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切的游戲

前言

　　年華似水，浮生若舟?！　∪祟愖畛醯奈淖?，或即來自有意無意的刻畫。是為了給生命留下痕跡，不甘雪泥鴻爪的泯滅？還是為了生命與生命的交流往還，抗爭時空的限制心靈？無可追溯?？毯墼诤螘r變成了“字”，組成了“文”，“人”，由此才越來越成為“人”。這，則是可以肯定的?！　」湃嗽疲簜}頡造字，天雨粟，夜鬼哭。古詩云：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西方哲人云：語言乃存在之家園；人是符號的動物……　　生命之舟上刻畫的痕跡，就成為生存的寄寓，成為創(chuàng)造的運演，成為文化的密碼，成為人從自然世界掙脫之后的“第二世界”、“第三世界”的構成元件?！　∮纱?，產(chǎn)生了“說文解字”的學問，催生著“文心雕龍”的創(chuàng)作?！　h語言文學的大學教育，其根本意義正在于此。一方面，是對漢語言文學既有成果的解讀、探索，借此，展開一個個奇妙、精

內(nèi)容概要

　　回想起來，我的短篇小說的寫作，或者說所有小說形式的寫作都開始于一場大病之后。這件事確鑿無疑?？梢傻氖菫槭裁础Ｒ粓龃蟛∠砹宋疑眢w的某些部分，它帶走的是什么，帶來的又是什么。我記得自己病后的虛弱，不能喝酒，不能吸煙，身體又輕又軟，要不扶靠著更加牢靠的物質，人就會漂浮。就在當年的冬季，我連續(xù)寫了三個短篇小說?，F(xiàn)在我會認為，疾病席卷而過，帶去了身體里過于充盈的對于生活的欲望。我現(xiàn)在覺得，把對現(xiàn)實生活的欲望甚至希望降減至合適的水平，無論主動還是被動，似乎能讓我遇見寫小說的動機和途徑，　　這里選了十九篇……我自己真滿意的很少。不完美。不充分。只有兩三篇．我覺得自己能寫下那些文字，再怎樣都不算慚愧了。

作者簡介

　　魯羊，1963年3月生，江蘇海安人。1980至1984年在南京大學外文系學習，其后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習，l987年畢業(yè)，獲文學碩士學位。曾在出版社任編輯。現(xiàn)任教于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自1990年以來，以小說形式發(fā)表作品，間或發(fā)表詩歌、散文和評論。主要著作有小說選集《銀色老虎》、《黃金夜色》、《佳人相見一千年》、《在北京奔跑》、《鳴指》，小說單行本《九三年的后半夜》等，詩集《我仍然無法深知》。

書籍目錄

憶故人楚八六生涯仲家傳說薤露蠶紙白砒銀色老虎夏末的局面風和水身體里的巧克力此曲不知所從何來液態(tài)屋檐青花小匙鬢毛親切的游戲如夢令出去紅衫飄零在北京奔跑

章節(jié)摘錄

　　憶故人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老朋友、詩人、高級會計師老顧　　1　　落城圖書館在這個國度里是久享盛名的。七百萬冊（三年前的統(tǒng)計數(shù)字）各種文字各類裝幀的藏書幾乎籠罩了人類直立行走以來的一切文化。落城的知識分子們通常穿著三個衣袋的藍色制服，這是一種特殊的身份標志。在靠近左胸的那個衣袋里，不論什么季節(jié)總放有三樣東西：戶口簿、居民卡、落城圖書館的借書證。落城的知識分子們都知道落城圖書館藏有一冊最神秘因而也最珍貴的古人手稿，并且有三分之一的人曾經(jīng)看到過根據(jù)手稿部分章節(jié)改編的幻燈片。由于氣候與場合的不同，每次放映的序次有所變化，內(nèi)容有所增刪。但是，看過的人都深深地記住了其中的幾幅畫面。譬如一匹巨大的白馬四蹄靠攏，站在很小的地球上，上下四周漆黑一團，只有遙遠的星光排成幾組奇怪的圖案；寸草不生的地面裂開了，一座完好的城市向地心深處墜落；地面像健康的皮膚一樣迅速愈合，又一座城市在這里像模像樣地擺著繁華的造型，等等。有關的解說詞也令人難忘，它告訴人們這就是落城的往事。沒有人相信。世上有許多事是人們忘不掉，卻永遠不會相信的。他們說那部手稿純屬譫語，似是而非的文體隱藏著某種險惡用心。　　馬余是落城圖書館里一個普通的職員。圖書館的烜赫聲譽，正與在那里工作的職員的默默無聞相對照。馬余像一只無關大局的棋子，被在館內(nèi)不同部門之間穿梭調(diào)動了好多次。隨著被調(diào)動次數(shù)的增加，他犯下的過失也越來越繁多，而且荒誕不經(jīng)。第一個月在編目室，他把《嬰幼兒喂養(yǎng)法》歸入“哲學研究”類，又把古羅馬一位皇帝寫的《沉思錄》劃進了“衛(wèi)生保健”類。第二個月在采購部，出差時他不去大都會，卻往荒山野嶺到處亂竄，聲稱那些雞不鳴狗不叫的地方藏有罕見的稀奇孤本。第三個月在塵土飛揚的目錄查閱咨詢處，他煽動讀者唾棄正式出版的書刊，而像他一樣致力于各種手稿的研究。新任的館長（原煤氣公司副經(jīng)理）覺得馬余的種種行徑表明該人有顛覆本館之企圖，當下派了心腹秘書外出調(diào)查，務要摸清來龍去脈。結果帶回不少有關馬余身世的一鱗半爪：幼兒園里發(fā)生的一起毆斗，打傷～個與他同年的小孩，叫兆；十九歲當兵，被派在山區(qū)養(yǎng)豬，每至冬季就淌鼻涕；二十三歲退伍回落城待業(yè)，喜歡清談，多涉及奇門遁甲；后來托老爸的蔭庇，被安插到人滿為患的圖書館；習性偏僻，不沾煙酒，拒絕任何一種滴滴香濃的飲料?？傊R余只不過頭腦有點毛病，絕沒有什么深算?！　∈裁礃拥娜艘捕加袀€癖好。馬余對神秘的事物或某些日常景物的神秘色彩都一往情深。就在妻的肚子一天天膨大起來的日子里，他整夜伏案寫作，終于完成了宏偉構思中的第一部引言性著作：《芭蕉樹下的秘密智慧》。這部著作在十幾家出版社傳遞了很長時間，又回到了作者自己的手中。馬余想道：“真正揭示人類隱秘的著作恐怕永遠不會被接受的?！彼€想起館藏的那冊古人手稿，雖說它的存在業(yè)已昭彰于世，可是認真的解讀工作是無人問津的。這樣的古今對照，使他又是黯然神傷，又是孤芳自賞，內(nèi)心折騰了半年。這期間有一個老弟病了，而且病得怪異，成天說些琢磨不透的話。馬余不失時機地拜訪了這位使家人發(fā)昏的病者，就像潮悶天里的塘魚，急著把嘴浮出水面。馬余對破竹床上的病者喊道：“喂老弟，過得好么？”正打盹兒流口水的老弟精神陡振：“沒有比現(xiàn)在更好的了?！苯又R余詢問老弟的病情。老弟很不以為然，瞪眼道：“誰說我有病？”又壓低嗓門說：“我真的聽見了，天上有人對我說話，可他們不信?！瘪R余說：“我信?！崩系鼙阋晃逡皇貐R報情況，說先是無意聽到天空里一片渾茫的聲音，像一口極大的鐘受到撞擊之后的余響，漸漸變得細微，可是越來越清楚，分明有人開始在高處說話了。起初也聽不大懂，后來把心神安定了，就仿佛明白話中的道理。馬余問：“隨便什么地方么？”老弟想一想，說：“頭上沒有屋頂?shù)牡胤健！薄　?　　1990年5月的一個早晨，馬余接到好朋友兆的死訊。落城的天氣醞釀著空前的燥熱。馬余和剛剛死去的兆在幼兒園里是同班，兩個人不打不相識。幼兒園里最年輕的阿姨是兆的舅媽，生得格外豐滿。馬余偏要當著兆的面罵她是“大屁股”。四歲的兆勃然大怒，沖上前來要與四歲半的馬余拼個高低。兩個人打成一團。幾分鐘后，馬余在兆的左邊額角上留下蠶豆大小的一塊紫色傷痕。這傷痕竟很頑固，永遠沒有消退的意思，等到日后便成為兩個人深厚友誼的見證了。初三那年馬余從父親的抽屜里偷出一盒“牡丹”，就是約了兆躲進廁所去共享的。中學畢業(yè)撞上了天下大亂，馬余當兵，兆跟著別人擺攤子。下霜和結冰的日子里，馬余淌著清水鼻涕，在豬欄邊思考宇宙中的流星與人或豬的靈魂之間必然存在的對應關系，弄得自己七顛八倒的。而這時候兆就必定鉆在小館子里喝燒酒、吃火鍋。兩個人在看不見的狀態(tài)下背道而馳，各自都有些積重難返?？墒牵灰R余一提起兆，或是兆一提起馬余，沒有不全身高興的。兩個人有十幾年沒見面，馬余退伍后待業(yè)無聊，定好日子要成親，猛然想起了兆。當時兆已經(jīng)在南方的一個鎮(zhèn)子上發(fā)橫財，娶嬌妻，安居樂業(yè)了。接著馬余的喜帖，二話沒說，就來喝酒。那一夜兩個人喝了吐，吐了喝，哼哼唱唱，也不談別后艱難的話。第二天酒醒，一別又是幾年。他的死訊就這樣來得出其不意，使每一個愛思考的人將信將疑?！　〔还茉趺凑f，馬余這還是頭一回接到朋友的死訊，甚至感到一種害羞。他把這件事悶在肚子里，不肯說出去。吃過中飯，找了不遠不近的鄰居來下棋，一輸不止。那鄰居吹著好聽的口哨走了。馬余埋頭坐在那兒，覺得胃里直翻騰，滲出滿臉的冷汗。　　馬余弄不明白的事很多，兆的死訊算一件，黑頭的出現(xiàn)算一件。那個中午他只和往常一樣，感到胃的形勢不好，他不明白黑頭怎么就趁著混亂之機闖了進來，站到自己的面前。黑頭長得挺白凈，甚至漂亮，好像有意嘲弄一下自己的名字。馬余覺得黑頭這名字聽上去是個黑臉孔、黑頭發(fā)、黑衣服的燒炭工。對于他的白凈不是很放心。不過這時候他來不及細想。　　“我叫黑頭。兆讓我來找你?！焙陬^一出面就像個高手，不露聲色。盡管如此，馬余還是感到他下唇的一點輕微的牽動?！　　罢鬃屇銇碚椅?？”　　“是?！薄　　笆钦鬃屇銇碚椅颐?？”　　“是的。”　　“他不在了?！薄　●R余說著又埋下頭去。他想這人就要轉身出門了?！　　罢姿赖臅r候，我就在病床邊上?！瘪R余抬起頭，睜大眼睛?！　　八钪臅r候，讓我來找你?！薄　≌椎乃烙崉偟?，黑頭跟著就來了。他看不出這件事有什么奇怪，就是擺脫不開一種有點奇怪的想法?！　?　　黑頭對兆是有恩情的人。黑頭說，兆在前些年發(fā)了大財，一個月的收入能養(yǎng)活三十個藍制服的人。財大心事更大，他像中了邪魔似的，把錢灑到好幾家怪模怪樣的工廠里。其中有一家是手工作坊，生產(chǎn)各色仿銅的炭爐；另一家是做軟胎玩具的，盡出些可憐兮兮的河馬、駱駝什么的；還有一家在外地專營某種不濕的尿布。明眼人一看就曉得他是要吃大虧了?？伤故窃桨l(fā)地得意，說你們懂得蝦蟲放屁，懂得這叫做靈感型投資么。起初擺攤子掙小錢時，咱們無處不相幫相扶。等他一抖起來，連我也勸不住了。黑頭說，我只好讓在一邊，接著干我那掙小不掙大的行當。其實兆胡鬧的時間不長，到今年四月還不滿兩年，就全垮了。他一輩子沒得過病，今年春天一場病，就沒起得來。那時他已經(jīng)身無分文，小他八歲的老婆倆恓惶惶來訴苦。生意場中無父子，還談什么朋友?？伤〉靡?，我就不能拗這口氣了。我把他送到省城里收費最貴的醫(yī)院，托人安排在最好的病房里，還讓那個隨時想走的弟媳婦陪著他，伺候他。前后十天花了成萬的票子。第十天晚上死的。　　“他活著的時候，讓你來找我”　　“是的?！薄　　八３Ｌ崞鹞颐?？”　　黑頭說入院的第四天，兆還指點著左額上的那塊傷疤，提起和馬余的交情?！　　八屇銇?，一定有什么事情。”　　“求你幫忙，幫個大忙?！薄　●R余想，不管什么爛事情，我也得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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