族,那些辛苦奔波卻愈挫愈勇的人,去這本書里尋找你的身影吧…… ——《新京報》資深記者 趙子云 蝸居、宅一族、剩男剩女……80后擁有的標簽越多,越表明他們所身處的大時代是如何的刻薄他們,現(xiàn)在又有了“半婚”,圍城本來也苦,但現(xiàn)在欲入圍城而不得,苦上加苦。有多少標簽在風中飛揚,80后就有多么悲傷?! 冻鞘械乩怼冯s志主編 劉東靈 對于半婚,有人形容是圍城之外咫尺之地的守望。在領結婚證和辦婚禮之間的這個空檔里,男女之間的關系頗有些尷尬和微妙?,F(xiàn)代婚姻面臨著種種轉折和考驗,外在環(huán)境的引力仿佛一個懸念:能否度過半婚,順利入城? ——《杭州日報》 記者 谷雨編輯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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