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內(nèi)容概要

　　在《山》這本書中，米什萊帶著我們攀登那些純凈自由之風(fēng)勁吹的山峰。對他而言就是這樣，自然科學(xué)總是持續(xù)揭示進步的法則。他堅定地相信，等到我們終于相互了解的那天，我們就會如兄弟般相愛，而科學(xué)一旦闡明事物和生物間密切的親緣關(guān)系，世界就將沉浸在一座火熔爐里。
　　《山》全書分兩卷：第一卷描寫山的各種面貌，冰川，山口，溫泉，山的隆起，以及北極的冰山，爪哇的火山等；第二卷描寫山中的生物，草原，森林，阿爾卑斯山的各類植物以及山地居民，等等。

作者簡介

　　儒勒·米什萊（Jules Michelet，1798—1874）
法國“最早的偉大的民族主義和浪漫主義的歷史學(xué)家”。米什萊出身清貧，對勞苦大眾懷有深厚同情，他的歷史作品強調(diào)人本身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反對宿命、爭取自由的斗爭精神。曾作為巴黎高等師范學(xué)院哲學(xué)和歷史講師、法國國家檔案館歷史部主任、法蘭西學(xué)院歷史和倫理講座教授從事歷史研究，著有《法國史》（19卷）、《法國大革命史》（7卷）等數(shù)十種經(jīng)典歷史研究著作，被譽為“法國史學(xué)之父”。
　　米什萊的散文，歌頌大自然與人類，充滿馥郁的人文氣息。其中《鳥》《蟲》《?！贰渡健匪谋静┪飳W(xué)散文集，被合稱為“大自然的詩”，筆意優(yōu)美雋永，盈滿抒情詩人無限高遠(yuǎn)的浪漫情懷，又兼具歷史思辨的磅礴氣勢，洋溢著自信的時代精神。
　　譯者簡介：
　　李玉民
首都師范大學(xué)教授，法國文學(xué)翻譯家，譯著有《巴黎圣母院》、《悲慘世界》、《幽谷百合》、《三個火槍手》、《基督山伯爵》、《一生》、《漂亮朋友》、《羊脂球》、《繆塞戲劇選》、《加繆全集?戲劇卷》、《艾呂雅詩選》、《燒酒與愛情》、《人間食糧》等。

書籍目錄

序　我們的書：《鳥》《蟲》《海》《山》的共同特點
第一卷
一　勃朗峰的前廳
二　勃朗峰——冰川
三　首批登臨——冰川
四　歐洲的水塔
五　瑞士——湖泊與河流
六　阿爾卑斯山脈的高山通道
七　比利牛斯山脈
八　比利牛斯山脈續(xù)篇
九　博朗特泉——阿奎
十　大地升起——她的呼吸
十一　地球稱為大陸的兩座大山
十二　冰山——極地
十三　火山——爪哇
第二卷
一　太平區(qū)域——草場
二　森林——生命之樹，金樹枝
三　森林的階梯
四　高山和鮮花的夢想
五　續(xù)篇——１８６７年５月的瑞士
六　山腳下等待——阿爾卑斯山植物之愛（１８６７年６月）
七　阿爾卑斯山脈植物續(xù)篇——山花在愛中進步
八　格里松斯人之路——高山之死
九　恩加丁
十　雪與花
十一　恩加丁的命運
十二　瑞士五針?biāo)蓸淠竞腿说耐嘶?br />十三　我們的時間可以回溯嗎？
注釋　

章節(jié)摘錄

　　第一卷　　一 勃朗峰的前廳　　圣熱爾韋。窮困，薩瓦景色優(yōu)美宜人?！　〔史甯緵]有通道。半山腰沒有修建那種永遠(yuǎn)連接法國、德國和意大利的國家公路。勃朗峰孤立獨處。必須特意前去拜見，觀賞這個昂頭俯視歐洲的超絕的孤獨者。　　我見過亞平寧山脈，也見過比利牛斯山脈，那些高山方便貿(mào)易和旅游，如塞尼山、圣哥達(dá)山、辛普朗山陡峭的魔力。我保留了勃朗峰?！　那?，那么多繁重的勞動，我又增加了一種。我從占據(jù)我那么久的長篇史詩的深處，又拋出大膽的《人類的圣經(jīng)》。小小的書，卻表現(xiàn)心靈和意志的巨大沖動。我也完全跟地球一樣，隆起高山，一座山峰，相當(dāng)高的絕頂，能一覽無余整個大地。　　我十分謹(jǐn)慎，不去海邊休息。我喜愛海這個奇異的仙女。海掌握生命的秘密，但是它又那么洶涌澎湃！有多少回，它的風(fēng)暴又助威我的暴風(fēng)雨！我便去阿爾卑斯山中，向靜止不動的景觀討還平靜——不去喧鬧的阿爾卑斯山區(qū)，那里的瀑布和美麗的湖泊，終年一片歡樂的景象。我更喜愛大隱士，沉默的巨人，勃朗峰。只有到了勃朗峰，我才有望找到足夠的積雪和休憩。　　從日內(nèi)瓦出發(fā)，一路經(jīng)過景色平淡、相當(dāng)乏味的地區(qū)，到了薩朗什，猛然發(fā)現(xiàn)景象那么宏偉，不禁目瞪口呆。阿爾沃河一轉(zhuǎn)彎，景色完全變了。驚詫不已，大大出乎意料。左邊，一座巨大的山峰尖頂，瓦朗斯，由風(fēng)化的石灰?guī)r構(gòu)成，高高矗立在路邊，杉木林幾乎支撐不住，威脅著道路。右邊，覆蓋著樹木的山巒，仿佛一座大型劇場的第一排階梯座位，而在別處眺望，就會認(rèn)為那是一座高山（高達(dá)五六千　　尺）。然而，在那后面隔一段距離，則橫空出世，巍然屹立一座大山，暗淡積雪的峰巔?！　〔灰獟募旧僖姷那缣靵淼竭@里，因為燦爛陽光會騙人，給整個地區(qū)披上盛裝，賦予萬物同樣一張笑臉。隨意揮灑的陽光制造耀眼的魔幻，就連墳?zāi)苟蓟\罩在歡快的氣氛中。太陽是個大騙子（哲學(xué)證明這一點）。在陽光的照耀下，薩瓦最窮困、最寒冷的山谷，看上去就像已有意大利特點的瓦萊灼熱的山坡谷地?！　∥襾淼竭@里時，天空灰蒙蒙的，當(dāng)?shù)匾荒甏蟛糠謺r間都是這種天氣。我來到山腳下，能看到當(dāng)?shù)氐谋鞠?，平庸而貧困，被這群高山壓垮，只有阿爾沃河，一條普普通通的湍流，似乎要漫溢出來。一座座小花園，一片片小果園。冷杉林樹木相當(dāng)高大。再往上看，便是那寒冷的巨峰。　　這里竟然有溫泉，著實令人吃驚不小。要說比利牛斯山脈，那些火的老姑娘提供大量滾燙的泉水，倒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然而這里，披著積雪和冷杉林的巨大外衣，卻從地下涌出熱流，真讓人驚異，也引人深思。我們心中暗道：在這表相，冬季寒冷的外景背后，還有另一個在下面，不為人所見的一個人。冰層（有1200尺厚？有人這樣推測）對他來說，只是一件衣服。一個花崗巖人埋葬在里面，是大地從前生育的孩子，從前的一聲浩嘆，一次沖動，向著它還處于黑暗中的光明。不過，這顆靈魂在積雪的墳?zāi)怪?，同它處于幽邃中的母親一直保持親密關(guān)系，一直從深處接受釋放的溫暖?！　∈釥栱f溫泉浴場景象凄涼。一座莊嚴(yán)的杉樹園，同一條湍急的小溪相伴。往前走去，漸漸進入相當(dāng)狹窄的山間裂縫，兩側(cè)山巒高約６００尺。溪水很涼，風(fēng)也冰冷。然而，正是從這里噴出熱泉水。完全是個奇跡。一名漁民在這些融雪的溪流中間，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眼溫泉。如在從前，這足以創(chuàng)立一種宗教。在比利牛斯山區(qū)，在維希、波旁等地方，任何一股水都是一個神：波爾波神、戈爾戈神，等等。（參看Baryy的作品。）在薩瓦地區(qū)，這些神便是圣徒：圣熱爾韋、圣普羅泰?！　∵@地方，以其苦修的特性，這樣表述：“在享用上帝恩賜之物之前，跨越門檻時先把罪孽留下，留下靈魂隱秘的病癥。”這就是此地所表達(dá)的意思。這話明智得很。但是我不知道，這地方是否能讓心靈平靜下來。這里肯定屬于神靈光顧過的那種地方。這是封閉的地點。兩側(cè)隔絕，上方搖曳著冷杉，枝葉接近，投下怪異的影子。霧氣形成長龍，從阿爾沃河起飛，被吸引到這里，在此嬉戲而不肯離去。這種游動變幻的景象，不知道給人以什么希望，似乎充滿神秘、迷夢和幻象。人們希望從中多看到些光亮?！　∩袷サ墓猓妥鳛槲业尼t(yī)學(xué)吧！我要去見那憂郁的仙女，但是我要控制她。走出這狹窄的山澗，再往上攀登，就發(fā)現(xiàn)歡快的圣熱爾韋。反差的特殊效果。圣熱爾韋非常古樸莊重。我認(rèn)為這勝過歡快。它的美十分感人，打動了我的心。　　我沒有住在鎮(zhèn)子入口，那里俯臨阿爾沃河，能望見遠(yuǎn)處的薩朗什鎮(zhèn)。我生活在鎮(zhèn)子另一端，住一間小房，這些景物都看不見。這間老房的主人貢塔爾一家，正是發(fā)現(xiàn)溫泉的人（其他人受益）。這間房子建在靠下一點的地方，離河流近些，但是只聞流水聲響，看不見河流。教堂就在旁邊，圍著成蔭的高樹，有一座鮮花盛開的很美的墓園。再遠(yuǎn)一點兒，湍流對岸的高山坡上，有幾片小果園，幾間茅舍，裊裊的青煙，杉樹林。“Finismundi”?！　∩紭淞智跋铝擞?，一團團煙霧，沉重的烏云，拖拖拉拉，朝我們升上來，這是一種歡快的景物嗎？但是無妨，我們照樣感到幾分愉悅。在我們看來，生活很輕松。難道是這里空氣的效果（2400尺的高度）嗎？難道是釋放了內(nèi)心的郁悶，釋放了對看不見的一個世界的憂思嗎？　　壓在心頭的烏云飛走，飛向這些山頭，飛向我望見的在我們對面浮動的大海：那云海游蕩在那些人形般的怪異的圓谷上，在瓦朗斯山的針狀巖峰周圍，在蒙茹瓦的尖頂上?！　∥蚁氲讲辉谘矍暗呐笥?，想到從塞納河流域或萊茵河流域，從荷蘭到濃霧籠罩的倫敦，處于低洼地帶的那些大都市萎靡不振的社會。尤其在云霧中露出一塊塊美麗的藍(lán)天時，我想到這些，心中不禁嘆道：登高多有益處??！世界如果在　　這里，就能輕快而解脫啦！……　　從巴黎到日內(nèi)瓦，人減負(fù)1600斤，而從日內(nèi)瓦到這里，則減負(fù)2400斤！真正自由的地方！海拔再低些，或者再高些，呼吸都不如這里暢快。　　東家可愛的姑娘，名副其實一株楊樹，因生在薩瓦而更顯苗條，她和小弟弟幫著年輕的女傭做些家務(wù)，購買食品，而買東西往往要走很遠(yuǎn)的路。我們的生活有點隨遇而安，就像安東尼一家和帕科姆一家那樣相信上帝，有時等待天上會掉下面包來?！　∮暌煌＃胰栽趯懽?，但我的第二靈魂，更為年輕的靈魂，出于好奇要參觀當(dāng)?shù)?，便去覓新攬勝了。它繞過教堂，走向比奧內(nèi)，這是峽谷圣母村的道路，能通向意大利。然而，興趣，恰恰是去陌生的地方，就是要無視這一切。同我這年輕靈魂一起走的靈魂，更渴望看一看，原先知道的也并不多。景物還都濕漉漉的。古老的胡桃木，我認(rèn)為始自薩瓦公爵前往耶路撒冷的年代，枝葉現(xiàn)在還往下滴水，路面特別潮濕。這是趕集的日子，路上熙熙攘攘，各趕各的牲口，有奶牛、綿羊、鵝，等等。一個很老到的農(nóng)民，非常精明，牽著兩只好看的小黑豬，那架勢就像陪伴著新嫁娘。這些農(nóng)民非常有禮貌，向人問好：“早安！”女人都特別顯老，心地善良而相貌丑陋（她們太操勞了?。?，她們用一種母愛的目光（有時似乎有幾分憐愛），看著這個臉色有點蒼白的少婦，就仿佛看見一個患病的孩子。她們微微笑她在她們的奶牛經(jīng)過時繞開，躲避，未免過分敬畏地給奶牛讓路。天氣，也可以說五分有病，是出太陽還是下雨猶疑不決。燕麥倒伏在田里，等待曬干，還收不回去。小小的收獲，少得可憐，要靠天吃飯?！　∠掠昴翀龈吲d，滿地鮮花盛開。下雨溪流高興，就連最小的溪水都喃喃自語，喋喋不休。好幾條大溪流，湍急的水流很有沖勁，發(fā)出咕嚕咕嚕強有力的聲響，仿佛嫌這場地太狹小了。它們遠(yuǎn)遠(yuǎn)從山上流下來，顯然是一個更高世界的兒子。這個高高的世界，在道路的某一拐彎處，就從側(cè)面顯露出來，一個狹角，正是比奧納賽冰川。這是一座金山，在陽光照耀下！景象燦爛。加快腳步，要走近了觀瞧。然而，這動態(tài)的黃金已經(jīng)變化：一變而為白銀了……沒有常性的陽光！白銀又變成普通的雪。而這片雪，又逐漸化為鉛灰色?！　》党滩幻怊鋈簧駛_步更為緩慢。盡管時值盛夏，天色已向晚。她回來時神情嚴(yán)肅，但是雙手捧滿了鮮花?！　≡绯亢茌p快，有點涼，但是宜人而喜悅。面對雪的工作：今年，在8月份，雪就給我們高高的山頭撲了白粉。繼而，我們就拜會我們的鄰居，大瀑布的冷杉。北方這些莊嚴(yán)的樹木，隨著冰冷的湍流地處很低，又臨近峰頂生長在很高的地方，圍住中間的幾個階梯，保護了小果園里梨樹、蘋果樹等更為嬌弱的樹木。我們懷著敬意，拜訪這些散發(fā)樹脂香味的古木：它們是世界的長兄，經(jīng)歷了最艱難時期的多少磨難，如今還支撐著、保護著許多遭受危險的地方。它們就像那些受苦受難、優(yōu)秀勞動民眾的自然兄弟。我們同它們結(jié)成友誼?！　∥覀儗γ娴睦渖剂郑霈F(xiàn)在我們右側(cè)的山隅。我們走過魔鬼橋（各國的共同名稱），重又往上攀登，穿過一些果園，來到一座小農(nóng)舍。莊戶挺貧窮，但是好客。這個農(nóng)民人很精明，態(tài)度十分和藹，有了點年紀(jì)，當(dāng)初在巴黎多年給人當(dāng)差，將積攢的錢帶回來。他娶了一個外地的漂亮女子，生的孩子都很好看，這顯得生活還有一點點寬裕，甚少在山風(fēng)不太寒冷的年頭。這一家人的場面相當(dāng)動人，不過，這個男人年紀(jì)已經(jīng)很大了，而長子只有12歲，他能看到兒子長大干活，在母親身邊替代他嗎？　　冷杉林非常美觀，形成一道道幽暗的屏幕，其效果妙不可言，時而遮掩，時而呈現(xiàn)深處的溫泉；再遠(yuǎn)一點兒，那道幕明亮歡快，能望見直到薩朗什鎮(zhèn)的旋轉(zhuǎn)的山谷。在密林深處，有些顯然是凱爾特人的廢墟，那黑乎乎的遠(yuǎn)古之色，襯得本來昏暗的樹林越發(fā)黑暗了?！　‰x開冷杉林，往上攀登，走到開闊的地帶，只見圣熱爾韋及其山谷、通冰川的道路，都一覽無余。視野開闊，十分悅目，富有人情味（這個詞就全表達(dá)了）。深谷有草地、溪流，還有勞作，用水輪驅(qū)動的鋸來破開木板，小塊地收獲燕麥、黑麥、蕎麥?？蓱z的山區(qū)木屋根本沒有瑞士的規(guī)模，建在很高的山坡上。就是最高處，山巔，也并不像人們所想的那樣光禿禿的，以淺綠色表明勃朗峰不是一成不變的嚴(yán)肅面孔。　　整個景象很肅穆，但是在這樣溫和的陰天，等待風(fēng)雨來臨之際，就足以令人動容了。我們在半山腰，坐到同一塊窄石上，默然無語：我們心有靈犀，用不著交談了。田地里有幾個人，他們有些擔(dān)心，都抓緊干活。雨季又要來臨，過一兩個月就進入冬季。事物都處于不確定狀態(tài)，這讓我們吃驚。天氣很溫和，我們看到的冰川很少，僅僅一個狹角；不過，冰川藍(lán)瑩瑩的眉弓，沒有預(yù)示任何確切的信息?！　《?勃朗峰——冰川　　近觀冰川恐怖。　　冰川的傳說?！　r羚羊獵人、水晶尋覓者。　　勃朗峰的陰森面目?！　⊙趴?middot;巴爾馬，登頂?shù)谝蝗耍?786年6月）。　　在登勃朗峰之前，我早就看了格林德爾瓦爾德１，很容易接觸的一處冰川，周邊保持原態(tài)，不像許多別的冰川那樣，修理得面目全非，過分營造了人為的效果。格林德爾瓦爾德冰川，我是猛然間看到的，沒有思想準(zhǔn)備，突然驚現(xiàn)，未加思索，也沒有聯(lián)想文學(xué)的篇章：文學(xué)的記憶，在這里不但毫無意義，還會歪曲真實的印象。我的第一反應(yīng)，天真而強烈，既驚異又恐怖?！　∏宄浚译x開了喧鬧的因特拉肯鎮(zhèn)，以及匯聚在那里的庸人，來到格林德爾瓦爾德村，下榻在一家設(shè)備極好的旅館。一進客房，里面不亮堂，也不見有什么特別的地方；然而，店家打開一扇窗戶……我轉(zhuǎn)過身去。這扇窗戶，一下子灌進來陽光，在我看來，狹小的窗框漫溢進來的不知何物，龐大，耀　　眼，還在運動，徑直朝我沖來。　　的確，從未見過如此奇妙的景象。這是一片光海，似乎就在玻璃窗外，勢欲進來。涌進來的強烈效果，不亞于一顆流星突然隕落在地球上，撞擊出炫目的強光?！　〉诙?，我看到這個龐然大物離得并不很近。它那樣子似乎在前進，但是在相當(dāng)遠(yuǎn)處及時停下，還在我步履能及的地點。怪哉！它靜止不動，卻恍若在運動中！它行進在半路，仿佛被逮住，就地僵硬石化了。　　這種景物必須遠(yuǎn)觀。近看，沒有虛無縹緲的詩意，那就會覺得無比粗糙，無比崎嶇，無比艱險了。試想一下，有一條臟兮兮的白色大路，也許寬達(dá)兩公里，布滿深溝轍道，坑坑洼洼，極為顛簸。從那里駛下來的，是什么樣可怖的馬車，或者是什么樣的魔鬼車呢？在那之間，立著許多水晶體，并不明晃晃的，倒像甜面孔，高約15—20尺，呈現(xiàn)一種灰白色，有一些則近乎淺藍(lán)色，如同某種酒瓶綠，色調(diào)曖昧而兇險?！　∵@面斜坡，顯然是很大一片冰海的一次傾瀉，而那冰海的邊緣，看得見就在山巔，一條生硬的線印在藍(lán)天上。整個景象輝映著陽光，有一種原始的堅硬，是對我們居住在下面的人極大冷漠的結(jié)果，我可以這樣說嗎？是一種有恃無恐的態(tài)度。因此，我絲毫也不感到奇怪，就連索緒爾１那樣平和、那樣明智的人，登上這冰川都不禁義憤填膺。——同樣，我也深感這些原始巨物的蔑視和挑釁。我相當(dāng)粗暴地對它們說：“你們不要這樣目空一切！你們生存的時間比我們長久一點兒。然而，山啊，冰川啊，在我們的思想高度面前，你們這一萬尺高又算得什么呢？”　　我打算走到近前看看冰川，于是從村子往下走，到達(dá)邊緣，深入進去。入口有各種各樣。此時，冰川開口狹窄，也不高，外觀明亮而光滑。進到里面，處處滑溜，還有危險的斜坡，不知滑向何處。斜坡上方，有兩三層淡藍(lán)色的拱頂，開裂的縫隙，看上去很刺眼，那種透明表示讓人提防點兒。最意味深長的，莫過于一簇美麗的花，經(jīng)過多少歲月，一直鑲嵌在那里，透過冰顯示它那鮮艷的色彩。在那里禁錮，就肯定能保存下去。這種喪葬的長久展示，比任何死亡的形象都更令人驚心動魄：這是一種迫不得已的永生，可悲地扮演著生命，永遠(yuǎn)也不可能返回大自然，回到休息的狀態(tài)了。　　山民并不像我們這樣看待他們的山。他們十分依戀，總要回到山間，并且稱之為“壞地方”。泛白色透明的溪流特別湍急，跳躍著逃離，山民就叫作“漫流”。黝黑的冷杉林，半懸在絕壁上，似乎永遠(yuǎn)安寧，其實也有戰(zhàn)事，也有戰(zhàn)役。在一年中最艱難的幾個月，什么活計都停工了，山民就向冷杉林發(fā)起攻擊。艱難的戰(zhàn)爭，充滿了危險。這些樹木，伐倒了并不算完事，還必須引導(dǎo)樹倒的方向，再牽引上路，校準(zhǔn)木頭在湍流的河床劇烈的跳動（參看朗貝爾：《放排》）。戰(zhàn)敗者往往要向勝利者索命。樹木也要索樵夫的命。森林記錄了孤兒寡母的悲慘故事。在女人和家庭看來，舉家哀喪的恐懼，就寓于那些高大的樹木之上：那些披雪的樹木，遠(yuǎn)遠(yuǎn)望去，黑白斑點突顯了一派陰森?！　那?，冰川是人們憎惡的對象，無不側(cè)目而視。勃朗峰的冰川，在薩瓦稱作“該下地獄的山”。在德語瑞士區(qū)，農(nóng)民的古老傳說，就把罰下地獄的人置于冰川。冰川就是一種地獄。狠心虐待老父親，冬天把他從火爐前趕走的吝嗇女人，就必遭報應(yīng)。她受到懲罰，要同她的黑惡犬一起，永無休止地在冰川之間游蕩。在最嚴(yán)寒的冬夜，人人都緊緊圍著火爐，就能望見山上那個白衣女人凍得瑟瑟發(fā)抖，踉踉蹌蹌走在水晶般的冰尖上?！　≡趷耗Ч壤?，少女峰時刻發(fā)生雪崩，響起隆隆的雷鳴，這正是那些打入地獄的男爵、殘暴的騎士，每天夜晚都要相互撞擊，撞破他們的鐵頭盔?！　∷箍暗募{維亞地區(qū)的傳說，才氣更高，也更可怕，以怪誕的方式表達(dá)對高山的恐懼。山里藏滿了金銀財寶，由一些可怕的地精，由一個力大無窮的矮人看守。在冰山城堡，端坐著一個冷酷無情的處女，她的額頭戴著一串鉆石，挑逗所有的英雄好漢，那笑聲比冬天刺骨的寒風(fēng)還要殘忍。冒失的漢子登上門，來到要命的床鋪，結(jié)果被鎖在床上，同一個水晶妻子結(jié)成永世的姻緣?！　∵@也不能讓人氣餒。守在山上的那個殘忍而傲慢的女子，什么時候也不缺少情人?？傆腥艘实?。獵人說：“上山是為了打獵。”登山者說：“上山是為了望遠(yuǎn)。”而我則說：“上山是為了寫一本書。”我坐在桌前寫道：我在阿爾卑斯山區(qū)，登高山次數(shù)之多，下深澗次數(shù)之多，恐怕不是世上所有登山者所能做到的?！　≡谒羞@些努力中，據(jù)實而論，就是為了登山而登山?！　?hellip;…

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不要問我你們該攜帶什么新書去度假，那樣我就會回答：“沒有什么新書。你們就帶上《鳥》、《蟲》、《山》，到矮樹林深處重新閱讀。我可以肯定，你們會以為還沒有翻閱過。”　　——[法] 埃米爾·左拉　　米什萊的論著寫得有聲有色，充滿了時代氣息和地方色彩，活躍著歷史人物的生動形象，蘊涵著作者自己的某種情懷，具有濃厚的文學(xué)色彩，帶有幾分演義的性質(zhì)，從文學(xué)角度來說，無疑是出色的散文?！　?mdash;—柳鳴九　　米什萊在寫作中，不斷尋找自我，考驗自我，同時也總在吸引對話者，引導(dǎo)讀者的自我脫離自身，在自由中獲得新生，獲得自我解放。在這個意義上，米什萊的歷史作用是巨大的?！　?mdash;—[法] J．塞巴舍爾　　米什萊的歷史著作是名副其實的法蘭西抒情史詩?！　?mdash;—[法] 泰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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