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評傳

出版時間:2006-1  出版社:復旦大學出版社  作者:曹聚仁  頁數(shù):403  
Tag標簽:無  

內(nèi)容概要

  本書是我國已故著名記者、作家曹聚仁先生的一部學術(shù)力作。首次附錄了曹著《魯迅年譜》、《魯迅生平和著述年表》,凡二十萬字,其中不乏許多珍貴的資料和鮮為人知的軼事。并向人們詮釋了三個不同的魯迅,還對當下流行的“假如魯迅活到現(xiàn)在”的話題,作了精辟的評述。曹著《魯迅評傳》,可以說是二十世紀中國文壇魯研界最具分量的學術(shù)著作之一?!  遏斞冈u傳》(新版)系我國已故著名記者、作家曹聚仁先生的一部學術(shù)力作。寫作于上世紀五十年代的香港。在國內(nèi)外數(shù)十種關(guān)于魯迅的傳記、評論中,曹著的《評傳》是最具個性的。在那個特定的歷史時空里,作者說,他寫魯迅既不仰望,也不俯視,他把魯迅視作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的人。作者通過對魯迅心路歷程、文藝觀、思想政治觀的述評,剖析他的作品,使我們看到了一個鮮活的魯迅?! ⌒掳妗遏斞冈u傳》,首次附錄了曹著《魯迅年譜》、《魯迅生平和著述年表》,凡二十萬字,其中不乏許多珍貴的資料和鮮為人知的軼事。在新版《魯迅評傳》中,曹向人們詮釋了三個不同的魯迅,并對當下流行的“假如魯迅活到現(xiàn)在”的話題,作了精辟的評述。曹著《魯迅評傳》,可以說是二十世紀中國文壇魯研界最具分量的學術(shù)著作之一。

作者簡介

  曹聚仁(1900—1972),浙江蘭溪市蔣畈村(原屬浦江縣)人。愛國人士。著名作家、記者、教授。曾主編《濤聲>、 《芒種》等進步文化刊物,并在復旦等大學任教。與魯迅先生交往甚密??箲?zhàn)中帶筆從戎,為戰(zhàn)地記者,曾率先報道淞滬、臺兒莊等戰(zhàn)役。一九五o年赴香港,主辦《循環(huán)日報》等報刊。一生著作頗豐,留下文字四千萬余,著作七十多部,主要有:《魯迅評傳》、《文壇五十年》、 《中國學術(shù)思想史隨筆》、《我與我的世界》等。

書籍目錄

序?。奖獭。?“毋求備于一夫”——讀曹著《魯迅評傳》/陳漱渝/1一 引言?。?二 紹興——魯迅的家鄉(xiāng) /7三 他的童年/12四 少年時代的文藝修養(yǎng)?。?7五 在日本?。?2六 辛亥革命前后 /27七 民初的潛修生涯?。?2八 托尼學說/37九 《新青年》時代?。?2十 在北京?。?7十一 《阿Q正傳》 /52十二 《北晨》副刊與《語絲》?。?9十三 南行——在廈門?。?5十四 廣州九月?。?0十五 上海十年間 /75十六 晚年?。?1十七 《死》 /109十八 印象記/114十九 性格?。?19二十 日常生活 /124二十一 社會觀/129二十二 青年與青年問題?。? 46二十三 政治觀/155二十四 “魯迅風”——他的創(chuàng)作藝術(shù) /160二十五 文藝觀/177二十六 人生觀/199二十七 他的家族?。?16二十八 他的師友?。?34二十九 閑話/260附錄一 魯迅年譜/279編者小言 / 280一、小引?。?82二、幼年 / 282三、少年/288四、日本留學/290立、辛亥革命前后?。?97六、在北京/299七、五四前后/304八、南下/319九、在上海/333十、病逝/368十一、魯迅研究述評/378附錄二 魯迅生平和著述年表/395

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我想與其把你寫成為一個“神”,不如寫成一個“人”的好?!  芫廴蚀痿斞竼枴 〔芫廴试诒臼兰o中國文化史上是個多才多藝的人物,作家、新聞記者與學者兼于一身,著述甚豐。有論者認為:“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當中,像他這樣高產(chǎn)的,除了梁啟超、魯迅、郭沫若和林語堂之外,幾乎還不多見?!薄  綕h奇《曹聚仁研究·序》  《魯迅評傳》是曹聚仁最重要也是最成功的一部著作,這部著作不僅使他贏得人們的尊敬,而且使他至少名垂百載?!  奖蹋ㄏ愀圩骷遥 ≡诓芫廴使P下,魯迅是一個認真的人,一個有趣的人,一個廉介方正的人,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愂澹ū本斞覆┪镳^魯迅研究專家)

編輯推薦

  我想與其把你寫成為一個“神”,不如寫成一個“人”的好。  ——曹聚仁答魯迅問  曹聚仁在本世紀中國文化史上是個多才多藝的人物,作家、新聞記者與學者兼于一身,著述甚豐。有論者認為:“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當中,像他這樣高產(chǎn)的,除了梁啟超、魯迅、郭沫若和林語堂之外,幾乎還不多見?!薄  綕h奇《曹聚仁研究·序》  《魯迅評傳》是曹聚仁最重要也是最成功的一部著作,這部著作不僅使他贏得人們的尊敬,而且使他至少名垂百載?!  奖蹋ㄏ愀圩骷遥 ≡诓芫廴使P下,魯迅是一個認真的人,一個有趣的人,一個廉介方正的人,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愂澹ū本斞覆┪镳^魯迅研究專家)

圖書封面

圖書標簽Tags

評論、評分、閱讀與下載


    魯迅評傳 PDF格式下載


用戶評論 (總計11條)

 
 

  •     “史人”“妄人”曹聚仁
       ———且說他《魯迅評傳》的硬傷
      ◎ 朱 正
      
      
      
      我自己反省,我并不是一個適當?shù)膶戶斞競饔浀娜?,除了史人的態(tài)度,論事比較客觀一點。
       曹聚仁《魯迅評傳》第二十九章
      
      怎樣的人物筆下,只能寫出怎樣的魯迅來。
       聶紺弩《從沈從文筆下看魯迅》
      
      文人的遭殃,不在生前的被攻擊和被冷落,一瞑之后,言行兩亡,于是無聊之徒,謬托知己,是非蜂起,既以自衒,又以賣錢,連死尸也成了他們的沽名獲利之具,這倒是值得悲哀的。
       魯迅《憶韋素園君》
      
      
      
      
      
      曹聚仁著《魯迅評傳》,已有不止一個版本。我看到的是上海二○○六年出版的一本,實際包括作者一九五六年在香港世界出版社出版的《魯迅評傳》和一九六七年在香港三育圖書文具公司出版的《魯迅年譜》兩本書?,F(xiàn)在我就來寫一點我在這書中看到的硬傷。文章里引語后邊所注的數(shù)字,指本書頁碼,就不再注明章節(jié)的標題了。
        作者怎樣看待自己的任務呢?他說:
      
      在今日,寫魯迅年譜最容易,因為關(guān)于他的史料太充分了,比曾國藩的傳記還充分些,就看鑒別史料有沒有眼光,組織史料有沒有能力。(5)
      
      作者這樣說,當然是自認為有鑒別史料的眼光,有組織史料的能力了。他以此自負,對自己正在精心結(jié)撰的大著期許甚高。他說:
      
      我承認我的治史方法和態(tài)度,很受胡適、梁啟超的影響,我的《魯迅年譜》,假使寫成的話,也就是《章實齋年譜》那一類的史書。(4)
      
      《章實齋先生年譜》見《胡適全集》第十九卷,在史學著作中可稱杰構(gòu)。曹聚仁的《魯迅年譜》是不是也可以并列在這個檔次,讀者看完本文之后就可以明白了。
        他不但近比胡適、梁啟超,而且還遠比王船山。他說:“我對魯迅的看法,有如王船山的《讀通鑒論》,不一定茍同前人的評論,也不一定要立異以為高的?!保?14)這樣的書當然是傳世之作,千百年之后還會有讀者。他說:
      
      百年之后,我相信必有史家承認我所寫的,是把魯迅當作有血有肉的活人來描畫,絕少歪曲事實之處。(280)
      
      魯迅先生定將在中國文學史上占重要的一頁,我這部《年譜》,或許對千百年后的史家有點用處。(381)
      
      一方面,對自己的著作作了這樣高的期許,另一方面,就要竭力貶抑別人的同類著作了。在他撰寫《魯迅評傳》的那時,已經(jīng)出版了的魯迅傳記,在大陸只有一本王士菁的《魯迅傳》,在臺灣只有一本鄭學稼的《魯迅正傳》。于是他就極力攻擊這兩本書:
      
      王士菁的《魯迅傳》,那簡直是一團草,不成東西,而鄭學稼的《魯迅正傳》,更是胡鬧,不僅侮辱了魯迅,也侮辱了讀者。(2)
      
      王士菁所寫的也就是這么一部傳記,就因為他不懂得史學,不善剪裁,不會組織,所以糟得不成樣子。而許廣平不懂得史學,不獨不會修正,連批評也不中肯。(5)
      
      王士菁,無論史才、史識,史筆,都是不及格的,只寫了一部亂糟糟的傳記,比日本人的《魯迅傳》都不如呢。鄭學稼的《魯迅正傳》,更是胡說八道。(382)
      
      就這樣,曹聚仁把別人的書貶得一錢不值,來反襯自己的書是怎樣的了不起??墒?,終于擺在讀者面前的他自己的這部書究竟怎樣呢?我不得不抱歉地指出:他批評王士菁的那些話大都可以用來批評他自己的書:不懂史學,不善剪裁,不會組織,不成樣子……他這部書,大到總體結(jié)構(gòu),小到語法修辭,都有可議之處,這些都沒有篇幅去討論,僅僅就史學這一角度談一談書中的問題。作者在書中多次自稱為“史人”(例如第116頁、第260頁),稱他的書為“史書”(第4頁),我想選擇這一評論角度是適當?shù)?。而史學的范圍都太廣了;史才,史識,史德,這些也都暫不討論,只看看書中所寫的史實錯誤之類的硬傷。
        傳記和年譜,不但要記述傳主的生平事跡,還必須介紹其時代背景。只有放在一定的歷史背景之前,傳主的一些行狀才是可以理解的。曹聚仁注意這樣做了,可是在這樣做的時候,許多歷史事件都被他寫錯了。讀者看了,真覺得他不像一個受過史學訓練的人。下面舉一點例。
        《魯迅年譜》一九○五年所記歷史大事有“清廷派皇族五大臣視察歐美各國憲政”(293)一條。這里的“皇族”二字就使人覺得奇怪。派大臣出洋考察憲政的事,見于這年七月十六日的上諭:“茲特簡載澤、戴鴻慈、徐世昌、端方等,隨帶人員,分赴東西洋各國,考求一切政治,以期擇善而從?!保ā豆饩w朝東華錄》第五冊,總第5364頁,中華書局1984年版)這里,只有鎮(zhèn)國公載澤是宗室,湖南巡撫端方是滿人,而戶部侍郎戴鴻慈和兵部侍郎徐世昌都是漢人。怎么能把這些人都稱為“皇族”呢?
        《評傳》中說:“而同盟會,乃是合孫中山所領(lǐng)導的興中會和章太炎所領(lǐng)導的光復會而成的”。(27)這里漏說了黃興所領(lǐng)導的華興會。華興會的張繼、宋教仁等人后來都是同盟會的重要活動家。這一疏漏,作者在十年之后所撰的《年譜》中才得以改正(293)。
        《年譜》一九○六年記有“是年,清廷宣布實行立憲”(294)。其實清廷宣布的并不是“實行立憲”,而是“預備立憲”。這年九月一日的上諭:
      
      時處今日,惟有及時詳晰甄核,仿行憲政,大權(quán)統(tǒng)于朝廷,庶政公諸輿論,以立國家萬年有道之基。但目前規(guī)制未備,民智未開,若操切從事,徒飾空文,何以對國民而昭大信?……俟數(shù)年之后規(guī)模粗具,查看情形,參用各國成法,妥議立憲實行期限,再行宣布天下。(《光緒朝東華錄》第五冊,總第5563-5564頁)
      
      可見清廷開出的只是一紙遠期兌付的支票,而曹聚仁卻把它說成立即兌付的支票甚至是現(xiàn)鈔了。
        《年譜》一九二四年所記大事,有“九月,孫中山發(fā)表《北上宣言》。十一月,曹錕退位。十二月,孫中山北上入京?!保?16)這里,“曹錕退位”四字,完全沒有反映出當年的歷史。十月二十三日馮玉祥發(fā)動政變,推翻了曹錕政權(quán),隨即電請孫中山北上入京。孫中山的《北上宣言》發(fā)表于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日,見《孫中山全集》第十一卷第294頁。這跟他在九月十八日發(fā)表的《中國國民黨北伐宣言》(見前引書第75頁)不是一回事。曹聚仁把這兩篇宣言弄混淆了。
        《年譜》一九二六年記有“三月,創(chuàng)造社出版《創(chuàng)造》月刊,郁達夫主編,提出‘文學革命與革命文學’的新論題。”(322)這里“《創(chuàng)造》月刊”應作“《創(chuàng)造月刊》”,也許是編校之誤,不去說它。只是創(chuàng)刊的當時并沒有提出“革命文學”的口號來。成仿吾的《從文學革命到革命文學》發(fā)表在一九二八年二月《創(chuàng)造月刊》第一卷第九期上,是已經(jīng)要開始“革命文學”論爭的時候了。把這口號前移到一九二六年,也可說是昧于史實?!赌曜V》一九二七年又重復記有“創(chuàng)造社提倡無產(chǎn)階級文學,成仿吾發(fā)表《文學革命與革命文學》?!保ǎ常?)時間依然沒有說準,還是早了一年,而且《年譜》將同一件事在兩年中重復記載,也就不宜再指責別人不善剪裁組織了。
        關(guān)于“八一”南昌起義,書中說:“中國共產(chǎn)黨,以賀龍、葉挺的四軍為骨干,八月在南昌舉義,是為紅軍之始?!保?32)賀龍不屬四軍,當時他是國民黨革命軍第二十軍軍長。
        《年譜》一九二七年記有:“三月,胡適、徐志摩、梁實秋、沈從文、聞一多組織‘新月社’,《新月》月刊創(chuàng)刊?!保?32)從行文看來,是說先成立了一個新月社,再由這個社創(chuàng)刊了一份雜志。這里首先要指出一個時間上的錯亂:新月社是一九二三年在北京成立的,后來成員星散,無形解體,到了這《年譜》中說的一九二七年三月,早已不復存在。至于《新月》月刊,到一九二八年三月十日才創(chuàng)刊,顯然不可能是新月社辦的刊物了??芍略律绲慕Y(jié)成和散伙是在一九二七年之前,而《新月》月刊的創(chuàng)刊是在一九二七年之后,不知道為什么曹聚仁要把這兩件事都記到一九二七年。
        《年譜》一九三一年記有:“一月,中國共產(chǎn)黨在上海舉行四中全會,批判李立三路線,承認毛澤東的領(lǐng)導方向?!保?48)這幾句話表明作者對中共黨史的無知達到了驚人的程度。批判立三路線,是一九三○年九月瞿秋白、周恩來主持的六屆三中全會的主題。而四中全會雖然繼續(xù)提出批判立三路線,但主要鋒芒卻是針對所謂犯“調(diào)和路線錯誤”的瞿秋白了。會議在共產(chǎn)國際代表的操縱之下,主要目的就是提王明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袖。這次全會所有文件,包括向忠發(fā)的中央政治局報告、決議案、國際代表在會上作的結(jié)論等等,都收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七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其中任何一個文件都沒有“承認毛澤東的領(lǐng)導方向”的內(nèi)容。這是要到四年之后的遵義會議上才解決的問題。
        上面所說的這許多大大小小的歷史事件,對于魯迅的傳記來說,只是一種背景材料。對于這一些,看來曹聚仁頗有點不甚了了信口開河的習慣。在處理傳主生平事跡的時候,作者總應該慎重一點吧。不幸得很,錯得還更離奇些。下面也舉一點例。
        祖父的事情,書中是照抄周作人《魯迅的故家》里兩節(jié)“介孚公”的材料。這當然是很有用、很權(quán)威的史料??墒菦Q不能說只要把它照搬過來即盡了“史人”的能事。這時就得用一點鑒別史料的眼光了。認真鑒別一下,就可以發(fā)現(xiàn)周作人這里說的有三點應予訂正。一點,他為什么不做金溪縣的知縣了呢?周作人的書中所說的原因是“被參劾”,后來“便往北京考取內(nèi)閣中書”。至于“被參劾”的原因,則是“同撫臺鬧了別扭”。曹聚仁在引用這一史料的時候,把周作人的原文簡化為這樣兩句:“又同撫臺鬧了別扭,又往北京考取內(nèi)閣中書”。(12)省掉了“被參劾”三字。這是不能省去的。不寫明被參劾這一點,是不是鬧了別扭就負氣辭職呢?再說,參劾他的撫臺是哪一位,應該也可以落實到人。像一省巡撫這樣的封疆大吏,《清史稿》有表有傳,一查便得。我已經(jīng)查明魯迅祖父周福清并不是被任何一位巡撫參劾的。參劾他的是兩江總督沈葆楨。參劾的原因也不是和他“鬧了別扭”,后來在北京做的內(nèi)閣中書也不是考取,而是循例捐來的。我的考證過程,詳見《周福清科場案述略》,收在我的《魯迅回憶錄正誤》(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0頁)一書中,這里就不細說了。
        接著就是祖父的科場行賄案。周作人所述也與事實頗有出入,曹聚仁都照抄過來了。因為這是清末一個大案,有關(guān)的奏折和上諭都可以在《光緒朝東華錄》里查到,足可資鑒別之用。例如說,不會辦事因而引發(fā)了這一場大案的“那跟班是一個鄉(xiāng)下人名叫徐?!保?2),據(jù)浙江巡撫崧駿報告案情的奏折,此人不叫徐福,而叫陶阿順。這算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錯誤,至于書中所說“將出錢人所開一萬兩銀子的期票封在信里”(12),就是一個不能容許的大錯誤了。假如真如此書中所說,陶阿順送去的信封中有一張可以立即兌付現(xiàn)銀一萬兩的銀票,介孚公也就不能保全首領(lǐng)了。幸好信封里并沒有一張這樣的有價證券,有的只是一張寫著“憑票發(fā)洋銀一萬元等語”的紙條,只是一個許諾,表明行賄的意向。崧駿的第二封奏折更明確說這是“寫洋銀一萬元空票一紙”。這一情節(jié)對于最后量刑極為重要。崧駿的奏折中說:“其所開洋票,系屬自寫虛贓,與議單文券不同,且財未與人,未便計贓科罪。”一個有史學訓練的人,在這關(guān)系極大之處,怎么能對所引史料不加鑒別,據(jù)官文書訂正呢?《光緒朝東華錄》并非僻書,可就是沒有去查考一下,也許是沒有想到要去查閱吧。
        魯迅父親的病死,《評傳》說:“他父親病了一年,死時只有三十七歲”。(22)此說就沒有任何史料根據(jù)了。據(jù)《朝花夕拾·父親的病》說,前一位醫(yī)生醫(yī)治了“兩整年”,換了個醫(yī)生(“陳蓮河”)又看了一段時間,總計有兩年多一點。周作人在《魯迅的故家·病》里說,大概沒有這樣久。他的記憶里,“甲午八月黃海戰(zhàn)敗”之時(1894年9月17日)他還沒有發(fā)病,“他的病如在那一年發(fā)生,可能是在冬季吧?!钡揭话司帕晔率杖ナ溃×舜蠹s是兩年左右。
        《評傳》說:“他在仙臺醫(yī)學專門的學習成績,非常之好,好到藤野先生把傳他一家之學的希望存在魯迅身上,好到仙臺醫(yī)專的同學對他妒忌,以為他獨得藤野先生的照顧?!保?2)這個“非常之好”一說,又是沒有任何史料根據(jù)的?!冻ㄏκ啊ぬ僖跋壬分姓f:
      
      學年試驗完畢之后,我便到東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學校,成績早已發(fā)表了,同學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間,不過是沒有落第。
      
      應該說,他自己的這一段回憶是很準確的。周作人《魯迅的青年時代》一書中轉(zhuǎn)錄了一張魯迅一九○五年春季升級考試的分數(shù)單:解剖59.3,組織72.7,生理63.3,倫理83,德文60,物理60,化學60。平均65.5,142人中間列第68名。(中國青年出版社1957年版,第40頁)這豈不正好和他自己說的“同學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間”相符嗎。看了這個分數(shù)單,也可以知道書中說“他在醫(yī)學校中,倫理學也得了最優(yōu)等的成績”(292)一說不準確,83分是不能算作最優(yōu)等的。
        魯迅在一九○六年到仙臺醫(yī)專求學,在那里看了一張對他刺激極大的幻燈片?!对u傳》說:“其時,正當日俄戰(zhàn)爭的時候,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畫片,自然也就比較的多了。”(23)一望而知,這是從《吶喊·自序》中照抄來的。一個人回憶往事,不妨作一點粗線條的記述,而一個“史人”修史,就不能不對這史料有所鑒別了。一九○五年九月五日,在美國的調(diào)停下,日俄兩國簽訂《樸茨茅斯條約》,結(jié)束戰(zhàn)爭。說“其時,日俄戰(zhàn)爭剛過去不久”,才是史家的筆墨。
        《朝花夕拾·范愛農(nóng)》一文中談到魯迅參與《越鐸日報》創(chuàng)刊的事。說是“一個去年聽過我的講義的少年”提議創(chuàng)刊報紙來監(jiān)督“王金發(fā)他們”,顯然是紹興光復之后的事情了。報紙于一九一二年一月三日創(chuàng)刊,魯迅寫的《〈越鐸〉出世辭》見《魯迅全集》第八卷。而曹著《年譜》卻置此事于辛亥革命之前:
      
      〔1911年〕是年……暑假后……也孫德欽同辦報……十月間,武昌革命軍起義,……后來,王金發(fā)從杭州帶隊來到了紹興,組織了軍政府?!对借I日報》對都督有了微詞,更觸王氏之怒。(298)
      
      對于魯迅傳記的作者來說,《朝花夕拾》是最常見也最重要的一種史料,它關(guān)于《越鐸日報》一事的記述也是完全清楚明白的。真不知道有這書在手邊的作者為什么會把報紙創(chuàng)刊時間弄錯的:錯了一個朝代,把民國時的事寫成清朝的事了。再說,即使沒有去查閱《越鐸日報》上刊登的那些毫不留情的攻擊文章,只看《朝花夕拾》里說的“開首便罵軍政府和那里面的人員;此后是罵都督,都督的親戚,同鄉(xiāng),姨太太……”,也就決不是只用“有了微詞”這四個字可以交代過去的。
        說到紹興光復,《評傳》說:
      
      辛亥革命到來那一時期,魯迅十分興奮,在紹興尚未光復之頃,城中人心浮動,他曾經(jīng)召集了全校學生們,整隊出發(fā),在市面上游行了一通,鎮(zhèn)靜人心,結(jié)果大家當作革命軍已經(jīng)來了,成為唾手而得的紹興光復。(29)
      
      一隊學生在街上游行一通,紹興就光復了。這真是海外奇談。事實上,是杭州光復之后派王金發(fā)率隊進駐,紹興才光復的。曹聚仁在這里,又是不加鑒別照搬史料了。孫伏園的《魯迅先生二三事》中的《惜別》一文,轉(zhuǎn)述了許廣平對他說的這件“武裝演說隊”的事,曹聚仁就照抄不誤了。同樣記了這事的周建人,說的就有分寸得多,他在《略講關(guān)于魯迅的事情·魯迅任紹興師范學校校長的一年》中,只說在那人心浮動的紹興城里,“學生們走到之處,人心立刻安定下來,店鋪關(guān)的也仍然開了。”卻沒有說“成為唾手而得的紹興光復”這樣的荒唐話,可惜作者沒有采用他的這一說。在多種史料中,比較、選取、鑒別的工夫,是一個有志于史學的作者所必不可少的。
        魯迅應廈門大學之聘,前往任教,有一些事情不很愉快。這在他寫給許廣平和未名社友人的信件中都有清楚的反映,傳記作者憑著這些最直接的史料,對他生平中的這一段是很好處理的,不容易寫錯的??墒窃凇对u傳》中卻出現(xiàn)了這樣一段文字:
      
      魯迅是從北京到廈門去的;北京的學術(shù)空氣和上海已經(jīng)不相同,海派的學術(shù)研究,在京派已覺得過于浮淺,若拿這一尺度來衡量其他城市的學術(shù)空氣,那當然更差一截了。海外(引者案:疑是海派之誤)人士心目中的國學,尚未脫離“四書五經(jīng)”階段,那時的中山大學教授,力主讀經(jīng),提倡《古文觀止》和陳濟棠一鼻孔出氣,要驅(qū)逐胡適出境,對于魯迅的輯佚書工作更不能賞識了。那時廈門大學校長林文慶,對國學也是外行,所期待于國學研究所的,也和魯迅的預想差得很遠。一開頭便格格不相入,也是勢所必至的。(66)
      
      讀者很可以把這一段引文當作曹著《評傳》全書的標本,看他是怎樣東拉西扯,時間錯亂,故弄玄虛,文不對題的。講傳主在廈門大學的事,忽然插入一段講中山大學的事,講胡適的事,這與魯迅的事跡有什么關(guān)系呢?再說,魯迅在廈門,是一九二六年九月四日到一九二七年一月十六日。曹聚仁在這里寫的“那時”,只能是指這一段時間。那時在中山大學主持教學業(yè)務的傅斯年,力主讀經(jīng)了嗎?提倡《古文觀止》了嗎?原來曹聚仁在這里插說的幾句,并不是“那時”的事,而是一九三五年發(fā)生在廣州的事。胡適的《南游雜憶》(見《胡適全集》第十卷)記下了他為接受香港大學名譽學位而作的南游,記下了他在廣州兩天半的經(jīng)歷。從胡適這篇文章中可以知道,力主讀經(jīng),并且要求法辦(而不是驅(qū)逐)胡適的,是中山大學中文系主任古直,文章里還記有他和陳濟棠交談的情形。讀者無法理解的是,一九三五年胡適在廣州的這些遭遇,與魯迅一九二六年在廈門的遭遇有什么相干,也不能懂得在《魯迅評傳》插說此事是什么意思。
        《評傳》中還這樣述評了魯迅應蔡元培之聘任大學院特約著作員一事:
      
      他對于蔣介石政權(quán),也是十分頭痛的;但他也在國民政府教育部屬下的中央研究院供職;直到一·二八的炮火震破了南京為止。為了“生存”,抱關(guān)擊柝,我們都可以做到的,因為魯迅也和我們一樣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沒有別的生存技能的人(一定要把魯迅想象得高不可攀的人,也是可笑的)。(386)
      
      他這“評語”說得很清楚:魯迅為了“生存”,他所敵視的蔣介石政權(quán)的錢也可以用,什么卑微的職業(yè)(下至守門打更)都可以做,因為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沒有別的生存技能嘛。這樣一個人,當然就不足以言操守了。這就是《評傳》作者對傳主的評價。可惜的是他在作出此種評價所根據(jù)的事實都沒有弄清楚。蔡元培就任大學院(即教育部)院長,設(shè)“特約著作員”,“延聘國內(nèi)在學術(shù)有貢獻而不兼有給職者充之,聽其自由著作,每月酌送補助費。”也就是給社會上沒有固定收入的著作家送一點補助費,是一項有利于發(fā)展學術(shù)事業(yè)的措施。這補助是無條件的,完全無損于接受者的操守。就說魯迅吧,他在接受補助的這四年間的著作,那些收在《而已集》、《三閑集》、《二心集》里的文章,有一篇迎合、趨附權(quán)力者的嗎?再說,這筆補助費,也并不是他為了“生存”所斷不可缺少的。補助費只拿了四年又一個月,在這以前和以后,魯迅靠著稿費和版稅,不也是“生存”下來,并且不斷有著作問世嗎。再說,曹聚仁把這事寫成是在“中央研究院供職”,表明他對這事原委所知有限,其實是與中央研究院毫無關(guān)系的。還有,南京并不在“一·二八”戰(zhàn)爭的戰(zhàn)區(qū)之內(nèi),說“‘一·二八’的炮火震破了南京”,也許只是一種修辭、象征的說法,似乎不宜出現(xiàn)在史籍之中。
        革命文學論爭的中止,“左聯(lián)”的成立,是魯迅生平中的一個重大關(guān)節(jié)。《評傳》是這樣記述這件事的:
      
      他初住上海時,提倡革命文學的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的文人,對他的不斷攻擊,不獨見解很淺薄,動機也很無聊,有的正是借攻擊魯迅以自重。不過,這一種斗爭,并非中共的決策。到了一九三○年,左翼作家聯(lián)盟在上海成立,中共的文藝政策,有了一定的路向,而推行這一路向的瞿秋白,也是文學研究會會員,他和上海文壇人士交誼頗廣,他是要爭取魯迅來做有力的支援。(82)
      
      一九二八年,成仿吾、錢杏邨、馮乃超、李初梨這一些共產(chǎn)黨員作家圍攻魯迅。為什么后來忽然停止了攻擊,而和魯迅一起組織“左聯(lián)”呢?現(xiàn)在人們已經(jīng)知道,這是當時中共中央決策人李立三的決定,他命令這些黨員作家不再攻擊魯迅,爭取他到共產(chǎn)黨的旗幟下來活動,擁戴他為左翼作家的領(lǐng)袖。為了得到魯迅更多的合作,他在那危機四伏的環(huán)境下還同魯迅直接交談過一次。當年向黨員作家傳達李立三指示的吳黎平,魯迅與李立三會見時在場的馮雪峰,后來都發(fā)表了文章回憶這段史事,足為明證。我也看到過陽翰笙提供的一項資料,說是李富春向他提出不再攻擊魯迅的。我認為這個資料也是可信的。只是李富春當時是中共江蘇省委的負責人,他是在貫徹執(zhí)行中央的意圖。曹聚仁撰寫《魯迅評傳》的時候,吳黎平、馮雪峰、陽翰笙提供的證詞都還沒有發(fā)表,他當然無從知道有關(guān)的詳情細節(jié)。但是從“左聯(lián)”成立于“立三路線”開始抬頭之時,應該可以推想到是出于李立三的決策。即使說想不到這一點,也決不應該說是出于瞿秋白的推動。理由很簡單,在“左聯(lián)”的醞釀和成立之時,他都不在國內(nèi)。是一九三○年八月間,他和周恩來同受共產(chǎn)國際派遣回國主持六屆三中全會,反對立三路線?;貒趺τ谡味窢帲]有過問“左聯(lián)”的事。到一九三一年一月的四中全會上他受到打擊,脫離了領(lǐng)導崗位之后,才過問“左聯(lián)”的事的。馮雪峰在《回憶魯迅》中說:“秋白同志來參加領(lǐng)導‘左聯(lián)’的工作,并非黨所決定,只由于他個人的熱情”。這也就可知《評傳》所說與事實相去甚遠了。
        還有一件類似的錯誤。《年譜》一九三○年記有“二月,魯迅、田漢、郁達夫、瞿秋白等五十二人發(fā)起‘中國自由大同盟’?!保?43)前面已經(jīng)說過,瞿秋白這時不在國內(nèi)。
        《年譜》一九三○年還記有這樣一事:“那時,當局對文人的迫害,變本加厲;那時,魯迅曾避居黃渡路的花園莊?!保?40)事實上,是在一九三一年一月柔石被捕后,魯迅才舉家避難花園莊的?!赌曜V》將這事誤系于一九三○年,而且把這次避難的原因,只一般地說是“當局對文人的迫害變本加厲”,只字不提柔石被捕事。而在《年譜》一九三一年里,才記下:“一月十七日,趙柔石等在上海被捕,二十日,魯迅和許廣平、海嬰、許媽避難于日本人所經(jīng)營的花園莊?!保?43)也不知道這里寫的同上一年寫的避居花園莊是同一次還是共有兩次。對于柔石等人究竟是因為什么事情被捕被殺,書中更無一字說明,大約也是以為“當局對文人的迫害,變本加厲”吧。殊不知道他們是在一次反對四中全會的黨內(nèi)會議上被捕的,完全是黨內(nèi)斗爭中的犧牲者,以致《年譜》中竟寫出了這樣的話:“二月,‘左聯(lián)’發(fā)表宣言,抗議國民黨政權(quán)對革命作家柔石、胡也頻、李偉森、殷夫、馮鏗等二十四個青年作家的殺戮?!保?48)他把共青團中央組織部長林育南、中共江蘇省委委員何孟雄都說成是“青年作家”了。他不知道遇難的二十四人中只有五人是作家(“左聯(lián)”五烈士),另外的都是職業(yè)革命家??梢娝沁€沒有弄清楚自己要寫的事情就急急忙忙來動筆了。
        書中小的差錯更是觸目皆是。這里隨便舉幾個給大家看看。例如馬玨是馬裕藻(幼漁)的女兒,書中卻說是馬衡(叔平)的女兒(114),馬衡是她的叔父。教育總長傅增湘是四川江安人,書中卻說是湖南人(157)。只要看過《兩地書》的人都知道,魯迅和許廣平是一九二五年才相識的,書中卻說是一九二三年。(317)魯迅定居上海之后,曾經(jīng)在一九二九年、一九三二年兩次到北京省母,而書中說只有一九二九年的那一次。(75)《萌芽》月刊,是魯迅、馮雪峰合編的,書中卻說是“郁達夫、馮雪峰共編”(338)。如果用“錯誤百出”這句成語來評這本書,那么,對這句評語不但可以從文學的角度來理解,更可以從數(shù)學的角度來理解。
        最后,還可以來一點余興,看看書中一段有趣的文章:
      
      有一個有趣的題目,擺在我們的面前,便是:魯迅假使活到現(xiàn)在,中共對他會如何?他對中共將如何?照胡適的說法,他是看了胡風被清算了,認為魯迅也不免于被清算被斗爭的。我呢,覺得胡適到了紐約,畢竟坐井觀天,他是不懂得中共的政策的。我敢斷言胡適留在北京的話,決不會被清算的,他還是做他的歷史研究;他的紅學的考證,一定更有收獲;生活也許清苦一些,但他的生平志愿,一定可以完全達到了。中共對于“人盡其才”這一點是做得很不錯的。魯迅先生在現(xiàn)在的話,他的創(chuàng)作,將有什么成就,我不敢說。他的學術(shù)研究,一定有驚人的收獲,那是可以斷言的。至少,他那部中國文學史,一定可以寫成的了。至于思想上的自我批評,一向是很勤奮的,他那回受了創(chuàng)造社的攻擊,便努力研究社會主義的文藝理論,一下子,就搞得比他的敵手們還通些。他如若活在現(xiàn)在,他可以替中共政權(quán)建立新的文藝理論的(我們要明白:中共的政治路向,也是建立了自己的北京路線,并不依存于莫斯科路線的)。(386)
      
      “要是魯迅今天還活著,他會怎么樣?”一九五七年七月七日羅稷南直接向毛澤東提出了這個問題。毛答:“要么被關(guān)在牢房里繼續(xù)寫他的,要么一句話也不說?!辈芫廴试趯戇@一段文章的時候,并不知道有這一段毛羅對話,沒有猜中。關(guān)于這事,我寫了一篇長文章,收在《魯迅的一世紀》里(湖北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這里就不重說了??梢灾赋龅氖?,曹聚仁的這一段文字主要是寫給胡適看的,是想做點統(tǒng)戰(zhàn)工作。對胡適作出了種種許諾,動員胡適棄暗投明。我看出了這一點,并不是因為我具有過人的史識,而是因為我掌握了一件過硬的史料。胡適一九五七年三月十六日日記:
      
      收到妄人曹聚仁的信一封,這個人往往說胡適之是他的朋友,又往往自稱章太炎是他的老師。其實我沒有見過此人。
        此信大意是說他去年秋間曾到北京上海去了“兩次”,“看到了朝氣蓬勃的新中國”!“先生……最好能回北京去看看……可以巡行全國,等先生看了之后再下斷語何如?”
        他說他“愿意陪著先生同行”?。ā逗m全集》第34卷,第466頁)
      
      這里胡適稱他為“妄人”。不說別的,只看他這部《魯迅評傳》,水準如此之低,自視如此之高,“妄人”這一稱號足可當之無愧了。
      
  •     我在文風上受魯迅的影響,可謂深矣,至今還洗不掉。早就想找一本他的傳記看看,但又不敢看,因為他一度像孔子一樣,是圣人。圣人是什么?圣人就是娼妓,人盡可夫。對找樂子的人要求愛情觀,除了在今天的大陸嫖客身上——所謂穿起褲子講道德——能僅見,一般大約是不可能的。但曹先生的這部書,印象中一直是以“著于香港”為標示,我心想或許是例外吧,便忍不住找來讀了。
      要說讀后有什么感受?便是不想再讀他的任何書了。作者在此書里所宣傳的賣點有二,一是與魯迅及周作人都有直接交往,是魯迅的后生,曾親炙風范;二是“與其把你寫成一個神,不如寫成一個人好?!?br />   但不寫成神,其實不過是替掉中-共給魯迅的王冠,換成他自己所造的紙冠,以示樸素與真實——然而帽子是不能不戴的,哪怕魯迅早已作古。作者在書中,動輒表明,自己“不能贊同馬克思學派的看法”,“與馮雪峰的看法不同”,都是這個意思:魯迅不需要你們的封賜,本身已是偉大,你們的阿諛反而淺化了他。一句話,你們不懂魯迅。
      為了維持魯迅在曹先生心目中的偉大,于是我們看到:魯迅受青年暗算,也是先忍,后避,不得已而絕交;魯迅對于楊蔭榆的攻擊,也是因為楊蔭榆惡劣殘忍;魯迅與內(nèi)山完造的交往是深切的友誼,不值得懷疑;魯迅與施蟄存的筆戰(zhàn),是因為魯迅為了不想青年“開倒車“,總之,魯迅的出發(fā)點永遠不會錯,雖然手段上不免過激,性格上不免意氣用事,思想上不免悲觀——這些正是的中共所美化處。
      這樣的論調(diào),還說不是把人寫成神?中共的神是泥巴捏的,唬不了人,曹先生不過是想讓這“神“活過來而已。但遺憾的很,我讀了以后,非但不更尊敬魯迅,反而覺得很需要重新認識他,因其刀筆常常引人入彀;而且對于曹聚仁先生,及他的書,產(chǎn)生了不小的疑惑。落實了曹先生自己的話,“并非十全十美”的。
      而曹先生所“懂”的魯迅究竟是怎樣的呢?思想上來說,是虛無的,這我贊同;但又是前進的,有熱量的云云,我真不知道了。而且作者還說,“魯迅的思想,受老莊自然哲學的影響很深,他是可以接受進化論的觀點的,所以,他對于尼采的人生哲學,也能相契無間?!睘槭裁础翱梢浴??如何“所以”?簡直是東北亂燉,呵呵。作者多次提及尼采的“超人哲學”,以配合魯迅的進化論思想;何以一次不提尼采的“永恒回歸”的思想呢?這不僅更合老莊,我以為也可能更接近魯迅。
      若說思想可以見仁見智,那也罷了;但為了維持魯迅的偉大,卻說魯迅寫的《太炎先生二三事》,可以看出“師生間契合”。這文章明顯是宣揚斗爭精神的,不過是借了太炎這個名目而已。曹先生這樣的見識能讀懂魯迅的文章?我很懷疑。
      正因為曹先生是這么讀文章的,所以,竟說周作人,周建人晚年的回憶魯迅的文字,是“可信的一手材料?!边@還能說什么呢!周氏兄弟失合后,據(jù)學者說“見到就打”,以兩人的見識,修養(yǎng)而至于此,此恨必定永難磨滅,是非必定復雜。曹先生卻評為“這是作人一生的損失。”還不算,,還要把周作人晚年的追憶當“心里話”看,直接來證明魯迅的思想與性格。試問曹先生,當時的環(huán)境,身為“漢奸”的周作人,不這樣追憶身為“旗手”的魯迅,還能怎樣追憶?而以知堂的修養(yǎng),閱歷,及“見面就打”的關(guān)系,那些評價難道是發(fā)自肺腑?竊以為,實是皮里陽秋,字縫里寫字,要細細看的。
      而作者最讓我反感的是,對于魯迅與朱安的婚姻的評價,單說“舊式婚姻對魯迅的心靈創(chuàng)傷”,卻一句不提,魯迅把母親及朱安接到北京之前的十三年,朱安對周老夫人的侍奉。十三年間,魯迅做了什么?
      魯迅后來和許廣平結(jié)合,曹聚仁又認為他們是合適的,比較協(xié)調(diào)。卻全不提魯迅和蕭紅的事;對魯迅常一個人臥在冰冷的地上,不去探究其內(nèi)心的想法。這到底是為尊者諱,還是作者見識就如此,亦或者兩者都有?我們就無從揣測了。
      讀完全書,我還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以周氏兄弟眼力之深,對曹聚仁的真實看法究竟如何?他與魯迅的關(guān)系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和睦?都是可以探究的??傊绻私怍斞?,這書并非如作者所念叨的“客觀”,也十分浮于表面,在我看來是可以不必看的。因為在這個“誰信神州尚有神”的年代,它已經(jīng)過時了。
      
      PS:我是讀完全書才讀的陳漱渝的序言。序的開頭他對曹備致譏諷,如說“在中國現(xiàn)代文化史上,曹聚仁是一個以多方面業(yè)績顯示自己才華的人物;在中國當代政治史上,曹聚仁又以‘海外哨兵’的姿態(tài)為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做了很多至今仍然鮮為人知的工作?!睒O少有這么寫序的,于是我誤以為找到了同調(diào)。沒想到越往后看,越發(fā)現(xiàn)我錯了:我以為他是在笑曹裹足不前,沒想到他是在笑曹“出位”。陳以為應該退回來,于是他退到了紅旗底下。這越發(fā)讓我失望了。近年陳丹青的談魯迅,我也看過幾篇,仍覺得附會時代觀念及為親者諱的框框,沒能跳出,也不太喜歡。
  •     現(xiàn)在越來越覺著環(huán)境對人或者思想的重要性。
      
      以前聽那些講剛進公司的人得如何努力的事,因為每年都有一茬新人過來,如果你在屬于你的這一年沒有出人頭地,那你就會被后來者淹沒,時間不等人。
      
      這段話放在這里,也合適。
      
      一個人,得放在屬于他的時代和背景中才能成為最真實的他,否則他就只能是一個內(nèi)里虛無的殼,掛著這個人的名字而已。思想更是,古往今來,這世上有多少天才,有幾個能在歷史上留名。他們的思想和觀念也只有在當時的那個時代激蕩碰撞,過個十幾年,大多都會落伍。只有少數(shù)真正認識到人類本質(zhì)的人的某些思想才會留下。但他的大部分的思想還是和他的當下聯(lián)系在一起,放在現(xiàn)在,就顯得不倫不類了。此外,更要命的是,文字的轉(zhuǎn)變,我不知道這種轉(zhuǎn)變是只有中國有,還是是所有有文字的民族的煩惱。70年前的文字,放在現(xiàn)在來看,真的很別扭。
      
      說了這么多,還是沒說到重點。
      
      曹聚仁的這部作品很好,因為他是那個時代的人,他熟悉魯迅所處的環(huán)境,所以能更好的把魯迅以及他那個時代描述出來,真實的表達,讓讀者自己通過這個復現(xiàn)的場景來理解魯迅。這比憑空想出一個時代,把魯迅放進去,然后告訴你魯迅就是這樣,好得多。
      
      這個就是我喜歡這本書的原因。
  •     在魯迅博物館的小書店里看到這本書,大小輕重都很適合閱讀,紙張顏色也柔和。于是卓越上買了來,開始補課。
      新中國長大的孩子,都知道很多關(guān)于魯迅先生的事。通讀全書,不過是把印象中的記憶串聯(lián)起來罷了。但是,魯迅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仿佛越辨越不清了。
      小時候從課本上學習先生的文章,歸納出中心思想來,我們眼中的魯迅是站在共產(chǎn)黨的隊伍里的。他是拿筆當作投槍,與敵人戰(zhàn)斗。而他的筆是永遠那么有力。后來慢慢知道這人竟不是共產(chǎn)黨!暗暗為他惋惜,隨后找各種理由。還有人說,他是地下黨……
      我當然不同意。我想先生是被利用了。他在我眼中是一個自由主義戰(zhàn)士,他絕不會想加入任何政黨,不會讓任何人束縛他的思想。他單槍匹馬地去戰(zhàn)斗,贏得滿堂喝彩。直到我走進魯博的那天,我還堅持著這種想法,和同伴辯論著。
      然而,一個英雄的形象終于倒下了。也許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真的英雄。當我了解他越多,我甚至越失望。他的思想不僅離共產(chǎn)黨的信仰相去甚遠,甚至他都不知道革命是對是錯。他的一生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社會變革,卻沒有見得這社會怎樣變好的。他怒斥眼前的種種惡行,卻無能為力。他的言辭激烈,然而投槍刺中的未必是真的敵人,一個敵人倒下了也改變不了什么。他曾經(jīng)吶喊過,后來又彷徨。晚年犀利的雜文背后仍然滿是疑問。
      據(jù)說,清醒的人都是痛苦的。魯迅總是清醒的,他的確也很痛苦。他沒有信仰,滿心懷疑。他堅持民族主義,傷害他的又都是本民族的同胞。
      有人把他稱為民族思想的導師,然而有幾人又愿意跟隨這樣的導師痛苦?那些痛苦的思索被拋在一邊或被一些人利用著,我們都喜歡糊涂一點過日子。
  •   倒想看看樓主如何評魯迅的
  •   2013-07-08 23:43:46 海闊天空_北漂
    倒想看看樓主如何評魯迅的
    魯迅字可以說是從他以來作家中最好的,至少也可說最好的兩三個之一。性格方面,只是覺得特別深,不好遽下斷語。
  •   為什么不能用放松些的心態(tài)來讀這本書呢?作者自己都說了不敢給魯迅做傳,所以只是出了一本評傳。相對來說,他是以一種不遠不近的角度來觀察魯迅及其周圍的人,試圖還原一個真實的人而已。相對其他人寫的傳記,他這一本還是可讀的吧?出此書的三聯(lián)等出版社真會看走眼么?
  •   我覺得英雄的倒下不影響他是英雄,因為真正的英雄是注定了悲劇命運的。魯迅可以說是一個英雄,因為他勇猛的戰(zhàn)斗精神;也可以說不是一個英雄,因為他的命運不夠悲壯。
  •   “青年又何須尋那掛著金字招牌的導師呢?不如尋朋友,聯(lián)合起來,同向著似乎可以生存的方向走。你們所多的是生力,遇見深林,可以辟成平地的,遇見曠野,可以栽種樹木的,遇見沙漠,可以開掘井泉的。問什么荊棘塞途的老路,尋什么烏煙瘴氣的鳥導師!”(魯迅)
  •   長大你就明白了,世界是沒有標準答案的,所以探索和疑問才偉大,魯迅才偉大。
  •   ls的同學:魯迅是偉大的,但有多少人愿意作魯迅呢?
    這篇評論竟然寫了快5年了。5年里,魯迅被從語文課本里光榮地刪除了。將來的孩子是不是不再會關(guān)注到魯迅?如果魯迅和林語堂、梁實秋一樣,在大多數(shù)人模糊的印象中只是一個民國大文豪,那是不是更好呢?
 

250萬本中文圖書簡介、評論、評分,PDF格式免費下載。 第一圖書網(wǎng) 手機版

京ICP備13047387號-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