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其他不可能的追求

前言

　　在結(jié)束這本你即將讀到的小說不久，我寫了一篇名為《真實，瘋狂與罪惡》的文章，刊登在《紐約時報》上?！都~約時報》在全球有五百萬讀者，所以很有可能你們都已經(jīng)讀過下面這段了：　　我有四個孩子，每天我都和他們度過美好的時光：給他們洗澡、梳頭，在他們做作業(yè)的時候坐在他們旁邊，在他們大哭的時候?qū)⑺麄儽г趹牙?。但我沒有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墜入愛河，我迷戀的人是我丈夫，是他的臉點燃了我進(jìn)發(fā)而出的迷戀之情。如果好媽媽的定義就是愛自己的孩子勝過愛任何人，那么我并不是一個好媽媽。事實上，我是一個壞媽媽，我愛自己的丈夫要多過愛我的孩子。　　當(dāng)人們讀到這里，他們覺得非常非常氣憤，美國早間節(jié)目女主持人在她們的節(jié)目里對我窮追猛打。她們說我不只是一個壞媽媽，我簡直就是一個糟糕透頂?shù)膵寢尅Ｈ珖鞯氐呐笥褌兌及l(fā)郵件給我，對我說：“天啊，我正坐在星巴克，旁邊的女人簡氣得想把你人卸八塊。”網(wǎng)絡(luò)上也一窩蜂地談?wù)撈饓膵寢屵@個話題，火家覺得應(yīng)該把我的孩子從我身邊帶走。他們覺得我瘋了，于是便仔細(xì)梳理我和我丈夫的作品，試圖從字里行間找劍心懷不軌的蛛絲馬跡。我的經(jīng)紀(jì)人甚至在紐約聯(lián)合廣場的咖啡廳內(nèi)卷入了一場爭斗，她和共進(jìn)午餐的伙伴提起了我的名字，這時鄰桌的一位女士大叫道：“我討厭那篇文章，我討厭它！”她們氣勢洶洶地爭辯著這篇文章的價值所在，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餐館中的女士分成了兩派，一些為我辯護(hù)，而另一些則對我譴責(zé)。　　我真希望自己能輕松地說，這一切關(guān)注都如此有趣，讓一笑而過，但如果那樣說的話，我就是在撒謊。我寫這篇文章的初衷就覺得自己是個環(huán)媽媽，我看到自己身邊的女人，在有了孩子之后，就徹底改變了和丈夫的關(guān)系。她們的熱情轉(zhuǎn)移了，重心不再放在丈夫身上，而是給了孩子。她們的丈夫曾是精神世界的中心所在，而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新的中心——太陽，她們隨即便放棄了丈夫，轉(zhuǎn)而繞著孩子的軌道而行。連她們一度曾經(jīng)了解的利比多。也消失不見，被徹頭徹尾的物質(zhì)欲望取而代之?！　∵@些批評的聲浪，讓我面臨了前所未有的焦慮。為什么呢？難道這房間里的所有女人，只有我一個人還沒有轉(zhuǎn)變成模范母親嗎？為什么只有我無法將孩子放在精神世界的中心呢？　　就像我在文章里說過的那樣，我非常愛我的孩子們，我愿意為他們犧牲奉獻(xiàn)。但我并沒有和他們墜入愛河，我愛的人足我丈犬。我想知道，足不是這就讓我成r一個壞媽媽？　　歐普拉的節(jié)目制片人給我打電話，說歐普拉想要我上她的節(jié)目，談一些她說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的東西——她看到觀眾身上的積怨，漸漸難以壓抑的怒氣和暴躁——家庭主婦間互相傳染的低落、沮喪的情緒。她認(rèn)為我的文章從另一個方面描述了這種癥狀?！　∥液芟?yún)⒓舆@個節(jié)目，那也正是我一直以來寫作的目的。從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正遭受著這種積怨的折磨開始，我便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那時我正坐在洛杉磯的一座游樂場里，我的公文包換成了尿布袋，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孩子和自己，我的所有追求凝成了一些我以為是憤怒的東西。我現(xiàn)在才意識到，那種心情幾乎瀕臨絕望?！　≡谖肄o去聯(lián)邦公設(shè)辯護(hù)人的工作之后，開始寫作之前的兩年時間里；在我作為一個全職家庭主婦，到有了第一個孩子然后是第二個孩子的日子里，我并不擁有那種我在文章里所寫的身心滿足的生活。在那些日子里，我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惟恐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深怕他們或多或少地感覺到。我知道自己應(yīng)該待在家里陪伴他們，但我卻并不快樂。　　或許我和那監(jiān)在歐普拉節(jié)目上坐在我對面的母親們，并沒有太大區(qū)別?！　∧瞧恼轮詴屵@些女人如此憤怒，歸根到底要源于一件事情——母性的焦慮、矛盾的心態(tài)，以及疑惑?！　『芫靡詠砦乙恢痹趯戧P(guān)于母性焦慮的話題——事實上，這就是我所寫的東西?！　∥覐摹秼屵渎蓭熖桨浮烽_始了寫作生涯：小說建立在一系列無傷大雅的謀殺案件之上，描寫了一位由聯(lián)邦公設(shè)辯護(hù)律師轉(zhuǎn)變?yōu)榧彝ブ鲖D，由于厭煩了只有“媽媽、孩子和金寶貝童裝”的世界，從而把注意力轉(zhuǎn)向r解決案件，免得使自己發(fā)瘋。那個時候，我就是由前聯(lián)邦公設(shè)辯護(hù)律師轉(zhuǎn)變成為家庭主婦的，我厭煩了只有“媽媽、寶寶和金寶貝童裝”的世界，轉(zhuǎn)而開始寫作，免得自己發(fā)瘋?！　∧感缘拿苄膽B(tài)。　　那就是我所寫的東西。永遠(yuǎn)都是?！　≡谖业男≌f《女兒的守護(hù)者》中，我的本意是要控訴在美國毒品管制戰(zhàn)爭中那些無辜的人們，是如何陷入了司法體系這張殘酷的大網(wǎng)。但我卻寫了一部關(guān)于母親和女兒的小說，描寫了一位母親，是如何學(xué)會突破自己愛的界限，對孩子展現(xiàn)自己母愛的故事?！　∧慵磳⒁x到的這本小說，《愛與其他不可能的追求》，同樣也對母性的矛盾心態(tài)進(jìn)行了探索，而且可能是以其最本質(zhì)、最純粹的形式。伊米莉亞肩負(fù)著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她是個繼母，而大多數(shù)離婚家庭的孩子都想要實現(xiàn)一件事情，并且只想要實現(xiàn)這件事情——即使他們的父母在一起過得很悲慘，即使他們天天爭吵打罵，即使他們的父親非常風(fēng)流，又或者母親對他們漠不關(guān)心，但大多數(shù)離婚家庭的孩子們，還是想要他們的父母重新生活在一起。為了他們，重修于好，維持這個家。對一個孩子來說，一個繼母是這個夢想的終結(jié)者，她站在幸福的路中間，擋住了道路。即使她是個好人，即使她每件事都敞得很好，但時不時地，他們還是會對她大發(fā)脾氣，他們討厭她。　　那么對于這種討厭，繼母又該作何反應(yīng)呢？對于一個有著根深蒂固的成見、很可能會告訴她他有多恨她的孩子，她又要如何去對待呢？母愛就是最好的答案?！　∥覀冞@些做媽媽的人都承認(rèn)，有時候我們的孩子也會讓我們心煩意亂。在這些時候，我們就會利用平日里愛的點滴來度過這些挑戰(zhàn)性的時刻：我們回想起他們的小手抓著我們的手指，他們躺在我們懷里，貼著我們胸膛時那種心跳的感覺。我們會想起自己是多么愛他們。和真正的母親相比，繼母也被要求以相同的忍耐和克制來應(yīng)對這一切，但她們卻沒有那些感情積累來支持、來幫助她們度過那煎熬的時刻。哪怕是圣人，這幾乎都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撩桌騺?，老天，她根本就跟圣人扯不上一點邊。她沉浸在喪子之痛中，面臨崩潰；她年輕而且自我；她沉浸在愛中，想要和她的丈夫整天待在一起，而不要和她丈夫那個早熟又讓人發(fā)狂的兒子有任何瓜葛。　　伊米莉亞及其身上的母性矛盾心態(tài)，正和整個社會所期待的完美養(yǎng)育理念抗?fàn)幹Ｔ谶@個觀念里，女人一旦傲了媽媽就得放棄除母性之外的所有事情，這些女人把所有的夢想和能量都投入到完美的養(yǎng)育之中，力圖撫養(yǎng)出最聰明、最有才氣的孩子。她們成了“完美的母親”?！　≡谶@部小說里，我想問的是：我們?yōu)楹⒆臃瞰I(xiàn)的結(jié)果又是什么？一個媽媽為他奉獻(xiàn)自己，滿足他所有需求和欲望的孩子會是什么樣子？一個媽媽為他犧牲自我，只為成就他所有完美的孩子又會是什么樣子？他會體貼善良、貼心，而且又義不容辭地將他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嗎？他會不會是一個妄自尊大、過于自私而讓人尢法相處的家伙呢？這樣的孩子能帶給我們一個更好的世界嗎？　　在很多方面，小說就像一個孩子。你誕生了這個想法，培養(yǎng)它，使之長大，提心吊膽地讓它來到這個世上，惟恐它會受到傷害和折磨，拼盡全身力氣想要讓它獲得成功?？吹阶约旱男≌f能在中國出版，這讓我萬分激動。我住在加州，這里和中國保持著非常友好的關(guān)系。我的新書《來自遠(yuǎn)方》里就涉及了跨國領(lǐng)養(yǎng)的問題，尤其是被美國家庭領(lǐng)養(yǎng)的亞洲女孩們。雖然我已經(jīng)有二十年之久沒有踏上這片土地了，但我無時無刻不在夢想和思念著中國！　　《愛與其他不可能的追求》在我之前跨越太平洋，來到了中國，希望很快我也可以追隨它的腳步而來。

內(nèi)容概要

　　艾美·麗雅看似擁有幸福美滿的生活：哈佛法學(xué)院高材生，和心靈伴侶杰克結(jié)婚，住在曼哈頓上西區(qū)高級住宅區(qū)。但一直令艾美·麗雅苦惱的是，自己一直不知該如何與丈夫前妻所生的兒子威廉相處，這個五歲的男孩讓她覺得束手無策。后來，艾美·麗雅終于有了自己的女兒，可不幸的是女兒剛出生就死于嬰兒猝死癥。她的世界徹底崩潰了，她無心工作、失眠，此后一看到公園里的游樂場、推著嬰兒車的母親、樂融融的幸福家庭就痛苦不已。同時，杰克的前妻也時不時指責(zé)她沒把威廉照顧好。雖然艾美·麗雅想拉近她和繼子的關(guān)系，卻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陷入絕望。穿過中央公園接送威廉的過程，似乎變成了她最危險致命的旅程……

作者簡介

　　畢業(yè)自哈佛法學(xué)院，曾經(jīng)擔(dān)任公共辯護(hù)律師，后在丈夫邁克爾·沙邦（Michael Chabon，2001年普利策小說獎得主、2008年星云獎得主、《蜘蛛俠2》編?。┑墓膭钕绿峁P寫作，以“媽咪律師探案”系列（Mommy-Track Mysteries）而一舉成名。    
　　2006年初沃爾德曼出版了《愛

章節(jié)摘錄

　　第一章　　　通常情況下，只要低著頭快步前行，我就能順利走過西八十一街的游樂場。我在電梯里就開始準(zhǔn)備，雙眼盯著那長長的黃箭頭從七樓下到六樓、五樓、四樓。如果電梯停下來，走進(jìn)來一個鄰居，我便毫無選擇，只能拋開預(yù)想中一個人的清靜，換上一副禮貌的面孔；如果進(jìn)來的是年輕人，比如頭發(fā)像紅刷子、臉上脫著皮的吉他手，或者身穿皺巴巴低腰牛仔褲和黃皮衣的電影制作人，那我只要禮貌地點個頭就行。而年紀(jì)大些的人則要求更多。滿頭灰發(fā)的老女人自以為穿得像個波希米亞，脖子上的青筋在黑羊毛披肩下若隱若現(xiàn)。我得跟她談?wù)勌鞖狻⒋髲d東方地毯上被磨出的印子，或是文藝版的新聞頭條。這真讓人難以忍受，難道她們看不出我很忙么？難道她們沒意識到沉浸在自怨自艾悲情中的我，根本沒有心思跟她們說話么？難道她們不知道，公園的入口就在八十一街游樂場的旁邊，如果我不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不理清思緒、不將所有聲音摒棄而只專注于自己的呼吸，那么很可能、極有可能，我就無法鼓起勇氣雙手插兜眼睛只盯著枯枝殘葉、一塊塊褐色的泥地或草坪，大步走過游樂場么？如果沒有，那我就將在腦海中不斷盤旋的、孩子們那令人悸動的聲音中，徹底崩潰，倒在游樂場的門外。這些提著笨重的Tod’S手袋、沒了丈夫、喋喋不休的銀行家夫人們難道不知道，如果我分散了注意力，轉(zhuǎn)而去聽她們談共和黨運用不正當(dāng)手段贏得選舉，或是巴基斯坦自殺式炸彈，又或是2B座的卡茨夫人有沒有看到新來的安東尼警衛(wèi)上星期二的晚上在桌子后面打瞌睡，我將無法在中央公園的庇護(hù)下走過那座游樂場么？難道她們不知道，她們粗俗刺耳的聲音，和她們堅持等待我的敷衍作答時，不耐煩地敲擊著樹脂手杖的聲音，會讓我無法到達(dá)這個城市中惟一可以讓我接近平靜的地方么？難道她們想逼我穿過第七十九街的地下隧道，靠著臟臟的石墻前行，吸入貫穿市鎮(zhèn)的公交廢氣，一路上閃躲橫行著開往東區(qū)的出租車么？難道她們想逼我改坐出租車么？　　謝天謝地，今天電梯直下大廳，只有我一個人！　　“走好，伍爾夫太太。”伊凡邊幫我開門，邊說道?！　奈医Y(jié)婚那天開始他就這么叫我了，最初我試著解釋我還是格林利夫小姐。我知道伊凡不傻，他明白我的意思。但是他只是笑笑，點了點頭說“當(dāng)然，格林利夫小姐”，轉(zhuǎn)而第二天又致以我“早上好，伍爾夫太太”的問候。不過起碼這比我剛搬到杰克這里時要好得多，那時我曾經(jīng)嘟囔著“哦，不，請叫我伊米莉亞”之類的話，伊凡甚至連笑都沒笑，也不點頭，只是從他厚厚的黑眼鏡后面盯著我，搖搖頭，好像我五年級時的老師，在我忘了作業(yè)，或更糟糕的，在課堂上說臟話時對我極其失望的樣子。“不，伍爾夫太太。”他那時說道。就這么一句，不是“我不能”或者“我覺得不合適”，而只是簡單的一個“不”字。因為他絕不可能對大樓里的人直呼其名，這樣的提議對他來說簡直不可思議。今天，我只是笑著點了點頭，走出大門，穿過街道，朝中央公園走去?！　《率且荒曛凶铋L的月份。　　冬天已在我們身邊徘徊了如此之久，而春天卻好像永遠(yuǎn)不會到來。天空灰暗低沉，陰霾籠罩著這個城市。但這并非預(yù)示著將有標(biāo)志圣誕來臨的降雪，或是傾盆而下、掃除一切的冰冷大雨，而是那——惱人的、很快將雪融化的、黃色泥漿般從天而降的牛毛細(xì)雨。人行道上滿是污黑的雪堆，走在上面就像在玩俄羅斯大轉(zhuǎn)盤，結(jié)果很有可能就濺了一腿的冷泥點，弄濕了鞋襪。往年這時候通常我都待在家里，窩在火爐前取暖，裹著雪尼爾披肩，穿著羊毛襪，重讀簡·奧斯丁，期盼晝短夜長的日子快點過去。然而今年，我卻迫不及待地期待著二月的到來，急切地渴望擁抱紐約二月那無休無止的冷酷嚴(yán)寒。今年我需要二月，甚至在一月底的現(xiàn)在，仿佛這個城市已察覺到我的沮喪，對我說：“你也是嗎？”繼而向我表達(dá)它的同情之心。中央公園里的樹木顯得格外干枯，將毫無生氣的枝椏伸向天空，那是失去了希望之葉的垂死枝椏?？蔹S的草地被踢得一塊塊的，成了覆蓋著斑駁冰雪的泥地。騎馬專用道和杰奎琳·肯尼迪水庫邊的小路泥濘不堪，盤根錯節(jié)的樹根在曾經(jīng)平坦的路上凸起，將穿著毛衣的跑步者絆倒?！　〉谴靼材?middot;羅絲游樂場卻擠滿了孩子。除非天氣特別惡劣，紐約的孩子都在外面玩耍，即使那些住在寬敞公寓里的保姆和媽媽，也都不顧一切地想逃脫房間的束縛。在這最陰郁的冬日里，潮濕的秋千能將防水雪褲濕透；原本造價昂貴、柔軟的瀝青路面被凍得僵硬易碎；保護(hù)措施周全的游樂場里未被發(fā)現(xiàn)的一塊小小金屬，足以牢牢地粘住孩子們粉嫩的小舌頭，將其凍得僵硬，直到不慌不忙的多米尼加保姆把最后幾滴星巴克咖啡倒在和蹺蹺板粘在一起的小舌頭上。而此時此刻，孩子們依舊在游樂場里，天真爛漫地叫著笑著。我加快了腳步，笨拙地幾乎一路小跑起來。腰上堆滿了贅肉，每走一步骨頭都疼痛不已。　　當(dāng)孩子們的聲音漸漸融消在中央公園的其他聲響之中，我立刻放慢了腳步，讓自己能喘口氣。夏季的中央公園就像鄉(xiāng)村——或者說就是另一個鄉(xiāng)村，在這里鳥兒競相歌唱；滑輪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嘶嘶拉拉的聲音；秘魯?shù)慕诸^藝人們用笛子演奏著Simon＆Garfunkel樂隊2取材于安第斯山脈民歌的曲子；樹上的櫻桃鮮紅欲滴，環(huán)繞綿羊草原的群山開滿了黃色的水仙，這些都讓你情不自禁地愛上中央公園。夏季，莎士比亞公園花團(tuán)錦簇，很多新人在此舉行婚禮；沒走兩步就會被地上的紫菀5藤蔓絆著或是撞到玩飛盤的狗兒。可愛的中央公園就像夏日里的陣陣涼風(fēng)。而冬季，鴿子在光禿禿的榆樹下飛翔，親近著那些好心的孤單的老女人，她們坐在林陰道旁被雪打濕的長凳上，拿著裝有面包屑的紙袋。在冬季，公園屬于我們這些真正愛它的人，我們不需要搖曳多姿的紫藤蔓和滿山遍野的杜鵑花，只要有積雪覆蓋的黑色洋槐、滿是污泥的小山，還有風(fēng)吹過干枯樹枝時吱吱嘎嘎的響聲就夠了。正是這份遠(yuǎn)離喧囂的寧靜使這片八百四十三畝的土地如此美麗。春夏色彩斑斕的四旬齋前狂歡節(jié)、秋天璀璨似火的楓葉和橘子都只不過是這片美景的花邊點綴?！　∥页费刂畮炫缘男较虮弊摺＿@條路上還有一個游樂場，不過距離較遠(yuǎn)，足以讓我的眼睛避開那些原木的游樂器材和紅黃相間的滑梯。我絞著手指，對母親們來說，現(xiàn)在推嬰兒車出來散步已經(jīng)有些晚了。如果我的好運能夠持續(xù)，那么就一個都不會看不到。上周三我提前幾小時出門去見一個朋友，她覺得逛一上午鞋店能幫我擺脫沮喪，做回以前那個她的好伙伴。當(dāng)然，明迪沒有這么說，她說她的丈夫送給她一雙莫羅·伯拉尼克的鞋作生日禮物，不過因為她之前向他隱瞞了真正的尺碼，她得去店里看看有沒有十號半可以換?！　∧翘欤以谒畮斓拈T衛(wèi)處遇到她們，一整隊的她們，蹲在嬰兒車后面，露出產(chǎn)后腰上的贅肉。她們握著車把手蹲蹲起起，不停地逗弄著七百五十元美金的嬰兒車?yán)锘蚪谢蛐蛩说慕】祵殞?。那些博格步蛙式折疊嬰兒車，就像停在我們公寓走廊里的那輛，長桌子旁邊系著絲綢小花的那輛，每次當(dāng)我等電梯時都攪得我心神不寧、藍(lán)色粗斜格紋的那輛，它讓我不停地按按鈕，似乎那樣電梯就會來得更快些。這隊媽媽們協(xié)調(diào)地或蹲或站，當(dāng)我像受了打擊般地停在她們面前喃喃自語時，卻沒人搭話。她們看看我，然后又互相看了看，但是沒人講話。甚至當(dāng)我開始大哭，轉(zhuǎn)身跑回小路，經(jīng)過第一座、第二座游樂場，直到跑回中央公園西區(qū)，都沒人說一句話?！　〗裉煳液苄疫\，那些母親們都待在家里，或者正享用著一杯運動后的拿鐵咖啡。直到我走到東區(qū)的騎馬專甩道上，才看到一位。她銀粉色運動短褲上跳動著一只小球，我還沒看清是什么樣子，她就跑過去了，耳朵上還戴著一副相稱的皮耳套。我只瞥到她雙胞胎嬰兒跑步推車?yán)飪蓤F(tuán)紫色的小寶寶和粉紅色的小鼻子，然后他們便消失不見了。只在剎那間才讓我心中泛起了一絲痛楚?！　≡诎踩⒗碇?、成功地穿過公園到達(dá)第九十街后，我看看了表，該死，我又要遲到了。我得在五分鐘內(nèi)到達(dá)第九十二街，然后再走一長段路去萊星頓街。我加快腳步，腰又刺痛起來。長風(fēng)衣的下擺不斷地拍打著我的腿，我用另一只手努力把衣服拉緊，我可以把它扣上，但那實在太難看了，會把衣服掙破的，而我又不會無聊到再買一件新冬衣——我不想花幾百塊買一塊包裹自己的布料，而且再過一個月就穿不著了，我倒寧愿敞著外套，用厚圍巾抵御寒氣?！　∥遗苓^白色圍籬和那些水泥花盆，向警衛(wèi)出示了身份證，我跑過金屬探測器，忙不迭地走到電梯前。這時我才想起來，為了不遲到，我特意把表調(diào)快了十五分鐘，那么，這次我不會再晚了，卡洛琳也就找不到理由打電話責(zé)罵杰克，抱怨我漫不經(jīng)心、對她漠視以及她的那套義正辭嚴(yán)了。我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仿佛只有靠著不安和焦慮才能支撐下去。電梯來的時候我已縮成了一團(tuán)，像只老鼠般卑微。我是第九十二街區(qū)里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人?！　∫蝗号烁乙黄疬M(jìn)了電梯，其中兩個懷孕了；另一個用黑色背帶把寶寶裹在胸前，背帶前面點綴著一個小白錨；最后一個推著一輛博格步嬰兒車，和停在我公寓外面的那輛一模一樣。雖然我是一個出色的路線家，能夠完美地避開中央公園里的孩子們，但諷刺的是，我的結(jié)局依然注定是羊入虎口。我的目的地，旅途的終點，是第九十二街區(qū)的幼兒園?！　≡谖业墓珗@偶遇后，任何一個媽媽都有可能讓我半途死在去幼兒園的路上。中央公園本是我的避難所，而寶寶們的入侵卻激怒了我，令我備受打擊。反倒在幼兒園里，我已習(xí)慣了那層出不窮的錐心痛楚，除了心神不寧、悲傷不已外，我沒有其他感覺了，那狀態(tài)就如同在電梯里看到喝奶的嬰兒那紅潤的臉頰而強忍住淚水一般?！　‰娞堇锏呐讼蛭尹c頭致意，冷淡得就像我對鄰居們那樣。而我給予親切地回應(yīng)，然后盯著電梯門上的指示燈，直到電梯升到六樓?！　∮變簣@的走廊里總是貼著孩子們色彩斑斕的畫，每個猶太傳統(tǒng)節(jié)目都會更換?，F(xiàn)在，歡度普珥節(jié)的孩子們，畫了美麗的以斯帖王后和邪惡的哈曼。整條走廊里都在宣傳這個學(xué)校遠(yuǎn)近聞名的輔導(dǎo)老師的數(shù)量，展示著他們可靠耐心的教導(dǎo)。他們的教育是才智的源頭，認(rèn)真、富有創(chuàng)造力，甚至可與視覺藝術(shù)學(xué)院的授課相比。我掃視著這些畫，看看其中有沒有威廉的。他繼承了他母親靈活纖長的手指，畫中總有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成熟感。他畫的大多是海洋，里面有魚、章魚、牙齒鋒利的鯊魚，以及鰻魚。現(xiàn)在，他最新的一幅畫就貼在教室外面，而這一次，威廉看起來是惟一一個沒有向那位把子民從毀滅中救出的猶太王妃表示敬意的孩子。起初我以為他的畫只是一大幅紅色的蠟筆涂鴉，但當(dāng)我走近了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畫的下面，威廉還畫了一條七彩的鸚嘴魚。這條魚翻向一側(cè)，肚子上被另一條箭魚掏了一個洞，上面那些紅色就是從傷口里噴出的血。也許這幅畫別有寓意，也許鸚嘴魚象征著猶太人并未因以斯帖的介入而得到拯救，而那條箭魚的鼻子看起來的確很像一塊“哈曼的耳朵”?！　∥沂掌鹨录苌贤耐庖潞兔弊樱戎t色教室的門打開。威廉今年在紅色班，去年在藍(lán)色班，而前年則在橙色班。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訴我們他喜歡橙色，顯然這個顏色更有趣，威廉喜歡的很多東西都是橙色的，但他不喜歡橙子，他認(rèn)為再也沒有比那更乏味的東西了。威廉并不是討厭水果，他喜歡好看的金橘，尤其是被做成蜜餞后。他喜歡的橙色的東西里還包括：加了藏紅花調(diào)料的橙黃色西班牙菜、大蝴蝶、北愛爾蘭的橙帶黨、雪城大學(xué)，以及他特別喜歡的橙色交通路錐。威廉很喜歡談?wù)撨@些東西，他也喜歡討論不同種類的奔龍，和它們的異同之處，尤其是馳龍和迅猛龍。他內(nèi)心的小魔鬼會是什么樣子？（當(dāng)然是像威爾·帕里的小貓那樣的。）他還喜歡討論冥王星是否應(yīng)該被重新劃為柯伊伯帶”的一部分（威廉認(rèn)為不應(yīng)該，他覺得冥王星被剝奪了應(yīng)有的權(quán)利，自從1903年2月18日起，它作為一顆行星被克萊德·湯保發(fā)現(xiàn)后，就應(yīng)該一直是顆行星）。威廉只有五歲，但有些時候說起話來活像個六十歲的小老頭。人人都覺得他這些言談逗人喜愛，他的早熟更是迷倒了大家?！　∶總€人，但除了我。我覺得威廉讓人無法忍受?！　∮惺裁慈藭χ粋€天真的孩童有如此感受呢？這個孩子甚至?xí)赋瞿阏f“狗拉雪橇”這個單詞時的發(fā)音錯誤、在你一塊巧克力酪餅吃了一半的時候精確地算出你的體重指數(shù)、在你試圖討好他的時候卻視而不見，轉(zhuǎn)而報以一個不屑一顧的笑容，那種笑容更多的是出現(xiàn)在長滿粉刺的青少年的臉上，而不是一個胖嘟嘟的幼兒園孩子的臉上！但我作為一個成年人，理應(yīng)容忍他所有的怪癖，擺脫那種‘是我破壞了他家庭’的罪惡感，竭盡全力地去愛他。　　我打開威廉的保溫飯盒，把一半剩飯倒進(jìn)垃圾桶，飯盒里酸牛奶和塑料混合的味道令我屏住了呼吸，但當(dāng)我意識到那些媽媽正看著我的時候，已經(jīng)為時過晚了。其中一個肯定會告訴卡洛琳我沒仔細(xì)記錄威廉剩下了什么，就把他剩的午餐倒掉了。這下又多了一個證明我不值得信任的罪名。我不經(jīng)意地和一位推著嬰兒車的母親四目相對，我的臉一下子紅了，她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轉(zhuǎn)過身去把臉貼在寶寶的頭上。我仿佛感覺到了那柔軟的皮膚也貼著我的臉頰，發(fā)絲擦過我的嘴唇，小身體里傳來她柔和的心跳。我避開她，轉(zhuǎn)身仔細(xì)研究威廉血腥的畫?！　‖F(xiàn)在，大廳里滿是保姆和和媽媽們。教室的門開了，一位教師探出頭來，“諾拉的保姆在么？”她把一個胖胖的紅發(fā)女孩送進(jìn)大廳。走廊里藍(lán)色、綠色、黃色、紫色、橙色、紅色的教室外面，媽媽和保姆們開始集體大歡迎，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蜂擁而出，呼喊著迎向那些等待他們的女人們。女人們蹲下身子，把她們的孩子抱入懷中。然后威廉出來了，他站在紅色教室的門口，耐心等待。這時一個身材活像三球巧克力冰淇淋的女人把一個瘦弱的、長著雀斑的小女孩擁入懷中，保姆的頭發(fā)簡直是她身材的小型復(fù)制版，當(dāng)她抱起女孩時，它就像一座顫動的高塔。威廉低頭躲過那雙晃動的腳，朝我走來。我俯身過去，伸出一只胳膊，生澀地抱住了他。他僵住了，然后看起來像是放棄了抵抗，任我抱著?！　?ldquo;今天是你？”他說?！　?ldquo;今天是星期三。”　　“是吧。”　　哪一個五歲的孩子會說“是吧”？　　“來，”我說道，“我們走吧。”我必須從這些小小的身體中逃離出來。我能聞到他們的味道——酸牛奶般的汗味、草莓味的洗發(fā)香波。他們黏乎乎的小手和粉嫩的臉頰像流沙般磨擦過我的大腿。小小的橡膠運動鞋在地板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比粉筆劃過黑板更讓人難受。我在穿越大廳時被一個蜘蛛俠午餐盒絆了一下，還踢到了一雙淺綠色的羊皮靴。他們的頭在我的腰際，我的手指正好能穿過他們?nèi)彳浀念^發(fā)，捻弄那些小卷兒。我想起上個月回家后在威廉午餐盒里發(fā)現(xiàn)的東西，他們可能都有虱子?！　?ldquo;威廉，我們走吧。”我重復(fù)道，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兩位媽媽看了看我，皺起了眉頭，撇了撇嘴巴，顯出很不贊同的樣子。“我們就要晚了。”我嘀咕著，聳了聳肩，仿佛這樣就能做出解釋，就能阻止她們給卡洛琳打電話?，F(xiàn)在我不僅是不負(fù)責(zé)任，還口出惡言?！　⊥犎挝医o他拉上衣服。我把他的帽帶緊緊系了起來?！　?ldquo;你的手套呢？”　　他把手套從口袋里掏出來。我費勁地把它們套進(jìn)他軟軟的手指，他右手的拇指和其他手指并在一起，拒絕放到應(yīng)放的位置。我努力把大拇指套上去，但最后還是放棄了?！　?ldquo;好了。”我虛偽地笑著?！　⊥闪宋乙谎?，朝電梯走去。我連忙拿起他媽媽放在教室外掃除柜里的兒童安全坐墊。我過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等我了，看著電梯門徐徐關(guān)上?！　?ldquo;我們錯過了電梯。”他說?！　?ldquo;我跟你賭十塊錢，還會再來一部的。”　　我從沒想過這個孩子會是這樣。我設(shè)想我會很愛他。我如此愛他的爸爸，似乎也會愛屋及烏地喜歡他的孩子。我希望威廉也愛我。在我們約會了六個月搬到一起住了幾個星期之后，杰克終于肯讓我見見威廉了。他原本可以早一點介紹我們認(rèn)識的，但他還是把見面時間的決定權(quán)交給了卡洛琳，雖說這只是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但也給她一種掌控局面的感覺。杰克仔細(xì)地考慮過，如果把選擇權(quán)交給她，威廉才能幸福地生活，渾然不知那個來和他分享爸爸的那個女人意味著什么。那是我不在場時杰克和他前妻之間的最后一場對話，所以我也不得而知，為什么杰克堅持要在那個周六的早上，讓我、他，還有威廉在動物園見面。　　和他兒子見面比和他第一次約會更讓我緊張。第一次非常重要，我們應(yīng)該第一面就看對眼。地鐵一路駛向市區(qū)，我在腦海里一次又一次地反復(fù)演習(xí)。九月了，卻仍讓人感覺那是又濕又熱的八月，在秋老虎肆虐的日子里，地鐵站臺仿佛蒸籠般，讓人呼吸困難，每吸一口都仿佛把灰土也一起吸進(jìn)了鼻子和肺里。我從斯戴文森城的公寓搭地鐵去市區(qū)，當(dāng)車門在第五十九街站打開時，我還是覺得時間太短，車廂里的空調(diào)還沒讓我涼快個夠，我簡直都不想下車了?！　〗芸撕屯趧游飯@的入口處等我。杰克讓三歲的威廉騎在他的肩上，威廉的腿垂到杰克腰際上方一半的地方。杰克很英俊，像我父親一樣，身材結(jié)實勻稱。他的身高在一米六七到一米七。之間徘徊，這要取決于他的心情。他是個樂觀開朗的人，當(dāng)他高興的時候，看起來就會更高一些；在極少數(shù)被沮喪壓垮的情況下，他變得瑟縮，好似希望自己消失一樣。杰克有一次說他身上最能首先打動我的東西就是：雖然他很矮小，卻不會讓人視而不見。相反地，我看上去總是在盡可能地顯露自己。但杰克從來都沒看過我在威廉幼兒園里縮成一團(tuán)的樣子，活像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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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部美麗的小說。如果你讀后沒有落淚，那么你心如枯木。”　　“一本浪漫、動人、略帶痛苦的書，引人入勝、出乎意料。”　　“無論伊米莉亞處于什么情緒中：大怒、憤恨、平靜，或者別的，她都十分尖銳，冷嘲熱諷，固執(zhí)己見，苦中取樂，讓這本睿智風(fēng)趣的小說增添了無盡的深度和能量。”　　我曾經(jīng)將他視為通往天堂之路的一塊絆腳石，但是，我錯了……　　這是一個女人和自己的悲傷奮戰(zhàn)的故事，也是一個女人因為失去而重新思考和選擇的故事……終于，她學(xué)會了自己的方式去感謝生活中的意外之美——不可預(yù)期，又無法言語的恩典之瞬?！　∥乙詾榻芸恕∥沂敲凶⒍ǎ晕覀儎e無選擇，只能以核子引爆般的威力，摧毀所有橫陰在我們之間的人，包括他的兒子——我的繼父?！　《覅s失去了我們的初生的女兒。當(dāng)我們穿過草地，站在一塊空空的矩形洞穴旁，當(dāng)他們落下純白色、帶著鑲金把手的棺材時，他開始嚎啕大哭，悲傷讓我從此為所欲為?！　‖F(xiàn)在，我終于明白，我們的愛情并非神韻的旨意，我們只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必須費盡心力才能維持婚煙。我看到動物園外的威廉，雙腳從他爸爸的肩膀上垂下來?！　⊥⑽脑鏁馃徜N售中：Love and Other Impossible Pursui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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