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集

作者簡介

果戈理（1809-1852），俄國19世紀(jì)前半葉最優(yōu)秀的諷刺作家、諷刺文學(xué)流派的開拓者，批判現(xiàn)實(shí)主義文學(xué)的奠基人之一。主要作品有《外套》、《狂人日記》、《鼻子》和《外套》等。

書籍目錄

女人《鮑里斯·戈都諾夫》一八三四年《小品集》序雕塑、繪畫與音樂略談普希金談現(xiàn)時的建筑生命施勒策爾、米勒與赫爾德談小俄羅斯歌謠關(guān)于地理課的設(shè)想涅瓦大街（節(jié)譯）一八三六年彼得堡紀(jì)事談發(fā)怒談膽怯、猶疑不決和缺乏自信《與友人書簡選》序遺囑關(guān)于《死魂靈》的四封信應(yīng)當(dāng)愛俄羅斯應(yīng)當(dāng)在俄羅斯各地走走何謂省長夫人俄國的恐怖事件與慘象致身居高位者談《現(xiàn)代人》作者的申述致普希金致妹妹致母親致波戈金致普羅科波維奇致茹科夫斯基致巴拉賓娜致維耶利戈?duì)査箍▼I致別林斯基別林斯基致果戈理信果戈理最初的回信（殘稿）果戈理的正式回信譯后記

章節(jié)摘錄

插圖：女人“制造出了多么可怕的東西！奧林波斯山上的宙斯！啊，你發(fā)起怒來是勸不住的！你降禍給人間，你把無聲無息地滲透在你那美妙的大地地心深處的禍害全都吸引出來，壓縮成一滴水珠，用你的賜予光明的手憤怒地拋了出去，讓它去毒害你那些奇妙的杰作：你竟然制造了女人??！你開始妒忌我們這么一點(diǎn)可憐的幸福了，你不愿意人們從善良的內(nèi)心里永久不息地涌出感恩的話語，寧愿聽他們有罪的舌尖上吐出詛咒……你竟然制造了女人！”——一個叫做泰勒克勒斯的年輕的弟子來到柏拉圖面前，這樣說道。他的眼睛里噴射著火焰，兩頰燒得通紅，顫抖著的嘴唇一遍又一遍地訴說著破碎的心中所經(jīng)受的驚天動地般的暴風(fēng)雨。他的一只手怒沖沖地抖動著華麗的衣服，掀起一股一股紫紅色的波浪。解開的紐扣松松散散地掛在年輕人貞潔的胸脯上?！拔业挠⒚鞯膶?dǎo)師，怎么？不是你告訴我們說她的裝束打扮如同天仙一樣嗎？不是你的芬芳的雙唇發(fā)出美妙的言辭，贊美她的溫柔和美麗嗎？不是你教導(dǎo)我們要在精神上非常熱烈地去愛她嗎？不，導(dǎo)師！以你的圣明睿智去認(rèn)識如同無底的深淵那樣險惡的人心，還嫌太幼稚了。不，不！你的晶瑩清澈的思想還沒有被殘酷的經(jīng)驗(yàn)的陰影所籠罩，你不了解女人?！奔拥臒釡I從他的眼睛里滾滾而出，他用衣襟裹著頭，兩手掩住臉孔，身子靠在一根大理石圓柱上，這根圓柱奢侈地裝飾著豐富復(fù)雜的科林斯柱頭，閃爍著光芒。年輕人的胸中吐出了一聲沉重的長嘆，仿佛他心中所隱藏的郁悶、所有的感觸以及男人內(nèi)心的一切秘密，都發(fā)而為一種哀鳴；發(fā)出這聲哀鳴時引起全身的震動，而處在各種感情注視之下的本性，無力敘述內(nèi)心中永遠(yuǎn)長存絕不消逝的凄楚，就化做一聲痛苦的長嘆了。這時候善于啟發(fā)心智的哲人默默地注視著他，帶著一臉?biāo)伎嫉纳裆鞘浅绺叩乃枷胱哌^后留下的痕跡。殘余的美妙的夢境久久沒有消失，而在一個人還沒有回到現(xiàn)實(shí)世界中時，它又與新出現(xiàn)的思想混雜在一起了。陽光像美麗的瀑布似的從圓頂上放肆的洞隙中直瀉下來，落在哲人身上，一片光明燦爛?？雌饋硭樕厦恳桓軉l(fā)心智的線條都放射著思想的光輝和崇高的感情?！疤├湛死账梗愣迷鯓尤蹎?？”他問，聲音是平靜的?！拔夷懿欢迷鯓尤蹎?！”年輕人急忙應(yīng)聲回答?！澳闳栆粏栔嫠梗馨櫼话櫭碱^就把大地晃動起來嗎？你去問一問菲迪亞斯，他能用他的感情把大理石激動起來，使沒有生命的石頭獲得生命嗎？當(dāng)我的血管里沸騰的不是血液，而是猛烈的火焰；當(dāng)我的全部感情、全部思想和我整個人都化做一個聲音，當(dāng)這個聲音在高揚(yáng)著，我心中只高喊著愛情的時候；當(dāng)我的語言變成了狂風(fēng)暴雨，我的呼吸變成了熊熊的烈焰……不，不！我不懂得怎樣去愛！你告訴我，這個奇妙的要命的東西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掌握著這種感情??？阿波羅神殿里那些絕頂聰明的女祭司還沒有發(fā)現(xiàn)人類中這個奇妙的東西嗎？”“可憐的孩子！你瞧人類叫做愛情的東西是什么！你瞧為這些溫順的生物所安排的，是什么樣的命運(yùn)??！上天只是想在她們身上表現(xiàn)出美，想給人世間送來善，并以此顯示本身在塵世上的存在罷了！可憐的孩子！你會用你那熾熱的呼吸把這種溫順的生物燒毀的！你會用狂熱的激情把這片純潔的光輝弄得煩躁不安的！我知道你想告訴我阿爾基諾婭變了心。你的眼睛見到了……但是那時這雙眼睛是不是也見到你在內(nèi)心深處發(fā)生的反叛的行動呢？事先你對自己認(rèn)識清楚了嗎？你的眼睛里燃燒著的是全部反叛的激情嗎？什么時候激情才認(rèn)識到真相的？人類所需要的是什么？他們在追求永久的快樂，無窮的幸福，但是稍有不幸，就足以使他們像孩子那樣把苦心經(jīng)營起來的大厚毀掉！就算你親眼見到的是真實(shí)的情況，就算美麗的阿爾基諾婭真的因?yàn)榭蓯u的變心而敗壞了自己的名譽(yù)，但是你捫心自問：當(dāng)你在阿爾基諾婭的懷抱里尋得了生命、幸福和歡樂的海洋，那時候你怎么樣，她怎么樣？你把生活中火熱的那幾頁翻過去，能再找到更加輝煌更加美妙的一頁嗎？你想拿那些天堂里的時刻去換取波斯王的全部珠寶和利比亞的所有黃金嗎？或者與此相反，你想得到雅典的最高榮譽(yù)，人民中的無上權(quán)威嗎？有人像普羅米修斯那樣，無論從天神那里盜來什么奇珍異寶都奉送給你，在你的心里建立起了天堂，遷來了光明的天神，你的罪惡的詛咒簡直是謀殺；你這一生必須感恩圖報(bào)，你必須痛哭流涕，乞求憐憫，誠惶誠恐地歌頌創(chuàng)造生命的宙斯，才會延長她的美麗的生命，驅(qū)散她那明亮的前額上悲哀的烏云?！薄艾F(xiàn)在把審視的目光對準(zhǔn)你自己：自從你領(lǐng)悟到阿爾基諾婭姣好的容貌將永駐不衰以后，你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在此之前又是什么心情；以你那深不可測的心靈，你識破了、猜出了多少新的秘密，獲得了多少新的發(fā)現(xiàn)，與最高的善的境界之間縮短了多少距離！我們會成熟起來，不斷地進(jìn)步，但那是在什么時候？是在我們能夠更加深刻更加全面地理解女人的時候。你看一看那些高貴的波斯人，他們把自己的女人變成了奴婢，這是怎么回事？他們不懂得美好的感情——那是遼闊無垠的精神享受的海洋。他們即使看到了普拉克西特列斯的女神，心中也不會迸發(fā)一點(diǎn)火花的。他們那放縱驕恣的靈魂與大理石的不朽的靈魂是無話可說，是得不到回音的。女人是什么？是天神的語言！我們?yōu)槟凶幽侨釢櫠髁恋那邦~感到驚奇，但我們從中看到的不像是天神，我們從中看到了女人，我們?yōu)槠渲械呐烁械襟@奇，并且只為在女人身上的天神而感到驚奇。女人是詩！女人是思想，我們只不過是思想的具體表現(xiàn)而已。她的影響使我們激動；這種影響表現(xiàn)得越強(qiáng)烈，越廣泛，那么我們就會顯得越高尚，越完美。當(dāng)一幅畫還在畫家的腦中構(gòu)思，只有幾根線條，還沒有成形時，它是女人；當(dāng)它逐漸變成一個物體，可以觸摸的時候，它就成了男人。畫家為什么不知疲倦地竭力要把自己那不朽的思想化為粗俗的物體，使它屈從于我們平常的感覺呢？因?yàn)橛幸环N崇高的感情支配著他，即要在普通的物體中表現(xiàn)神的存在，使人們了解他本人那廣闊無垠的內(nèi)心世界（雖然只是一部分），并在男人身上體現(xiàn)出女人來。而如果一個深諳藝術(shù)的青年無意中瞥了她一眼，在畫家這幅不朽的畫面上能看到什么呢？他能看到畫上的物體嗎？不！物體已不復(fù)存在，他眼前是畫家那個廣闊無垠、深不可測而無影無形的思想。那時候他的心弦上會響起多么生動活潑的歌聲??！他身上會產(chǎn)生多么熱烈的反應(yīng)，如同響應(yīng)祖國的呼喚那樣，無論在一去不返的昨日或必將來臨的明天！他的靈魂無形中與畫家那奇妙的靈魂擁抱在一起，是多么的和諧??！他們在精神上那無法形容的親吻中融合成一體，是多么的親密??！……男人高尚的美德如果沒有女人柔和溫順的德行加以保護(hù)和改造，會是什么樣子呢？堅(jiān)定，剛毅，嫉惡如仇，都將變成一種獸性。你讓世界失去陽光，萬紫干紅的花朵就會枯萎，天地將成為一團(tuán)漆黑，比冥河兩岸還要黑暗無數(shù)倍。愛情是什么？是心靈的故鄉(xiāng)，是人們對于已逝的歲月的美好追求；他們的生命的純潔無瑕的初期是在那時候開始的，那里到處留著他們的天真無邪的幼年時代那無法形容而又不可磨滅的痕跡，那里一切都是親切的。而當(dāng)心靈消融在女人的靈魂那輕盈的懷抱中，并從中尋覓到了自己的父親——永恒的上帝，和自己的兄弟——在此之前塵世上從未有過的感情和現(xiàn)象，那時候它會怎么樣呢？那時候心靈中會再次發(fā)出從前的聲音，會重溫從前在上帝的胸懷中度過的快樂的生活，并把這種生活提升為永恒……”哲人炯炯的目光停住不動了：他們面前站著阿爾基諾婭，她在他們二人談話時悄悄走了進(jìn)來。她靠在一尊雕像上站著，整個人好像在默默無言地凝視，美麗的前額上浮現(xiàn)著如同天神一樣的心靈那高傲的跳動。大理石般的手上可以看出皮膚下的青筋，充滿了天堂中芬芳的液體，那只手自然地垂著。纏著大紅色護(hù)帶的秀美的腳，脫去了令人妒忌的鞋子，在沒有任何遮掩的炫目的強(qiáng)光照射下，伸在外面，似乎不愿意踏上那不屑一顧的地面。高聳的神圣的胸脯隨著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半掩著胸前那兩朵透明的白云的外衣在抖動，終于像一堆美麗的曲線亂紛紛地落到了地板上。空氣好像是輕盈而明亮的，天仙們正在那里沐?。荒抢镎紵倒迳臀邓{(lán)色的火焰，向四周放射出萬道光芒，塵世上沒有語言可以形容。光芒四射之中有神秘的音樂那芬芳的海洋在泛動著波濤，空氣似乎是可以看見的，在萬道光芒的包圍中，美麗的人體望之如同天仙。隨隨便便掠在腦后的鬈發(fā)，漆黑如同令人心醉的良夜，漸漸涌向潔白的前額，然后像黑色的瀑布一樣直瀉在她的光潔的肩膀上。閃電似的目光可以勾魂攝魄……不！愛神絕對沒有這樣美麗，即使當(dāng)她從貞潔的浪花上奇妙地誕生的那個時刻！……年輕的弟子在驚喜之中，在崇敬之中，轉(zhuǎn)身撲倒在她的腳下，半人半神的高傲的美女俯下身來，一滴熱淚落在他的燃燒得通紅的臉頰上?！鄂U里斯·戈都諾夫》——普希金的詩?。ǐI(xiàn)給彼得·亞歷山大羅維奇·普列特尼奧夫）某某街一幢樓房的二層是家書店，燈火輝煌。四壁高聳著書架，幾盞燈溫暖的光線照射在書架上，把人類的著作那藍(lán)封皮紅封皮上的書名照耀得通明，十分醒目。這些書天頂?shù)那锌谏蠞L著金粉，卻積滿灰塵，受到冷落，顯示了它們的力量，也表明了它們的無奈。人越來越多，越來越擁擠。街上傳來馬車馳過路面的隆隆聲，震得整扇窗子叮當(dāng)?shù)仨懀瑹艄?、人影和書本都仿佛輕微地在顫動，景象顯得更加光怪陸離。書店的伙計(jì)在四處忙碌著?！昂脮?！精彩！”前后左右的贊嘆聲不絕于耳。“怎么，老兄，《鮑里斯·戈都諾夫》看過了嗎？沒有？可見你以前讀過的沒有一本是好書?！庇袀€穿咖啡色大衣的人朝著氣喘吁吁的矮胖子說道?！捌障＝鹗鞘裁慈?？”一個剛出爐的驃騎兵少尉，急忙轉(zhuǎn)過身來問他旁邊的人，那個人正急急忙忙把最后幾頁書裁開?！笆堑模行┑胤綄懙镁实煤?！”“哈哈，瞧，終于把《戈都諾夫》盼來了！”“怎么，《鮑里斯·戈都諾夫》出版了嗎？”“請問，這本《鮑里斯·戈都諾夫》怎么樣？您對這部新作品有什么看法？”“獨(dú)一無二！無與倫比！有些場面更別提了……啊，普希金又前進(jìn)了一大步！”“技巧是主要的，技巧。您看，您看，他巧妙地那么……”矮胖子嘰嘰咕咕地說，閃動著兩只快活的小眼睛，稍稍收攏一只手的五個指頭，在眼前轉(zhuǎn)動著，好像手心里藏著一只透明的成熟的蘋果。

后記

尼古拉·瓦西里耶維奇·果戈理是俄國作家，1809年4月1日生于烏克蘭的波爾塔瓦省米爾戈羅德縣大索羅慶采村。在父母的莊園瓦西里耶夫卡度過童年。1821年進(jìn)入涅仁高級中學(xué)求學(xué)。1628年畢業(yè)，前往彼得堡謀職。1829年曾為國有財(cái)產(chǎn)和公共房產(chǎn)管理局試用。1830年4月謀得采邑管理局的文書之職，7月升為副科長，十四級文官，年薪七百五十盧布。公余在巴拉賓將軍府上授課。1831年3月離職，擔(dān)任愛國女子中學(xué)歷史教員，為九級文官。1854年7月任彼得堡大學(xué)世界史教研室副教授，1835年年底被解聘，從此依靠寫作為生。他的作品有小說集《狄康卡近鄉(xiāng)夜話》、《米爾戈羅德》，《小品集》，長篇小說《死魂靈》，五幕?。ā稓J差大臣》，文集《與友人書簡選》等。1836年后旅居巴黎、羅馬等地，1848年4月回國定居。1852年3月4日病逝于莫斯科。果戈理在我國讀者中以小說和劇本而聞名。他的《死魂靈》、《鼻子》等早已有了中文譯本，他的《欽差大臣》等在我國舞臺上也曾多次演出。他的散文卻從未翻譯成集出版，本書可說是初次嘗試。這冊譯本所選譯的散文，大多來自《小品集》和《與友入書簡選》兩書?！缎∑芳烦霭嬗?835年，是小說和文章的合集。小說有《涅瓦大街》、《狂入日記》、《肖像》等，大多描寫彼得堡的生活；文章則有13篇，分別論述作者對于歷史、地理、繪畫、雕塑、音樂、建筑以及民間謠曲等方面的見解。本書從中選譯了8篇，另加一個片斷，即小說《涅瓦大街》的頭尾部分，行文生動，夸張，富有風(fēng)趣。在《小品集》成書前后，他還寫了幾篇抒情散文如《女人》、《鮑里斯·戈都諾夫》、《一八三四年》以及《一八三六年彼得堡紀(jì)事》等，想象豐富，熱情充沛，比喻新奇，寫法獨(dú)特，從中可見他早期創(chuàng)作的一種風(fēng)格。《與友人書簡選》是果戈理晚年的作品，出版于1847年，收入文章32篇，大多出之為書信體。書中論詩，論畫，論宗教，論政治，論農(nóng)民教育，論清除腐敗，內(nèi)容復(fù)雜，洋洋大觀，果戈理自以為平生又一部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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