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

前言

　　那天傍晚，在萬圣書園門口，我從喻靜手里接過這部沉甸甸的書稿?；丶抑?，我顧不得吃晚飯，一頭鉆進(jìn)書房，迫不及待地展開閱讀。我馬上被深深吸引住了：懷念故鄉(xiāng)、追憶往昔、記錄生活、感悟社會、慨嘆人事，一篇篇文章，一個個故事，一行行文字，向我紛至沓來。夜闌人靜，屋外八達(dá)嶺高速路上的噪聲已然時有時無，我卻毫無睡意，靠在床頭，臺燈照著，看完了大半部書稿。翌日早上六點多起來繼續(xù)閱讀，不到中午已把全部書稿讀完。合上稿子，喝一口清茶，腦海中的喻靜頓時變得從未有過的生動、親切、感人?！　〈饲埃遗c喻靜面對面的交往就那么有限的幾回。我們初次相識于上世紀(jì)九十年代第三秋，當(dāng)時我剛進(jìn)北大。初秋的一個周末，夜涼如水，班上幾位女生來男生宿舍串門，后面跟著一位從未謀面的女生，盛夏跟我們介紹說，她叫喻靜，是她們本科班的同學(xué)，畢業(yè)剛參加工作，周末回母校看老同學(xué)來了。喻靜聽著，微笑、沉默，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看著我們，文靜中透著幾分靦腆。我問在哪里工作，有人替喻靜答道，在北京東郊通縣當(dāng)小記者。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時并沒有現(xiàn)在的京通快速路。這意味著，從通縣回北大，坐公交車得兩三個小時。于是我揣度，剛剛離開母校的喻靜，初至陌生的小縣城，該是有一些不適罷。后來，在北大我還偶爾見她，但間隔似乎越來越長。我時時想，她在新單位大概還好罷？

內(nèi)容概要

　　《如是》中，處處感受到作者對于生活的寬容和熱愛。生活相當(dāng)于波濤洶涌的大海，活著不易。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人，究竟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受了多少委屈，別人完全無法知曉和理解。此前對喻靜的了解甚少。但是想，她能有今天的事業(yè)和人生境界，非經(jīng)一番徹骨寒不能達(dá)到。然而，她在書中沒有抱怨，沒有像那樣訴苦，而是反復(fù)感謝生活的賜予，她對生活的愛始終如一。在書中，她無論寫與張老師一起散步的見聞，還是寫布置和裝修新房的故事，抑或?qū)懩切鞚M房間的飾物，又抑或她對每次歲末年終的依依惜別，都可以看出，作者是個酷愛生活的人。在這一點上，要拜她為師?！　o論是在現(xiàn)實中，還是從文字里，都強(qiáng)烈感受到喻靜的善良。這個世風(fēng)日下的社會，滿目是冷漠、麻木和貪婪，善良無處藏身，卻仍在“負(fù)隅頑抗”。喻靜的善良是骨子里的?？粗奈淖?，總有一種沖動，想去通縣拜見她的父親和母親，問問兩位老人，他們是如何成功地養(yǎng)育出智力如此出色而心地又如此善良的姐弟倆的?？催@《如是》中，她寫與張老師救助一只被貓咬傷的小喜鵲的故事，寫那些可愛的動物們，寫請裝修工人吃飯，寫對小時工周昌平的關(guān)心，寫小時工老趙因某種原因被辭退后內(nèi)心的歉疚，寫街頭偶遇的泉州流浪漢，寫在集中營里幸存下來的皮埃爾的故事，等等，這些無一不是關(guān)于善良與愛的故事，讀來感人至深。

書籍目錄

序拿什么來紀(jì)念自己自序拿什么來平復(fù)自己壹·聚散夢回江南蜥越想起他們，我心旌搖蕩葬禮和張老師一起散步綠菠菜和紅玫瑰慶生喜鵲的故事貓皮大衣和織錦緞枷鎖入定的大臉貓親愛的動物們民工盛筵和素食館請老汪吃飯周昌平的紅包極品小時工記兩個被撞的農(nóng)民通縣記憶的碎片二十年前的《紅衣少女》羅紅阿奇麻黃細(xì)辛再來一塊錢的為崔老師祛魅韓雷的故事徐良和海迪一個人的五十年唐達(dá)成點滴奇遇皮埃爾貳·遠(yuǎn)近剎那問的光芒流星劃過天際神意籠罩的大地；小程村之旅：傳統(tǒng)能否再造泉州的流浪漢邂逅臨夏陽谷新農(nóng)村叁·來去不為師不知老之將至裝修零碎到醫(yī)院去到醫(yī)院去不夸張不茍且飯局是凝固的歲月誰請我們吃樹根老外何去何從，給我一個理由先舉頭望明月剛絲與胡戈我們的敵人麥當(dāng)勞七年之癢被河水招安常人和常識流蘇曲終人散最后的渾湯面浩蕩而去肆·有別逝者如斯依稀仿佛身懷利器回望四鄉(xiāng)村的善治和草民的慰藉堅冰初破：三十年前的中國文壇孫中山和中國道路代跋有什么本錢打發(fā)得生死

章節(jié)摘錄

　　壹·聚散　　夢回江南　　今天是清明。　　去年此時，我正編著《中華文化畫報》。我和編輯們說，特別希望三月號推出“夢回江南”專輯一一夢回江南，這就是常年客居北方的我在這個季節(jié)暗中萌動的“春心”，時時沉迷的“春夢”?！　∥业男W(xué)班級里有一半孩子是駐扎在家鄉(xiāng)的空軍部隊的子弟。去機(jī)場，要過一條小河、翻過一座堤壩。所謂春水，就是小河水啊，纏纏綿綿，丁丁冬冬，水草畢現(xiàn)，蝌蚪聚攏又散開。河面沒有橋，只有三個不相連的大橋墩。如何跨過橋墩到達(dá)對岸，需要勇氣。盯著潺潺流水，估量橋墩間的距離，猶豫著是跨還是不跨，河水的生腥味就撲鼻而來了?！　〉虊紊希嗖蒉D(zhuǎn)綠。矮小的野生毛桃樹上，間或還掛著青紅的果實。打開果子，里面一團(tuán)毛絨，果肉只有薄薄一層。摳出的毛絨，風(fēng)一吹就沾滿一身，又癢又粘，果肉也是苦澀難咽，就這樣，小孩子們也愿意一只一只摳啊。最高興的是挖到農(nóng)民收獲剩下的番薯，很小，但很甜，比媽媽專門買來煮熟的大個番薯甜多了?！　∥壹乙恢弊≡诮堑慕紖^(qū)，出城一直往北，住宅周圍都是農(nóng)場的田。再往北，是我上了六年中學(xué)的二中。二中學(xué)生住校，我是少數(shù)例外，因為近。有一段時間，從我家平房的北窗可以看見。二中校門，中間是塊塊相連的大田畈，俯瞰就是巨大的“田”字。冬天，麥子收割后，田里種油菜，或苜蓿。天一轉(zhuǎn)暖，眼看著油菜就長高、抽芯、結(jié)串串小花苞，最后鋪天蓋地盛開。橢圓小葉的苜蓿，飽滿水靈，次第開出桃紅的溫柔小花，托著小花的草莖，和野雛菊一樣，空心無骨，在風(fēng)中輕擺。我們叫它“草籽花”。就是這個季節(jié)，巨大的“田”里，一格奔騰的艷黃，一格柔媚的桃紅，又一格艷黃，又_格桃紅，孩子們的心中絢爛而明朗。下午放學(xué)，我喜歡走“大田”的“橫”和“豎”，聞著菜花的濃香，摘一把紫云英回家?！　≈苋眨灰衅G陽，小孩子會相約去采馬蘭頭，挎一只小竹雕籃，籃子里放一把尖頭剪刀。我家對面的村莊叫“書院村”，我們會沿著書院村的田塍路一路找去。馬蘭頭這種野菜，像具體而微的小油菜，幾場春雨下來，太陽一曬，田頭路邊到處是。有的發(fā)得早，老了，葉子烏綠，小莖烏紅。要找到鮮嫩成片的，還得深入田間地頭，或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的角落。經(jīng)常是蹲著剪半天，站起來眼冒金星，籃子里才一點。我常和小燕同去，一次竟意外結(jié)識兩個村里的小姑娘。她們技術(shù)嫻熟，挎的是賣菜才用的大籃子，籃子里已有厚厚一層。我們打亂重組，由一個鄉(xiāng)村孩子帶著，各自尋找根據(jù)地，有了互相比較的意思。我的“組長”趁她們不注意，把自己大籃子里的馬蘭頭抓了一大把給我。后來又在墳地附近找到一大片碩大肥嫩的馬蘭頭，分別的時候，我把剪刀送給了她。那個時候，對于鬼神我們是多么無所畏懼??；那個時候，我不會想到，那一小籃子馬蘭頭也許是這輩子我曾擁有過最多的一次春天的馬蘭頭?！　∷衍俎５乩鐜妆?，有苜蓿滋養(yǎng)的春泥干凈肥沃，田里灌了水就可以種稻子了。水牛黝黑健壯，牛角彎成非常完美的曲線，長睫毛遮蓋著的大眼睛柔情似春水蕩漾?！氨薮号！笔侨藗兇禾靹谧鞯南笳?，水牛忙碌一春，夏天半臥水里，露出脊梁曬太陽?！　∥乙矔汛笤簤叺乃槭胤槐?，種上蓖麻。到了夏天蓖麻長得比玉米桿還高，葉子手掌一樣招搖，果實像刺猬。夏天快結(jié)束時，蓖麻果變黃，剝出花衣裳的一堆小粒，曬干了就可以換錢。我用種蓖麻的錢買火花，像郵票一樣夾在本子里。　　春天小絨雞也被媽媽帶回家了。讀大學(xué)的時候，我很詳細(xì)地寫了養(yǎng)雞的過程，叫《雞的故事》。堪稱代表作啊，暗自認(rèn)為工作后我寫過的所有文字都無法與之相比。我要在一個專門的題目下再寫雞的故事。說起雞我真是有滿腔“愛情”要抒發(fā)。我有一個古怪的想法，想養(yǎng)一只燦爛的大公雞或敦實的大母雞，就算寵物Ⅱ巴，讓它們跟著我散步逛街——多讓人心動！　　大-下半年，離開家鄉(xiāng)的第一個春天。有人寫信給我：“油菜花又開了。不知不覺間，你離開家鄉(xiāng)半年了二中放學(xué)的時候，路上滿是學(xué)生，我感到不習(xí)慣，這些人中已經(jīng)沒有你了。我以為你還背著書包穿過開滿油菜花的小路回家來?！蔽抑灾两襁€記得字句，是因為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看起來像情書的信。是不是情書我一直無法確認(rèn)，但看起來真的很美?！　　罢l翻樂府凄涼曲，風(fēng)也蕭蕭，雨也蕭蕭，瘦盡燈花又一宵。不知何事縈懷抱，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薄　　叭松问戮l塵老，風(fēng)雨飄飄，鄉(xiāng)路迢迢，南雁歸時更寂寥。誰憐辛苦東陽瘦，沽酒西郊，依舊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薄　墒住恫缮Ｗ印?，作者分別是納蘭和剛故去的張中行。謝橋在揚州，東陽與我的家鄉(xiāng)衢州相鄰?？磥斫洗_實適合入畫、入夢，寄托無盡情懷。在江南長大，是命運的賞賜。永遠(yuǎn)有多遠(yuǎn)，想象的江南和真實的江南就有多遠(yuǎn)，回鄉(xiāng)之路就有多遠(yuǎn)?！　◎帷　∏皫滋鞆木W(wǎng)上看到一則有趣的征婚啟事，從字里行間揣測，應(yīng)該是女征男。所謂“有趣”，無非措辭俏皮，敢沖敢打一征婚么，只會征“正?！钡?，平常百姓，誰去征個有怪癖的？所以這則被網(wǎng)站置于首頁并做了夸張標(biāo)題的啟事，掃一眼就行了，說不上有什么太出格的可以吸引眼球。然而就在掃一眼的工夫，我記住了其中的一句話。這個征婚女要求對方：“熱愛小動物的最好，但養(yǎng)蜥蜴的不要。”我大笑，快樂而傷感，仿佛內(nèi)心最虛弱的地方被人撓到了?！　∥揖宛B(yǎng)著一條“蜥蜴”一一不過是木質(zhì)的，弟弟從澳大利亞帶回，他說出自當(dāng)?shù)赝林嚾酥郑昧艘环N叫做“點彩”的工藝。我把它掛在客廳的竹屏風(fēng)上，左鄰常青藤，右傍水吊蘭。夏季來臨，植物歡快地長，綠葉婆娑間，蜥蜴若隱若現(xiàn)，做吸附上爬狀一一因其過于逼真，不止一位“閨密”初見時表達(dá)了不適感，一個膽小的男孩子甚至嚇哭了’堅決不要看到第二眼。對蜥蜴的恐懼也許和對蛇的恐懼是一樣的。但平心而論，我家的木頭蜥蜴，算得上一件精湛的手工藝品，應(yīng)該是澳大利亞要保護(hù)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艿茉?jīng)在澳大利亞訪學(xué)半年，回國當(dāng)天，全家聚于“郭林家常菜”。弟弟一一分發(fā)他的土著點彩工藝品：給父母一只“龜”，給太太一塊“盾”。他正翻著大箱子找給我們的東西呢，媽媽迫不及待地用浙江普通話磕磕碰碰透露，“他給你一只‘蜥’。”哦。蜥。我們歡喜地傳看著，叫著它的小名：“蜥”。它藏在弟弟的衣服中間，從南半球飛到北半球，從我們無從想象的土著藝人之手落到北京城喧鬧的家常菜館子，好像被老天注定了要做我們的家人。我們看著它活靈活現(xiàn)的眼睛，全然忘記了好萊塢異形片里那些恐怖的巨蜥?！　《沂悄敲磿摹液偷艿?，真是彼此知根知底啊。我們熱愛幾乎所有的動物，哪怕一只“蜥”。我相信他更愛。弟弟在話還說不利落的年紀(jì)，也就三四歲，就對大家大聲宣布：“動物是人類的朋友！”媽媽至今記得他的“名言”。再大一點，五六歲的樣子吧，一個老頭帶一只羊路過家門，弟弟跟著小羊就走了，從大南門出了城。要不是媽媽邊跑邊問，在荒僻的城外把他追回，興許他就做了羊倌了。有段時間他一直想著能從路邊撿一只刺猬帶回家。我外出玩不想帶他，就指著《中國少年報》上的刺猬圖案欄花騙他：“你要不跟著我，我就帶小刺猬回來，還扛著標(biāo)槍呢?！彼⒖掏饬?。我回來的時候早把承諾忘得一干二凈，弟弟自然少不了大哭。而我暗自奇怪的是，他居然會相信我能帶回握標(biāo)槍的刺猬！三十年過去了我還是有點奇怪啊?！　∥覀兇虼螋[鬧的，也就長大了。我來北京上學(xué)，他歪歪扭扭寫來信：“在家里我們老吵架，你離開了我還挺想念你的?！彼诤贾葑x完本科，接受中科院保送，算是投奔了已做了“北京人’的我。第一年，他想念杭州的小兄弟們，幾乎萌生退意。幸而生活永遠(yuǎn)豐富多彩，有件事情喚醒了他的青春熱情：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那段時間，他還狂熱地迷戀恐龍——玩恐龍游戲，看恐龍動畫片，買恐龍玩具。有一次他突然從兜里掏出一條小恐龍送給我，我堅決拒絕了。我問：“女孩是什么所的？”他答：“古生物和古人類研究所的。”“那不就是研究恐龍的嗎？”他快樂地呵呵笑了一一恐龍，那是能讓他從心底里笑出來的動物。語文成績極差的他居然為“恐龍女孩”寫了一首很長的詩，很遺憾，“恐龍女孩”不肯接受?！八f她有男朋友了，學(xué)物理的。”弟弟在恭王府的破草席床上躺了兩天，想著恐龍，百無聊賴，涉過青春期的第一個險灘。　　有一年我回老家，意外發(fā)現(xiàn)爸爸腳后還跟了一只貓。媽媽說，是弟弟從垃圾箱里撿的，算救了它一命。“他回北京的時候，把貓托給我們了，我們就養(yǎng)著了。”小貓沒有名字，我出了個主意，叫“阿茲”吧。電話通報給弟弟，他又一次呵呵笑了?！端{(lán)精靈》里的那只貓就叫“阿茲貓”，他比我還清楚，還用我解釋嘞！　　爸爸媽媽決定到北京來過年。阿茲怎么辦呢？我們商量來商量去，方案好像都不理想。到了定好的日子，我和弟弟去車站接他們，發(fā)現(xiàn)爸爸管著全部行李，媽媽緊緊抱了一只半大紙箱子，壁上鑿了小孔。“是阿茲吧！”我們歡欣鼓舞。阿茲到了我家，我們立刻為它洗澡，它很快選了冰箱附近做領(lǐng)地。它拼命練習(xí)攀爬，把新刷的白墻撓成了黑的。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過了個暖和年，又鉆進(jìn)來時的紙箱要走了。媽媽說：“它有福氣，也算來過首都北京了?？上囊矝]去過，連天安門都沒去過?！蔽铱粗现欣畹陌职趾捅е鞍⑵澪荨钡膵寢屜г谏宪嚨娜肆髦?。我知道弟弟在心里說：“爸媽再見，阿茲再見！”

編輯推薦

　　《如是》為喻靜所著，過去遠(yuǎn)遠(yuǎn)，現(xiàn)在漫漫，未來永永，皆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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