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駿馬

內(nèi)容概要

　　《黑駿馬》、《北方的河》、《西省暗殺考》是張承志最具代表性的三部中篇小說，被認為是“北方文化復(fù)興”的典范之作?！逗隍E馬》以一個男人離鄉(xiāng)返鄉(xiāng)的心路歷程和一出凄美的愛情故事折射出蒙古民族在新舊觀念沖撞中的自我抉擇，以及作為草原理想一代的掙扎和吶喊。

作者簡介

　　張承志，回族。1948年生于北京。曾供職于中國歷史博物館、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民族研究所、海軍創(chuàng)造室、日本愛知大學(xué)等處。已出版著作30余種，代作品多次獲獎。最具代表性作品有《北方的河》、《黑駿馬》、《清潔的精神》、《心靈史》等。

書籍目錄

大地和青春的禮贊黑駿馬北方的河西省暗殺考

章節(jié)摘錄

　　黑駿馬　?。ㄒ唬　∑辽婆艿摹业暮隍E馬喲　　拴在那門外——那榆木的車上　　在遠離神圣的古時會盟敖包和母親湖、錫林河的荒僻草地深處，你能看到一條名叫伯勒根的明凈小河。牧人們笑謔地解釋說，也許是哪位大嫂子在這里出了名，所以河水就得到這樣有理的名字。然而我曾經(jīng)聽白發(fā)的奶奶親口說過：伯勒根，遠在我們　　蒙古人的祖先還沒有游牧到這兒時，已經(jīng)是出嫁姑娘“給了”那異姓的婆家，和送行的父母分手的一道小河?！　∥因T著馬嘩嘩地趟著流水，馬兒自顧自地停下來，在清澈的中流埋頭長飲。我抬起頭來；顧盼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二十來年啦，伯勒根小河依舊如故。記得我第一次來到這里時，父親曾按著我的腦袋，吆喝說：“喂，趴下去！小牛犢子。喝幾口，這是草原家鄉(xiāng)的水呵！”　　前不久，我陪同畜牧廳規(guī)劃處的幾位專家來這一帶調(diào)查仔畜價值問題，當我專程趕到鄰旗人民委員會探望父親時，他不知為什么又對我發(fā)了火：“哼！陪專家？當翻譯？哼！牛犢子，你別以為現(xiàn)在就可以不挨我的鞭子……你應(yīng)當滾到伯勒根河的蘆葦叢里去，在河水里泡上三天三夜，洗掉你這股大翻譯、大干部的臭味兒再來看我！”　　父親，難道你認為，只有你們才對草原懷著誠摯的愛么？別忘了：經(jīng)歷不能替代，人人都在生活……　　河灣里和濕潤的草地上密密地叢生著絨花雪白的蘆荻，大雁在高空鳴叫著，排著變幻不定的隊列。穿行在葦墻里的騎手有時簡直無法前進；剛剛降落的雁群吵嚷著、歡叫著，用翅膀撲楞楞地拍濺著浪花，蘆葦被擠得嘩嘩亂響。大雁們在忙著安頓一個溫暖的窠，它們是不會理睬自然界中那些思慮重重的人的?！　∥掖唏R踏上了陡峭的河岸，熟悉的景物映入眼簾。這就是我曾生活過的搖籃，我闊別日久的草原。父親——他一聽到我準備來這里看望就息了怒火，可他根本不理解我重返故鄉(xiāng)的心境……哦，故鄉(xiāng)，你像夢境里一樣青綠迷蒙。你可知道，你給那些棄你遠去的人帶來過怎樣的痛苦么？　　左側(cè)山崗上有一群散開的羊在吃草，我遠遠看見，那牧羊人正歪在草地上曬太陽。我朝他馳去?！　　斑?，不認識的好朋友，你好。呃……好漂亮的黑馬喲！”他也斜著眼睛，瞟著我的黑馬。　　“您好。這馬么，跑得還不壞——是公社借給我的?！蔽译S口應(yīng)酬著?！　　斑?，當然是公社借你的——我認識它。嗯，這是鋼嘎·哈拉。錯不了，去年它在賽馬會上跑第一的時候，我曾經(jīng)遠遠地看過它一眼。所以，錯不了。公社把最有名的鋼嘎·哈拉借給你啦。”　　鋼嘎·哈拉？！像是一個炸雷在我眼前轟響，我雙眼暈眩，騎坐不穩(wěn)，險些栽下馬來。但我還是沉住了氣：“您的羊群已經(jīng)上膘啦，大哥?！蔽艺f著下了馬，坐在他旁邊，遞給他一支煙?！　∨?，鋼嘎·哈拉……我注視著這匹骨架高大、腳踝細直、寬寬的前胸凸隆著塊塊肌鍵的黑馬。陽光下，它的毛皮像黑緞子一樣閃閃發(fā)光。我的小黑馬駒，我的黑駿馬！我默默地呼喚著它。我怎么認不出你了呢？這個牧羊人僅僅望過你一眼，就如同刀刻一樣把你留在他的記憶里。而我呢，你是知道的，當你做為一個生命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時，也許只有我曾對你懷有過那么熱烈的希望。是我給你取了這個驕傲的名字：鋼嘎·哈拉。你看，十四年過去了。時光像草原上的風(fēng)，消失在比淡藍的遠山和伯勒根河源更遠的大地盡頭。它拂面而過，逝而不返，只在人心上留下一絲令人神傷的感觸。我一去九年，從牧人變成了畜牧廳的科學(xué)工作者；你呢，成了名揚遠近的駿馬之星。你好嗎？我的小伙伴？你在嗅著我，你在舔著我的衣襟。你像這個牧羊人一樣眼光敏銳，你認出了我。那么——你能告訴我，她在哪里嗎？我同她別后就兩無音訊，你就是這時光的證明。你該明白我是多么惦念著她。因為我深知她前途的泥濘。你在搖頭？你在點頭？她——索米婭在哪幾呢？　　“呃，抽煙。”牧羊人遞給我一支他的煙。　　“好好，哦…曬曬太陽真舒服！大哥，你是伯勒根生產(chǎn)隊的人么？”我問?！　　安皇?。不過，我們住得很近?！薄　　菚r，父親在這個公社當社長。他把我馱在馬鞍后面，來到了奶奶家?！　　邦~吉！”他嚷著，“這不，我把白音寶力格交給你啦。他住在公社鎮(zhèn)子里已經(jīng)越學(xué)越壞了。最近，居然偷武裝部的槍玩，把天花板打了一個大洞！我哪有時間管他呢？整天在牧業(yè)隊跑?！薄　“最^發(fā)的奶奶高興得笑瞇了眼。她扔給父親一個牛皮酒壺，然后親熱地把我攬進懷里，滋地一聲在我額上親了一下。親得頭皮那兒水滑滑的。我便勁掙出她油膩的懷抱，但又不敢坐在父親身邊，于是慢慢蹭到在一旁文靜地喝茶的、一個黑眼睛的小姑娘旁邊。她望望我，我望望她；她笑了，我也笑了?！　　澳憬惺裁疵?？”我打聽道?！　　八髅讒I。你是叫白音寶力格嗎？”她的嗓音甜甜的，挺好聽?！　「赣H喝足了奶酒，微醉地扶著我的肩頭，走到外面去抓馬。盛夏的草地濕乎乎的，露水珠兒在草尖上沾掛著，閃著一層迷朦晶瑩的微光。我快活地跑著，捉住父親的鐵青走馬，使勁解著皮馬絆?！　　鞍滓魧毩Ω?！”父親一把扳過我的肩頭。我看見他滿腮的黑胡子在抖著?！昂⒆?，從你母親死掉那天，我就一直想找這樣一個人家……你該知道我有多忙。在這兒長大吧，就像你的爺爺和父親一佯。好好干，小牛犢。額吉家沒有男子漢，得靠你啦。要像那些騎馬的男人一樣！懂么？”　　“騎馬？”我向往地問，“我會有自己的馬嗎？”　　父親不以為然地答到：“當然?？墒且o的是，你不能在公社鎮(zhèn)上變成個小流氓?！薄　∵@樣，我成了一個帳篷里的孩子。我學(xué)會了拾糞，捉牛犢。哄趕春季里的帶羔羊；學(xué)會了套上健牛去芨芨草叢里的井臺上拖水；學(xué)會了用自己粗制濫造的小馬桿套用羊和當年的馬駒子。我和索米婭同歲，都是羊年生的，也都是白發(fā)奶奶的寶貝。我們倆一塊干活兒，也一塊在小學(xué)里念過三年蒙文和算術(shù)：夏天在正式的學(xué)校里，冬天則在民辦教師的氈包里。她喊我作“巴帕”；我呢，有時喊她“沙娜”，有時喊她“吉伽”——至今我也不明白草原小孩怎么會制造出那么多奇怪的稱呼來，這些稱呼可能會使研究親屬稱謂的民族學(xué)家大費腦筋吧?！　〔菰敲创?，那么美和那么使人玩得痛快。它擁抱著我，融化著我，使我習(xí)慣了它并且離不開它。父親騎著鐵青走馬下鄉(xiāng)時，常常來看我，但我已經(jīng)不愿纏他，只要包門外響起牛犢偷吃糧食或是狗撞翻水桶的聲音，我就立即丟開父親，撞開門出去教訓(xùn)它們。有時父親正在朝我大發(fā)指示，我聽見索米婭在門外吆牛套車，也立即就沖了出去?！　‘斘疑駳饣钜?guī)地騎在牛背上，駕著木輪車朝遠處的水井進發(fā)的時候，回頭一望，一個騎鐵青馬的人正孤零零地從我們家離開。不知怎么，我心里升起一種戰(zhàn)勝父親尊嚴的自豪感。我已經(jīng)用不著他來對我發(fā)號施令了。在這片青青的、可愛的原野上，我已經(jīng)是個獨擋一面的男子漢。我望望索米婭，她正小心翼翼地坐在大木缸上，信賴而折服地注視著我，我威風(fēng)凜凜地挺直身子，順手給了鍵牛一鞭。藍翅膀的燕子在牛頭前面紛紛閃開，粗直的芨芨草在車輪下叭叭地折斷。我心滿意足地驅(qū)車前進，時時扯開嗓子，吼上一兩句歌子?！　∈哪昵笆茄蚰辏何液退髅讒I都十三歲了。　　十三歲是蒙古兒童第一次得到眾人禮遇的年頭，過年的時候，奶奶給我和索米婭都穿上用牛糞煙熏得鮮黃的、花邊鮮艷的新皮袍。我們套上牛車到處去串門，因為是我們的本命年，所以牧人們照規(guī)矩送給我們各式各樣的禮物。索米婭高興地數(shù)著自己的禮物，一個個地翻看著那些月餅、花手巾、磁茶碗。而我，卻不免開始有了一絲感慨：在這樣重要的節(jié)日，我居然和女人家一樣，趕著牛車去串門；而其他有畜群人家的孩子，卻神氣地跨著剪齊鬃毛的高頭大馬，隨著大人的馬隊，在飛揚的雪霧中吆喊著，從一個蒙古包馳向另一個蒙古包，唉！我什么時候才能有匹馬呢？　　索米婭安慰我說：“別急，會有的。奶奶說，過兩年，我們向隊里要一群牛放。那時你就有整整五匹乘馬啦?！薄　　昂?！兩年！”我憤憤地朝她喊道，“可是這兩年里怎么辦？”　　沒想到，事情變化得那么快?！　〈禾?，熱清明前幾天的一個夜里，刮了一場天昏地暗的風(fēng)雪。整夜我們都縮在皮被里，擠在奶奶身邊，傾聽著嗷嗷的風(fēng)吼聲、包頂咔咔的搖晃聲和分辨不清的馬群的馳驟。奶奶不安地拖長了聲說：“唔，馬群被風(fēng)雪抓跑啦……晤，懷駒的騍馬要死啦……”　　第二天清晨，奇跡出現(xiàn)了！　　我和索米婭使勁推開被雪封住的木門后，突然看見，在我們包門外站著一匹漆黑漆黑的馬駒子。遠處依然在刮著白毛風(fēng)的雪坡上，隱隱可以望。見一匹黑騍馬的僵尸?！　∥覀凅@叫著，又牽又抱地把馬駒拉進了包內(nèi)。它害怕地睜著淚汪汪的眼睛，四肢彎曲著，靠著氈墻打顫。爐火烤化了它身上凍硬的毛片，愈發(fā)顯得漆黑閃亮?！　∧棠踢B腰帶都顧不上系了，她顫巍巍地摟住馬駒，用自己的被子揩干它的身體，然后把袍子解開，緊緊地把小馬駒摟在壞里。她一下下親著露在她袍襟外面的馬駒的腦門兒，絮叨叨地說著一套又一套的迷信話。她說，這黑馬駒很可能是神打發(fā)來的。因為白音寶力格已經(jīng)到了騎馬的年齡。白音寶力格是好孩子，是神給她的男孩，所以神應(yīng)該記著給白音寶力格一匹好馬。如果不是這樣，有誰見過騍馬在風(fēng)雪中產(chǎn)駒凍死，而一口奶沒吃的馬駒子反而能從山坡上走下來，躲到蒙古包門口呢？她還說，她一輩子見過多少馬駒子，可是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磥恚堰@馬駒子養(yǎng)活喂大，是神打發(fā)她這把老骨頭這輩子干的最后一件事啦……

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在看完《北方的河》以后，我想，完啦，您他媽的再也別想寫河啦，至少三十年，您寫不過他啦?！　　趺伞　埑兄竞汪斞甘嵌兰o兩位交相輝映的文學(xué)大師和“真的勇士”?！　　獣缧履?/p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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