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2-1 出版社:武漢大學出版社 作者:牛伯成 頁數(shù):373 字數(shù):329000
Tag標簽:無
前言
歷史打了個噴嚏,就把一千七百萬城里的孩子悠到鄉(xiāng)下去了。中國文化的發(fā)展史至此打了個漩渦,就像暴發(fā)一場洪水,在廣闊的國土上,至今仍滯留著斑駁陸離的痕跡。一些沉淀在那些地方,一些帶回了城市,成為這一代人種種新思想的培養(yǎng)基。其實我們都缺乏一種廣大的眼光和宏觀的視角。我們一個個所經歷的不過是我們純屬個人的人生歷程。如果不下鄉(xiāng),很可能我不會操筆寫作。在鄉(xiāng)下時,我們實際上是天天與社員一起,操鋤頭修理地球的。日日的辛苦勞作意味著什么,皮肉最為懂得。但我們的頭腦空閑起來,有著大量的時間去思考。我覺得我經歷了由遠古到現(xiàn)今人類進步的整個過程,以前是從書本上去認識,現(xiàn)在不得不用血肉的體驗去認識。從無文化的角度,最能夠領會文化的真諦。記得有一次勞動的間隙,我躺在楊樹趟子里,仰望著天上飄浮的白云,忽然就感覺到知識的偉大,文化的不得了。我們在千百次重復的勞作中才學會的東西,書上一句話就全說清楚了。我還不懂得這種思維意味著什么,但我知道它有用處。那天我十分地感動,自己在楊樹趟子里竟然流下了眼淚。其實我已經把文字忘記了。那時,寫封信都很困難,提筆忘字,錯字連篇。這不能全怪我們,因生產隊社員地頭讀報紙都不用我們知青。我已把學過的文字就著鋤頭,送給土地爺了??珊鋈痪陀X得它可貴起來。大約就是那次在楊樹林之后,我開始學習,而且很勤奮,因我不滿意只過那種天天種地的單調的生活。我抽煙也是從那個時候學會的,不然我堅持不了。所謂努力不過是看看書,而且是那時允許的書,學學寫字,做些最簡單的事情。后來這些簡單的事對我很有用,因我至少可以粗略地用這些中國文字來表達我的意思。真正寫東西是在回城之后,大約是在一九八二年。那時我已經回城,到工廠工作,結束了我歷時7年的下鄉(xiāng)生活。我花工夫把《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的詞匯幾乎全部抄錄下來,積了厚厚的幾大本。開始寫的是“車間文學”,因那時盛行這個。后來偶然寫寫知青題材,就一下把過去的事情都勾聯(lián)起來。我覺得應該寫寫那段歷史,而且,把我們知青當作一個人來寫,可以寫得有血有肉。許多事情就是我親身經歷過的,能夠投入我的體驗和思考。我不想回避在農村看到的那一切,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我寫的也都是我眼中見到過的農民。我不是一個從開始就立志搞文學的人,我上學時理科大大好于文科。一度還是個好學生,考試常在前三名。可作文不行,作文永遠的都是七十分。歷史開了個玩笑,我把自己最薄弱的項目當作了我的畢生事業(yè)。重新思考過去,我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寶藏。于是我開始發(fā)掘它,一塊塊地挖,漸漸塑造出了我的主人公蘇銳,再現(xiàn)了他所經歷的充滿了探索的苦難生活?;貞涍^去可能是有害的,回憶過去其實也有著許多的益處。知青是一個整體,無論在何時何地只要遇到了知青,或者談及對方有著做知青的經歷,立刻彼此就有了說不完的話題,人也顯得親近。不因為別的,就因為有著人生的同感。懷舊可能是知青的一大心態(tài),因為那段生活給我們的印記太深刻了,又恰是我們豆蔻年華的最好時光,對我們后來的人生道路,都有著最直接的影響。有成就的老知青不少,但畢竟與一千七百萬不成比例。多數(shù)人是在不同崗位不同境遇中默默無聞地生活著。我想,要寫,還是寫寫他們。因為,他們才是知青的主體。我不認為那個年代留給我們的都是悲劇,我寫悲劇是因為那能寄托我的思考。但那已經是歷史,責備已經毫無用處。我們不如以積極的態(tài)度去緬懷它,因為,那畢竟是我們認識這世界的始端,那已成為我們的人生底蘊,無論如何那也是我們實際擁有著的一筆寶貴的財富?! ∽髡咭痪啪虐四晁脑铝?/pre>內容概要
在一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年代,喚回和恢復記憶,是一種能力。沒有記憶的民族,容易在現(xiàn)實的燈紅酒綠中狂歡。作者簡介
詹志芳,女,中央電視臺高級工程師,五十年代出生于北京:六十年代在山西運城臨猗縣插隊;七十年代在山西大學數(shù)學系計算專業(yè)學習,其間參加第三屆全國運動會射擊項目;八十年代結婚生女;九十年代因腫瘤大手術三次,在養(yǎng)病期間開始寫作。
發(fā)表過《順境逆境度人生》《笑對病魔纏》《在北京的臺灣人》《夏威夷僑領謝月梅和她的家庭》《人生難料》《夢鄉(xiāng)行》《我心中徐梵澄先生十年祭》等二十多萬字。書籍目錄
引子上編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十二章第十三章第十四章第十五章第十六章第十七章第十八章下編第十九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九章第三十章第三十一章第三十二章第三十三章第三十四章第三十五章第三十六章第三十七章尾聲章節(jié)摘錄
牛車慢悠悠地走著,沉重的木輪歪歪扭扭地轉動,忽快忽慢。木軸里少了油,吱吱地呻吟個不停。車上裝滿行李。被褥赤黃,外邊裹著同樣赤黃的羊毛氈,透出一塊塊煙油樣黑褐色的水印。惟獨我的行李包著塊硬脆的塑料布,單薄薄浮擺在最上邊。天寒地凍,又刮著凜冽的北風。那風怪獸似的,嗷嗷地吼叫,掠過光禿禿的沙梁沙崗。天涯渾黃,連太陽也昏慘慘的,沒有一丁點兒熱力。一連幾天,我們都在這沙漠和荒野接壤地帶走。嵌進眼里的,都是些高低不平,連綿不絕的沙崗子;被沙崗阻隔成一塊塊,搖擺著白茅的荒草甸;甸子里零零星星凍成冰砣砣的咸水泡;再,就是漫洼里一叢一片的紅柳和稀稀疏疏歪七扭八的馬架子房,幾乎看不到村莊。我們一行十人,散羊似的跟著牛車。粗硬的沙粒子打在臉上,尖刀子一般。一個個都低著頭,把手兒揣進袖筒,彎腰躬背的。沒人坐車,連趕車的劉福也抱著鞭桿子跟在牛屁股后頭。他們都是走路走慣的人,我卻不行,腳走腫了,大腿根里又生出兩個瘰疬疙瘩,十分受罪。人家都有狗皮帽,穿著氈靴頭,惟獨我,是不禁風寒的舊絨帽,黑眼黑幫黑膠底的棉靴子。北風打來,隔著帽子就能把耳朵凍僵。腳下也早生出兩塊凍瘡,流膿淌水的,又同線襪子粘成了一個。我惟一的優(yōu)勢,是捂著一個已經變得灰黃色的大口罩?!按髂歉缮??驢箍嘴似的,不捂得慌?”蔫兒巴嘰的劉福不止一次問我。出來第一天,他就相中我的口罩,想討去補他飛了花的棉襖里子。我不搭理,專心走我的路。下鄉(xiāng)不久我就明白了這里人們的品性,對他們可是心軟不得。心軟了,什么都會討了去,再不會還。我的舊帆布褲子、軍用水壺、帶剪子的小刀、細眼網兜,甚至用空的墨水瓶、削禿的鉛筆頭,都未能免遭厄運。漸漸地,我才學得聰明起來,對旁人冷眼相觀,一毛不拔。劉福家里的確窮,他臉上干黃干黃的,眼皮兒薄得幾乎攏不住大眼珠子。臉頰也特別長,尖尖的下頜骨楞子分明。他害過肝炎,拉了一屁股賬。人雖熬扯過來,黃下去的臉皮子卻再沒回緩上來。盡管如此,村里人還都說他有福分,因他有個好女人。那女人比他面嫩十歲,臉上身上豐豐滿滿。下地干活,女人中數(shù)她衣服破舊,臉兒卻數(shù)她洗得白凈。村里的大男人都愛跟她嬉鬧,說些半葷不素的雙關話。開始我不懂,經人點撥才明白內里的含意。再聽到時,心中便生出一團怪異的感受,隨后又十分厭惡,覺得這里的男人都是豬狗。劉福的女人面善,膽大的男人就敢當了眾人的面對她動手動腳,抓抓捏捏的。也許真事真做了,也許假事當真了,反正劉福家出了禍事。那天下晚,劉福吵鬧起來,一柴刀砍在女人腿肚子上,翻開三四寸長的血口子。女人殺豬般嚎叫,驚動了許多人。劉福一聲不吭,用鍋灰把傷口掩了,扯塊布條子扎起來,然后往屋地上一蹲,吧嗒吧嗒地抽煙。滿屋人都不言語,也都吧嗒吧嗒地抽煙。那女人哭聲小了,只低聲地哼唧著。大禿子吳榮站起身,把煙袋磕了,皺皺眉頭說:“劉福,讓了她這一回吧?!闭f罷,抬起屁股就朝外走。人們忽啦啦跟著,也都朝外走。我本來已經走了出來,一扭頭看見他家姑娘翠花躲在草棚子里哭,不由得站住。翠花也看見了我,把辮子一甩,掩了臉,哭得嗚咽咽的。我覺得可憐,走一程,又折回,對劉福說:“你那法子不行,會感染的,送公社衛(wèi)生院吧?!眲⒏D樕烖S,呆愣愣,望著我搖頭。我知道他舍不得花錢,便拍拍自己的腰說:“沒錢咱周濟你。”他還是搖頭。后來我才明白,他不是不想接我的錢,只是怕事兒張揚得太遠,失臉面。他女人的腿果然爛了,一個多月沒做上疤。不能下地為他掙工分,反倒添了許多支出,劉福的臉又瘦下去一圈。不過,我沒再做那種軟心腸的傻事情。這地方窮,汗珠子不值錢,苦干一天掙不下三毛兩毛,家家都欠生產隊的口糧款。窮,便更覺得錢是好東西。我們知青無家口拖累,干到年底也湊不足回家探親的路費,隊上社員都熬不起個燈油錢。要不是日子過得太艱辛,大禿子吳榮不會帶隊來割麻黃,劉福不會拋了病懨懨的老婆來趕牛車,我也不會一咬牙,跟著來這地方受洋罪。昨晚路過最后一個牧民村,住下了。那冷僻的小村只十幾戶人家。房子間距都遠,顯得稀稀落落的。清早起來,看好那兒有個麻黃收購點,木柵欄圍起的草場子上赫然堆著黑森森的麻黃垛。幾個穿皮袍的蒙族人正用大輪子機器打包。大家都看熱了眼兒,心里癢癢的,知道離那塊出產麻黃的寶地不遠了。大禿子打發(fā)劉福和二順子去問過,一尺長的麻黃一毛一斤,一尺以下的一律三分,價格是統(tǒng)規(guī)的。大禿子就黑著臉罵了一通臭街:“我日他娘,民國那年背出二百斤還能換一塊光洋呢,一塊光洋啊,那可是值得多了!”罵歸罵,大伙兒盤算一陣,仍覺得有賺頭。這一日里,臉上就都有了些個活氣。今日就沒了路,牛車盡在大荒里走。沙梁沙窩越來越稠,荒原也越發(fā)顯出它的本來面目。舉目北望,自腳下直鋪天邊,橫臥著數(shù)不盡的沙梁沙崗,重重疊疊,似乎沒有盡頭。風,就從那遙遠的荒原深處生出,低沉沉地喧囂,尖厲厲地呼號,透著一種威脅。太陽慘淡昏黃,這荒原便愈加古老而神秘。望著望著,心底就鉆出一股恐怖來,不知我們要走向哪里,不知前方會發(fā)生些什么。思著想著,便被這荒原的雄渾所震懾,不覺失魂落魄,膽顫心寒。太陽迅速向西天垂去,變得血紅。天空幽遠朦朧,嵌著大朵大朵絳紫色的浮云。荒原被這紫氣籠罩了,一切都暗淡下來。我們一個個疲憊不堪,漫無目標地走。餓了一天的老?!昂谠铝痢币财鄳K地哞叫。太陽極快地落了坡,廣袤的大地頓時墮入一片黑暗。在這渺無人煙的荒漠里,自然沒個投宿的去處,大家便在一塊背風的洼地里停下來。劉福把牛車卸了,打上絆腳,放它去啃荒草。大家七倒八歪,靠牛車坐著,一個個罵咧咧地摸煙荷包裝煙袋,情知要露宿了。“咋的?都他娘的起來!”大禿子眼珠子翻著,吆喝牲口一般。人們都靜下來,不再嚷嚷,嘰里咕嚕地爬起。只有我仍舊坐著。我那腿和腳,仿佛不是我的,一坐下就再他媽不想動?!澳鞘悄膫€?”“哪個,你看不見嗎?”我沒好氣,說話也不中聽?!澳飩€×,出門在外,哪個也甭耍奸滑!想著讓旁人侍候,趁早回去!”我被罵得狗血淋頭,真想跳起來揍他那張扁臉。思思想想還是忍了,勉強地站立起來。大禿子嗷嗷地喊,打發(fā)我們去撿柴禾拾牛糞。大家背了簍子,無精打采地散去。月黑頭的天,我什么也看不見。別說草棵子里稀拉拉的干牛糞,就是走路都深一腳淺一腳的。隨便兜了一圈,腳沒停,腰沒貓,又背著空簍子轉回來。孫旺才已燃起兩堆火,在那兒解行李。人們陸續(xù)回來,有的居然拾了半簍子牛糞,還有干樹枝什么的。只我空手而歸。大禿子省卻了主語地罵:“騾子個×?!蔽抑划敳欢淮罾硭?。反正有火大家暖和,牛糞也是大家拾的。再說,老子好歹還出去轉了一遭,你他媽大禿子動也沒動,倒先占了個背風的好地間,又把車上惟一的木板霸過去,鋪了行李——到底誰他媽的耍奸滑?大禿子不是個東西。他是我見過的最不是東西的農村干部,生一張肉乎乎的大臉,朝天鼻,母狗眼兒,看人時一翻一翻的。他當過村支書,說一不二了十幾年,四清時被趕下臺。人們原說他游手好閑慣了,干莊稼括肯定是要“落配”的。不成想只一年工夫他就又蹬跳了上去,當了生產隊副隊長。他好似天生就是管人的胚子,大伙兒都懼怕他。他也總黑著我們知青。這一路就找我的茬口,罵咧咧的。我也特別膩煩他,見到那張胖大臃腫的臉就覺得討厭。牛糞火燒得正旺,再捧上干樹枝,劈剝剝的。我披了棉被,候在火堆旁,翻來覆去烤我的腳。孫旺才坐在旁邊,在地上挖個小灶坑,吹火燒水煮茶吃,一邊嘮嘮叨叨說起古來?! ?/pre>圖書封面
圖書標簽Tags
無評論、評分、閱讀與下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