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似祖先

前言

本書是2004年出版的《閱讀生物學札記》的修訂本。內(nèi)容的增添和觀點的變化都是相當可觀的?！堕喿x生物學札記》共16章，《神似祖先》共21章?！渡袼谱嫦取诽砑恿艘韵抡鹿?jié)：第6章狹義利他的生物學基礎第7章交換的進化第9章美感第13章沉溺快樂與追求偉大第15章感官、情緒、理性《閱讀生物學札記》的字數(shù)按照電腦計算約13萬余字，《神似祖先》18萬字?！堕喿x生物學札記》的參考書目包含80多種作品，《神似祖先》130余種。觀點上也有重大變化。主要體現(xiàn)在對人類本性是利己抑或利他的認識，對遺傳與環(huán)境對人類性格和行為的影響的認識?！渡袼谱嫦取愤€呈現(xiàn)了一些筆者的獨家觀點——這當然是最令我引以為傲的?；鹋c人類語言產(chǎn)生之關系的猜想，同性戀的根源，笑的功能，追求舒適與追求偉大之間的張力——是其中較大的火花。

內(nèi)容概要

“神似祖先”，是近年來我不斷鼓吹的一套思想中的關鍵詞。其隱含的主語不是身體，而是行為。就身體而言，沒有疑問，我們絕對的形似祖先。因為在進化的長河中，夏商周時代的先人與我們的距離尚且太近，遑論元明清。祖先的身體是穿越了自然選擇之剪刀的適者。因此我們在行為上唯有相似祖先才能獲得健康的身心。而生存方式是不可逆的，行為上的形似是不可能的，因此，應該和可以追求的唯有神似，比如狩獵已成往事，跑步卻適宜今時。    時下，全球范圍內(nèi)，生物學家的作品正以浩大之勢沖擊著思想界、讀書界，與此伴隨，國外社會科學家已從對生物學思想的學習、消化，邁向融合、創(chuàng)新。近年來，這兩類作品都被大批量地引入漢語讀書界，但是我們的社會科學家對此卻表現(xiàn)出不可思議的麻木，本書終于打破了這種沉默。    本書運用生物學的觀點討論了生物（尤其是人）的行為機制和行為方式，為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內(nèi)容包括：自然選擇，性選擇與炫耀，利己與利他，交換的進化，有性繁殖和婚配制度，美感，語言是本能，遺傳與環(huán)境，馴化與文明，等等。

作者簡介

鄭也夫　祖籍不可考。1950年生于北京。初中即將畢業(yè)時遭遇“文革”。1968年赴北大荒。其后的三十八年中先后工作、學習過十個單位：八五二農(nóng)場四分場六隊，該農(nóng)場水利工程隊，工程大隊學校，北京師范學院歷史系，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系，北京社科院社會學所，美國丹佛大學社會學系，中國社科院社會學所，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系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平均每個單位不足四年。很高興一直在流動，始終是邊緣人，得以冷眼旁觀周圍的一切?，F(xiàn)為北京大學教授。兼任北京市交通問題顧問。曾任中央電視臺《實話實說》總策劃。
　　主要作品：
　　《后物欲時代的來臨》  （2006）
　　《消費的秘密》（編，2006）
　　《抵抗通吃》（2006）
　　《知識分子研究》（2004）
　　《閱讀生物學札記》（2004）
　　《被動吸煙者說》（2004）
　　《城市社會學》（2002）
　　《都市的角落》《編，2002）
　　《信任論》（2001）
　　《轎車大論戰(zhàn)》（編，1996）
　　《代價論》（1995）
　　《走出囚徒困境》（1995）
　　《禮語咒詞官腔黑話》（1993）

書籍目錄

前言第1章　閱讀生物學的意義第2章　說不完道不盡的達爾文第3章　自然選擇第4章　性選擇與炫耀第5章　利己與利他第6章　狹義利他的生物學基礎第7章　交換的進化第8章　有性繁殖與婚配制度第9章　美感第10章　適應與進步觀第11章　生長、衰老與生命周期第12章　病、痛、苦難第13章　沉溺快樂與追求偉大第14章　威懾、欺騙、猜忌、笑第15章　感官、情緒、理性第16章　語言是本能第17章　遺傳與環(huán)境第18章　馴化與文明第19章　趨異、分工與生態(tài)學第20章　領地、部落性與大型共同體第21章　兩種進化：生物與文化參考書目

章節(jié)摘錄

第1章 閱讀生物學的意義一、一個偉大學科的兩種影響大約在36年以前，就是我17歲的時候，讀過一本書《比一千個太陽還亮》（容克，1966）。這本書講述的是原子彈問世的過程。書中的一個情節(jié)令我記憶猶新。原子彈的產(chǎn)生有賴于20世紀二三十年代理論物理學一連串的重大突破。那是物理學如日中天的時代。該書講述了這樣一個真實的故事。一位天分很高又酷愛哲學的年輕人碰到了一位物理學家，物理學家聽說他要學習哲學后，輕蔑地說道：“在當今這個時代，不懂物理學還能搞哲學嗎？”以后那個年輕人真的皈依了物理學。我沒有緣分學習起碼的物理學知識，哲學或許可以算個半吊子，但是上述那個段子不知為何深深地刻寫在我心中。無獨有偶。在我30余年后開始閱讀生物學的時候，又讀到了一個段子。一個早年篤信人類天性利他的年輕人接觸到了威廉·D·漢米爾頓的思想。漢米爾頓是最先提出系統(tǒng)的“親緣選擇”理論，并否認無條件利他存在的可能性，在探討人類天生是利己還是利他問題上作出了杰出貢獻的生物學家。這個年輕人圖駁倒?jié)h米爾頓的思想，但找到的都是相反的證據(jù)。最后這位純真的年輕人皈依了漢米爾頓的思想，開始與漢氏的合作。但或許是心理深層的感情沖突從來也沒有平復，幾年以后他自殺身亡。（Ridley，1996：19）我被這一凄美的故事深深地感動。這兩位不同時代的年輕人之所以分別皈依了物理學和生物學，在于這兩個學科方法論與哲學觀上的征服人心的偉大力量。我以為，一個偉大學科之所以偉大，在于它擁有兩種影響。第一種影響源于它自身的內(nèi)容，即它對世界的某一方面的認識。第二種影響源自它的方法論和哲學觀，它將極大地改變我們的世界觀。物理學曾經(jīng)是這樣的偉大的學科，而生物學正在取代物理學曾經(jīng)占有的萬流歸宗的地位。一切跡象說明，這個世紀將是生物學的世紀。生物學將改變這個世界，改變?nèi)祟惖纳眢w，同時它的深層的哲學觀也將極大地改變我們的思想方法。二、生命科學與社會科學的相似特征說到底，人不是天使，是動物；不是機器，是生命。人類的這種本質特征決定了，生命科學將比一切非生命的科學給予社會科學更大的啟示。物理學曾經(jīng)對人類的思想方法產(chǎn)生了最大的影響，只是因為物理學是科學中的先行者，人類對物理現(xiàn)象的探討曾經(jīng)領先于對生命現(xiàn)象的探討。舉個例子。什么是個體？這個概念對于每一個搞社會科學的人，乃至于每個社會生活中的人都是非常重要的基礎概念?？墒俏覀冊撛鯓佣x它呢？我們所看到的很多東西能叫個體嗎？比如螺絲釘能叫個體嗎？我的答案是不能。因為螺絲釘是模子造出來的，每一個都一樣，這不能叫個體。個體應該是有個性的，所謂個性就是各自的特點，沒有個性的東西不可以叫做個體。個體不是物理現(xiàn)象，所以物理學在認識和定義個體上面很難幫我們的忙。個體是一種生命現(xiàn)象。是有性繁殖的產(chǎn)物。有性繁殖導致了子代中的成員既相似又不同。個體的最基礎的特征是這種繁殖方式注入的。個體是唯一的、獨自的。正如同出生是唯一的、獨自的，死亡是唯一的、獨自的。關于個體的這些特征及其與生殖關系，我們將在第八章中專門討論。在此只想指出，只有生物學的思想能夠幫助我們深入認識社會生活中的一個司空見慣的概念。生命與非生命是如此不同。生命的世界有著非生命的世界決然不具有的如下特征：有序、組織、整體性、機遇、偶然性、自我復制、自我調(diào)節(jié)、歷史。這些內(nèi)在的特征使得生命科學與社會科學天然地聯(lián)姻，成為密切聯(lián)系的姊妹學科。三、學習生物學思想的社會科學家們生物科學家與社會科學家的相互學習開始于兩個學科的奠基之時。這可以從這兩個學科的奠基人身上清楚地看到。植物分類學之父林奈（1707—1778）將他的巨著冠名《自然的經(jīng)濟體系》（1749）。他把生態(tài)比作經(jīng)濟，他認為上帝是設計了地球大家庭的超級經(jīng)濟師，他使大自然中的生產(chǎn)和效率最大化。林奈和他以后的生態(tài)學家一直將生態(tài)比作經(jīng)濟，并一直從經(jīng)濟學中獲取營養(yǎng)。這幾乎令今天的社會科學家大為吃驚，因為自然科學似乎早已走在了社會科學的前面。幾乎同樣令人吃驚的是，不僅可以稱做近代經(jīng)濟學之父，而且可以稱做近代社會科學的主要奠基人之一的亞當·斯密（1723—1790）曾經(jīng)是林奈的門徒。斯密的兩部巨著中都沒有提到林奈，但是看不見的手所操縱的市場經(jīng)濟和上帝（其實還是看不的手）所操縱的大自然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對偶。斯密究竟從林奈那里獲得了什么思想，絕對是學術史上一個極富魅力的問題。自然，兩學科相互催化的最大佳話是馬爾薩斯《人口論》啟發(fā)了苦苦思索中的達爾文，完成了他的進化論。作為一名社會科學家，筆者打算花費更多筆墨去敘述我們營壘中的先驅和同仁從生物學思想中獲得的營養(yǎng)和借鑒?？胺Q社會學教父的孔德在其著名的學科劃分中自下而上列出的是：數(shù)學、天文學、物理學、化學、生物學、社會學。生物學和社會學比鄰而居，且處于最高的位置。斯賓塞比孔德更重視社會與生物體的對比。他提出了社會進化論，即后來聲名狼藉的社會達爾文主義，還提出了社會有機論的理論。他認為社會與生物體有五個共同點：隨著生長，二者的復雜程度都在增長，功能都在分化，各部分相互依存，各部分自成一體，整體死亡后部分還存在一段時間。杜爾凱姆是一位最強烈地意識到要為社會學爭取獨立地位的社會學奠基人之一：他執(zhí)意從社會因素去解釋曾經(jīng)隸屬于生理學家的自殺問題。但是杜爾凱姆同樣沒有忘記人類與動物的對比，沒有忘記從中獲得靈感。他在《社會分工論》（1893）中提出：猩猩頭蓋骨的最大體積和最小體積相差200立方厘米，近代成年人的最大頭蓋骨和最小頭蓋骨相差600—700立方厘米；越是發(fā)達的民族比起落后民族，其內(nèi)部成員服飾上的差距越大；杜爾凱姆由此概括：越是進化，物種內(nèi)部從體質到文化的離散就越大。顯然，他是看重人與動物的最基礎的比較的。美國城市社會學之父羅伯特·帕克身后留下的最有生命力的概念大約要算urban ecology了。這是什么意思呢？帕克的學生和后來人根據(jù)城市不同地段的不同功能提出了同心圓、扇形、多中心三種模式。中國老一輩社會學家由這三種模式推測，將帕克的那個關鍵詞urban ecology翻譯成了區(qū)位。最初我很難理解urban ecology，于是覺得城市區(qū)位學翻譯得真好，可是還是不能理解為什么帕克要用ecology這個詞。直到后來知道當時芝加哥大學校園中社會學家與生物學家、生態(tài)學家的密切交往，才明白這個詞匯的產(chǎn)生，以及區(qū)位學的誤譯。當時世界生態(tài)學的研究中心剛剛從哈佛大學轉移到芝加哥大學，生態(tài)學的思想和詞匯，諸如群落、食物鏈、生態(tài)位、共生、依存，等等，極大地影響了社會學家和人類學家。1941年9月在芝加哥大學召開了社會科學家和生物學家共同參與的題為“生物系統(tǒng)和人類系統(tǒng)融合的層次”的學術討論會。出席大會的社會科學家有帕克、雷德菲爾德、克魯伯等人。與會者一致認為：有機體和人類社會不僅類似，簡直就是同一種現(xiàn)象。帕克比以往的社會科學家受到生態(tài)學更深刻的影響，所以他提出urban ecology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參閱帕克，1987；沃特斯，1994：380～383）1978年獲得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的赫伯特·西蒙是當時最重視從生物學中獲取思想營養(yǎng)的經(jīng)濟學家。他在1983年在斯坦福大學所作的演講《論事理》（這篇演講收錄在中譯本《現(xiàn)代決策理論的基石》中）集中地體現(xiàn)了他對生物學思想的全面借鑒。他討論了適應、生境、利他、社會的進化、文化的進化、理性的進化，努力融合經(jīng)濟學與生物學的思想。他可以稱為當代經(jīng)濟學家中邁向生物學的先驅。他同帕克一樣不是滿足于借助生物學作生動的表達和膚淺的類別，而是真正吸收生物學的本質思想。在被稱為保守主義經(jīng)濟學的《圣經(jīng)》的《財富與貧困》一書中，吉爾德也作出過杜爾凱姆式的比較生物學的表述。我們索性引用一下。他在推崇資本主義冒險精神時說：“千百萬個精子中只有一個精子孕育這個生物學上的要點，說明摸彩是生命的首要事實。就我們生命的基礎和氧核糖核酸來說，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千百萬分之一機會的彩票中獎者。即使一切學科中最具宿命論點的生物學，在論述人的形成這個最深刻和最具有決定性的問題上，也認為那是一種偶然的隨機現(xiàn)象?！挥性诼L的人類冒險活動中才能看出機遇的作用。事實上如果理性地計算個人的利益將首先慫恿個人躲開風險，尋求安全?！保獱柕?，l981：401）哈耶克也沒有忘記閱讀和借鑒生物學。他在1988年出版的《致命的自負》的第一章“在本能和理性之間”，討論了自組織、自生長、秩序的擴張這些貫穿于生物的世界和人類的社會中的現(xiàn)象。在對當下正在發(fā)生的事物作出深入思考的思想家中，我很偏愛兩個人。一個是羅伯特·弗蘭克。在其1995年出版的《贏家通吃的社會》中他從正在發(fā)生的事情中提煉出令人驚嘆的一番又一番的道理。這以后我開始閱讀生物學。而當我在2002年讀到弗蘭克1998年出版的《奢侈病》的中譯本時，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開始大量地參考和引用生物學的知識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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