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惹草

內(nèi)容概要

　　“劉墉浪漫期作品選集”共五本，收錄了我三十歲至四十歲之間的五種風(fēng)格，補上了我在中國大陸出版作品的一個空白?！　∪松^半，以前寫的好的、壞的，都成了，即或今是而昨非，‘今是’也是踏著‘昨非’而來。就讓我的讀者看看我早期的作品有多浪漫、多虛幻、多逗樂吧！　　于是，把這集子，呈給各位讀者，以博方家一粲。

作者簡介

　　劉墉，畫家、作家。一個很認(rèn)真生活，總希望超越自己的人。曾任美國丹維爾美術(shù)館駐館藝術(shù)家、紐約圣若望大學(xué)駐校藝術(shù)家、圣文森學(xué)院副教授。出版中英文著作七十余種，在世界各地舉行個展近三十次。
　　創(chuàng)作的原則是“為自己說話，也為時代說話”；處世的原則是“不負(fù)我

書籍目錄

序　昨天走過的路紐約老農(nóng)　暮冬園事　睡成風(fēng)景　億萬年的奇緣　問園園歷　老農(nóng)玄想　冰凍的玫瑰　心安理得　如果地球像花盆一樣問園心情　問園秋情　眾里尋他千百度　庭院深深深幾許　種下情緣　雪的滋味　孤挺花　四季的聲音漂泊人語　柿子　風(fēng)箏之歌　童年的草園　迎春花　母親的耳機(jī)　何處是故鄉(xiāng)　藏在你我心底的中國年　著意過今春

章節(jié)摘錄

　　紐約老農(nóng)　　田園耕作是我在美生活的特色，在那風(fēng)霜雪中看宋發(fā)也看凋零。想陶淵明的“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shè)而常關(guān)”，雖不至“息交絕游”，卻別有一種“大隱”的滋味。　　暮冬園事　遂領(lǐng)悟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誠然解凍三尺，也非一百之暖所能辦到。　　暮冬本非種花的時節(jié)，更何況是在北緯四十多度的地方，只是因為冰封連月，實在悶得發(fā)慌。下午看屋外一片陽光，溫度計在日曬下高達(dá)二十五攝氏度，便毫不猶豫地去車房拿了鏟子，決定開始今年的園事。　　實在，這種對時序溫度的敏感，以自己的主觀，催著季節(jié)變遷，是我素有的毛病。當(dāng)然這亦非病，只是一種自我安慰的方法。盡管我在暮秋葉子還未凋盡的時候，就嚷著：“看哪！春天來了！"那冬天可也沒少待些時，只是像不愛念書的孩子，心里催著老師快點結(jié)束，剛上課，就已經(jīng)盤算著放學(xué)之后要如何玩耍一般?！　∷悦髦?，現(xiàn)在才二月中旬，春天總要等到三月半，番紅花露頭才算來到。而今偶然兩天的異常和煦，不過是短暫的假象，還是歡喜異常，只當(dāng)冬天已跨出門檻，步步走遠(yuǎn)了。　　◎　　放在后門的舊皮鞋，從暮秋便不曾穿過，用力地朝地上磕了磕，怕其中藏有躲著過冬的蟲子，倒落下一大堆秋園中帶來的泥土，還夾著一片楓葉。這雙黑鞋自從由出客的層次降級，就被我放在后門，專做園問工作之用。早先也曾試著穿球鞋操作，卻發(fā)現(xiàn)既容易在凹凸的鞋底帶泥，又不便于踏鏟子挖深土；反而這雙硬底皮鞋，雖然面上的風(fēng)光不再，倒仍耐園間的粗活，仿佛許多顯宦，一朝勢落之后，從基層商家做起，卻也常有過人之能。　　選擇由靠近樹林的院角下鏟，只是連著三鏟居然都碰到石頭。細(xì)想這塊地原是種向日葵和百日草的所在，雖非完全經(jīng)過改良的沃土，倒也細(xì)細(xì)篩選過，怎么一冬之后，竟冒出這許多雜物。不過今天初動土，似乎不必計較，便向側(cè)移開約一米五，由夏日的瓜田下手。鏟子果然輕松地插進(jìn)泥土，只是都在大約零點一五米處便再難深入，使我想起當(dāng)年在樓頂運土種花的情況。有時想挖深些，卻為碰到了下面的水泥樓頂而無可奈何。只是此刻人在山頭，園圃也非初種，怎么下面會突然出現(xiàn)如此平均深度的硬塊呢？　　我奮力地挖開一片，露出下面堅實的地面，再以鐵鏟用力地敲擊，丁東然有金石之聲。蹲身用手觸摸，居然冰寒刺骨，原來是猶未解凍的泥土?！　∷祛I(lǐng)悟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誠然解凍三尺，也非一日之暖所能辦到。無怪那近樹林的院角，會堅不受鏟，只為隱在矮墻陰影之下，還是全然凍結(jié)的狀態(tài)。這又使我想起第一次出境，冬天到達(dá)韓國的經(jīng)驗。走在梨花女子大學(xué)的校園中，說不出地感覺腳下有些異常，原來從小在臺灣的泥土上行走，自自然然地感應(yīng)了土地的彈性。所以突然站在如同堅石的泥土地，便有些莫名的怪異。　　不過此刻園中的地表不是硬的，甚至可以說是出奇地柔軟，有些像是霪雨初晴，表面不見雨水，實則仍見稀軟的景象。但那軟又軟得均勻而有韌性，不似雨水淋透的泥土，倒令人有走在新和的高筋面上的聯(lián)想?！　】傄吧睢备?，才能有豐收?？垂咸镫y做深耕，只好再向園子中間移去。此處既遠(yuǎn)離了樹林，又不靠近房子，應(yīng)是最受日照之處。果然鏟鏟到底，足有三十多厘米的深度，只是土質(zhì)奇黏，要比夏日鋤地，費加倍的力氣，才能將土翻上?！　∽鎳箨懕狈降拇焊蛞彩窃诰啻瞬贿h(yuǎn)的時間開始。我一面吃力地鏟土，一面聯(lián)想到拉犁的耕牛。初解凍的泥土，那耕牛想必也是特別吃力的，所以與“春江水暖鴨先知"是相對的。春泥初解牛先知，或許牛若有靈，從背后犁的順、滯，也便能感覺到“春有多深”！　　園中的土，都是灰褐黑色的，與六年前初搬來時相比，有了天淵之別。想當(dāng)年處處都是礫石、黃沙，哪能種花？全靠兒子和我到后森林中，挖那深黑色的腐殖土，先盛人紙袋，再一包包運上位在高處的花園。過兩年，兒子的功課日緊，對園藝也少了興致，只好去花店買成包的牛糞往下倒。每次抱著數(shù)十磅重、呈粉狀的牛糞，向下傾撒，頓時飛揚成煙，中人欲嘔，真是了不得的經(jīng)驗。所堪告慰的，是效果甚彰，幾年下來，土質(zhì)已完全改善，種花則繁茂，種菜也豐收。不但每日滿室瓶插，滿桌園蔬，連那遠(yuǎn)在新澤西的親友，也都分享不少?！　‘?dāng)然，以前黃色的砂質(zhì)土是仍在其中的，尤其是此刻下鏟，更能感受腐殖土黏而無聲，碰到砂土則唧唧作響。奇怪的是常感覺遇到石塊，翻上來又沒有發(fā)現(xiàn)，只覺得在陽光下，泥土中有些晶晶亮亮的閃爍。細(xì)看才知道竟是些瑩潔剔透、有如水晶碎鉆般的小冰塊，挖出一顆放在掌心，瞬間就融化不見了?！　〗K于領(lǐng)悟，原來在那泥土之中，也有著許多小空隙，飽含清純的水分，所以能在寒凍之后，結(jié)成一顆顆的小碎冰。想必植物的根，在土中生長游走時，也有些尋勝探幽之感，或是遇到礫石阻于途而不得不繞道，或是突然進(jìn)入這種小水泡，仿佛到了水晶宮。如果人能縮成超小形，在土中挖掘，進(jìn)入這水晶宮，四周一片清冽，將是多么美的事。也遂了解原來土中的昆蟲蚯蚓，也有這許多樂趣，遠(yuǎn)非地表外的眾生所能領(lǐng)略。　　◎　　隨著翻出的泥土，倒也能看見一些冬眠的蟲子，直挺挺地仿佛死后僵硬的尸體，輕輕觸壓，卻見些許蠕動。想必將它們暴露在地表，再跟著來幾個寒流、下幾場大雪，就都會凍死。無怪北方人講究及早地翻土，一方面能將地表的朽葉，早早地埋入地下，促進(jìn)分解；一方面能消除蟲害，預(yù)卜新年的豐收。　　所以瑞雪兆豐年，實在非因雪中帶有營養(yǎng)，而是因為雪能慢慢融化、浸潤，更產(chǎn)生了殺菌除蟲的作用。否則瑞雪跟大雨又有什么不同呢？　　驚訝地挖到了幾個塊莖的植物，灰白半透明地凍成了冰狀，才想起是去年春天種的美人蕉，只為了秋天忘記將它的根塊挖出來，所以遭到凍死的厄運。像大理花、美人蕉這類應(yīng)在熱帶生長的植物，到北方種植時，一定需要秋藏的道理，是我這兩年才了解的。因為在臺灣只覺得此花年年自發(fā)，本無須照顧，書上也載明多年生草本。所以初來美的幾年，都是春天由花店買來塊莖種植，夏秋欣賞繁花，暮秋不知將它們挖出來干藏，第二年卻要怨怪這些花不再萌發(fā)。直到近年才了解這些塊莖塊根，不像郁金香、百合、風(fēng)信子富含淀粉的鱗球可以耐寒。所以冰凍不必三尺，它們就因為體內(nèi)水分的結(jié)凍，而消滅了生機(jī)。　　其實動物也是如此，甚至包括了人，譬如北非的黑人因為近熱帶，需要增加散熱面而身體頎長；南非洲的黑人，則為了御寒保暖，皮下脂肪特厚而趨向矮胖。所幸現(xiàn)在的文明人有各種調(diào)適改變環(huán)境的方法，否則像我這種來自南國的臺灣客，只怕要像大理花、美人蕉般地凍餒。　　◎　　鐵鏟移到園子的有側(cè)，細(xì)白欄桿圍著我的嬌客牡丹。初種時選了較低凹的位置，后來才發(fā)現(xiàn)它本是喜燥惡濕的植物，只好一邊培土，一邊在四周挖溝把水引出去。豈知到了冰雪的日子，溝里全結(jié)了堅冰，看來那牡丹倒成為眾水環(huán)繞的小島。此時冰已解凍，只有靠邊處仍見塊塊冰凌，溝底則積著層層的朽葉。泡了大半天．那些葉片居然還十分完整，只是褪了秋色。要想分解為沃壤，只怕非得埋入地下，或待夏日艷陽的催化?！　　颉　〗鼔呉捕逊e了厚厚一層朽葉，想必足北風(fēng)席卷來的。其中有一處我知道是地鼠家的大門，既然層層覆蓋，想必地鼠仍在冬眠，便也不去打擾。倒是院左籬邊的葉子，糾纏在萱草、紫藤和鐵絲編成的籬墻間，有些雜亂得礙眼，便取來竹耙清理。吖子被我成塊地扒開，露出下面深色的泥土，赫然竟有著一排排黃綠色的嫩芽，像是短毛刷子般地挺立著。原來是那在夏季茂盛、深綠色帶著白脈的小草，還有那較寬而鈍頭的，則是五月下旬綻放的鳶尾。才是二月十八，在朽葉的覆蓋下，它們已經(jīng)蠢蠢欲動了?！　≡偬ь^看那又名“木筆"的辛夷，摘下一枝帶著茸毛的花苞，里面居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艷紫色的花瓣。林間有群鳥啁啾地掠過，柳梢泛著鵝黃，蒙蒙然似有輕霧穿林，霧中帶著一抹特殊的淡紫。　　我扶鏟而立，暗想，難道這真已是早來的春天？　　睡成風(fēng)景　　那時它們都將帶著冰雪的經(jīng)驗、季節(jié)的消息，都將泛上青苔、腐了表面，也都可能被昆蟲和小動物造訪。當(dāng)然它們可能崩裂，而滾落山下，但那何嘗不是一種美好——　　靜靜地，漸漸地，睡成風(fēng)景的一部分！　　后園與森林交接處的矮墻裂了，找了一個晴和的日子，調(diào)些水泥修補起來。原本非常小的工程，卻成為極煩惱的事。　　矮墻不過一米，是用空心磚疊成的，或因為不遠(yuǎn)處一棵大樹傾斜，造成地層移動，而有了裂痕。我先把水泥推到左手拿的平板上，再斜插進(jìn)裂縫，用砌刀將水泥塞進(jìn)去。而后修平表面，且以多余的材料把墻頭被冰雪崩蝕的缺損補好，不過一個鐘頭就完工了?！　〗又肆吮Х龋诤髨@的椅子上，欣賞自己的成果。這矮墻在買房子時就有，算來至今也該有二十五年了，蔓生的薔薇遮掩了矮墻的大部分，又有四處攀爬的長春藤和從森林中侵略進(jìn)入的黃色不知名的野花，在四周肆虐，如果不注意，根本難以覺察矮墻的存在?！　　颉　】墒窃谖疫@多此一舉之后，它居然漸漸突出了，隨著水泥慢慢凝固、干硬。我開始看到許多灰白色的線條與斑塊，像是要跳出來似的，是那么扎眼，而且愈來愈強烈?！　∧前珘υ诔踅〞r，不也是呈現(xiàn)一片新鮮水泥的灰白色嗎？那時候林邊的房子剛建，全新的磚正亮麗，初鋪的瓦片，也應(yīng)該是照眼的，難道當(dāng)時與這后面的一片綠意，會如同我現(xiàn)在修補的水泥一般不諧調(diào)嗎？　　只為了二十五年的歲月，褪去了磚瓦的火氣，蒼苔逐漸泛上石階，藤蔓逐步侵占墻頭，仿佛初搬入小鎮(zhèn)的人，先是被投以異樣的眼光，漸漸終于能打成一片，成為具有強烈村里意識的一員？　　◎　　歲月能夠磨去年輕時剛烈的血氣，能夠把極大差異的人們與物體，染上相同的色彩，而減少了彼此的距離。歲月也誠然能夠把人類所制造的，原本與自然不諧調(diào)的，逐漸感化、教育，成為風(fēng)景的一部分。　　初步入古羅馬的競技場，與第一次踏入圓明園的廢墟時，給我的感覺都一樣，先是想象千百年前的爭斗與烽火；蹀躞其間卻又予人一種落寞荒涼之感。猛然覺得自己恍如走在荒郊野外，觸目的斷垣殘壁，不正是山間的石塊？它們同是被歲月所創(chuàng)造、被歲月所剝蝕、被歲月所同化，也終將成為歲月的一部分?！　∽咴诋悋慕稚?，看嬰兒車?yán)锏难笸尥?，金發(fā)碧眼，就是不同于自己的孩子；再看醉飲呼嘯的青少年，其狂肆處，也是國內(nèi)年輕人所不及。但是當(dāng)我看到那些佝僂的老人，與年邁的華僑并肩行走時，卻?？床怀雒黠@的分別?！　∷麄兓蛞讯d了頂，或已白了發(fā)，松弛的眼瞼，遮住了眼神；生著老人斑的面上，則爬滿了深深的皺紋；他們以相似的慢步帶些顫抖地前行，甚至連說話，即使語言不同，那節(jié)拍、抑揚與沉緩，也是類似的?！　∈鞘裁词顾麄兛磥硐袷且蛔迦?、一家人？　　是歲月！　　◎　　想到這兒，我釋然了?！　』蛟S要等二十年吧？！二十年后如果那矮墻仍在，該有四十五歲了，而我修補的水泥，也當(dāng)有二十的年歲。雖然差距跟今天一樣，但是正像七十歲與八十歲老者的差異，遠(yuǎn)小于十歲與二十歲的不同。　　那時它們都將帶著冰雪的經(jīng)驗、季節(jié)的消息，都將泛上青苔、腐了表面，也都可能被昆蟲和小動物造訪。當(dāng)然它們也可能崩裂，而滾落山下，但那何嘗不是一種美好——　　靜靜地，漸漸地，睡成風(fēng)景的一部分！　　億萬年的奇緣　　這從小便緊緊依靠的雌雄雙蕊，竟然如此地錯失姻緣，而且一錯便是億萬年個歲月?！　|萬年的奇緣　　晨起，風(fēng)疾，院角已經(jīng)開得過盛的辛夷，落了滿地的花瓣。突然想起書稿上仍缺幾朵蓓蕾的寫生，便披衣，匆匆地沖出去。　　滿樹白紫相間的花，在陽光下照得耀眼。前兩日才讀到，這種辛夷，實際應(yīng)該稱為木蘭，竟在這世上已有一億年的歷史。妙的是，雖然雌雄同花，但是當(dāng)花未綻放時，雄蕊已經(jīng)成熟，雌蕊則依然幼小，而無法受粉；等到花開而雌蕊成熟時，雄蕊又已經(jīng)老去。這從小便緊緊依靠的雌雄雙蕊，竟然如此地錯失姻緣，而且一錯便是億萬個歲月?！　∷覂|萬年來，就有那上天安排好的紅娘，穿梭在待嫁女兒的家中，促成門當(dāng)戶對的許多姻緣。那是一種蟲子，總在受不住天寒時，躲進(jìn)將綻的蓓蕾，惹得一身雄蕊的花粉，又飛至盛開的花上招搖，就是這么偶然地，使待字閨中的雌蕊，竟能獲得深花處水仙少年的消息，而悄悄受孕。　　這偶然，也便一續(xù)就是億萬年?！　　颉　⊥兄鴮懮鷥?，在花前徘徊，辛夷特有的辛辛香味，在風(fēng)里狂肆地飛散。每一片花瓣都是那么瑩潔，彎彎的，仿佛瓢狀的荷花；一面紫、一面白，又恰像用兩色巧雕出來的羊脂玉匙。此時的花是太盛了，不再如初放時合十祈禱的含蓄，而是坦坦然的，將那黃綠色的大蕊托襯。遂使我有些懊惱，若是找不到蓓蕾，豈非教我更待來年？　　俯身從邊緣被花壓垂的枝條間穿過，站在樹干下仰首察看。逆光中，那白紫的花冠，是更剔透而似乎可以人口了。書上果然如此記載，以辛夷花瓣裹面粉油炸爽口；又想起洋學(xué)生說，將花瓣壓一遍，從基處用力吹，可以變成半白半紫的小氣球。可見這花除了欣賞，更有許多無關(guān)風(fēng)雅的妙用?！　〔贿^到底還是中國古代的文人高明，是誰在那么早的春天，或許是飄雪的暮冬，看見辛夷仍然冬眠的花苞，在覆蓋的綠褐色護(hù)片上，生滿白白的茸毛，像是四德具備的毛筆，于是取了個優(yōu)雅的名字——木筆?！　《襁@一枝枝木筆，都以自然之手，揮灑出一朵朵燦爛的筆花，將這樹下的我團(tuán)團(tuán)圍住。頭上是花，腳下是落花，風(fēng)一吹，只覺得四周天地間，一片紫霧搖曳、紫雨繽紛，昏昏然不知上下古今，竟幻想自己是億萬年前，第一只誤入花深處的甲蟲，風(fēng)云際會地，帶起那許許多多巧合的姻緣?！　枅@園歷　　早覺得應(yīng)該有個『園歷』，記錄每年下種的日子和收成的時節(jié)。　　直到滿樹的辛夷花開始凋落，才發(fā)覺今年可能誤了花期。當(dāng)然，此花期并不包括紫藤、迎春、茱萸、杜鵑這些木本花。因為它們原就無須照顧，上天自然會催著開。這花期也不包括風(fēng)信子、鈴信、百合和郁金香這些球根的植物。因為它們是多年生，又不怕凍，也自然有大地告訴它們春的消息?！　≌嬲晃艺`了的，要算是百日菊、非洲牽牛、金魚草、大理花和金盞花了。雖然它們有些也能由前一年結(jié)的種子自然萌發(fā)，但總不如人工培育的良好，何況多半的種子，不是在枝頭便進(jìn)入了蜂鳥的肚子，就是冬天成為了群雀的美食。　　今天就是因為回想起往年總是不斷撿拾蓋在花芽上的辛夷花瓣，而驚覺自己居然還沒有撒種?！　　颉　≡缬X得應(yīng)該有個“園歷”，記錄每年下種的日子和收成的時節(jié)。異國畢竟不是故鄉(xiāng)，靠本農(nóng)民歷就能抓得八九不離十，尤其是這臨海灣的山頭，常有莫名其妙的寒風(fēng)，從林問簌簌地吹來，使“問園”的花朵，總比隔三條街外的鄰居遲開一個禮拜。所以連那花店說的日子也就不準(zhǔn)了?！　∧赣H原本來自農(nóng)村，但從小離家在教會學(xué)校念書，便也對園事一無所知。來美近十年，成天在園里穿梭，收獲之多，足以供應(yīng)所有的親朋所需，居然也沒有個固定的園歷。大概是冬天被關(guān)急了，只要看見外面有幾日和煦，便忙不迭地下種，結(jié)果不是飽了田鼠、小鳥的肚子，就是凍傷澇死，所幸種子留得多，便也屢敗屢戰(zhàn)，終有成功的一日?！　±先思业挂灿兴牡览恚骸霸缦路N的貢瓜早結(jié)果，早死。晚下種的則可以拖過中秋。”近兩年確實發(fā)現(xiàn)她所言不虛，每次暑假結(jié)束從臺灣趕回紐約，許多貢瓜的大葉子都已罩上一層如霜的白色。同一時間，卻也有些棵正在欣欣地攀爬結(jié)果，想必就是不同“月次”的差異。

編輯推薦

　　劉墉的小說帶有一種神秘、浪漫、諷刺與詭譎的色彩，每一篇都有令人驚訝的結(jié)局，卻又在寫實中帶有虛幻，使那結(jié)局產(chǎn)生神秘的延伸?！　「┥韽倪吘壉换▔捍沟闹l間穿過，站在樹干下仰首察看，逆光中，那白紫的花冠，是更剔透而似乎可以入口了?！　∥曳鲧P而立，暗想，難道這真已是早來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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