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13-1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作者:[美]厄尼斯特?海明威 頁數(shù):117 字?jǐn)?shù):90000 譯者:李繼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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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概要
有個老人獨自在海上捕魚,接連幾個月沒有收獲,后來他釣到一條很大的旗魚,跟它纏斗了兩天兩夜,用魚槍把它刺死;但在返回的途中遇到鯊魚的襲擊,缺乏幫手和工具的老人雖然殺了幾條鯊魚,但旗魚被其他鯊魚吃光了,等他進港時,旗魚只剩下一副骨頭。
《老人與?!烦霭婧笠l(fā)巨大轟動,海明威憑此作品榮獲第54屆諾貝爾文學(xué)獎。
獎勵其大師級的敘事藝術(shù),新近體現(xiàn)在《老人與海》中,以及其對當(dāng)代文體的影響。
——第54屆諾貝爾文學(xué)獎授獎辭
《老人與海》講了一個老漁夫的故事,但是在這個故事里卻揭示了人類共同的命運。我佩服老人的勇氣,佩服他不屈不饒的斗爭精神,也佩服海明威。
——王小波
我會這樣喜歡《老人與海》,這是我所看到的國外書籍里最摯愛的一本,希望大家都看看這本書,看了可以對我們這個時代增加一點信心。
——張愛玲
作者簡介
原著者
厄尼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899-1961)美國“迷途一代”標(biāo)桿人物。他開創(chuàng)的“冰山理論”和極簡文風(fēng),深深影響了馬爾克斯、塞林格等文學(xué)家的創(chuàng)作理念。他單腳站立寫作,迫使自己保持緊張狀態(tài),用最簡短的文字表達(dá)思想。巔峰之作《老人與?!废群螳@得1953年普利策獎和1954年諾貝爾文學(xué)獎。他是文壇硬漢,更是反法西斯斗士。二戰(zhàn)中,他在加勒比海上搜索德國潛艇,并與妻子來到中國報道日本侵華戰(zhàn)爭。1961年,他用獵槍結(jié)束了自己傳奇的一生。
譯者
李繼宏
生于1980年,祖籍廣東,現(xiàn)居上海,翻譯家。出版有百萬級暢銷譯著《追風(fēng)箏的人》《燦爛千陽》《與神對話》等,譯著涵蓋小說、散文、社會學(xué)、經(jīng)濟學(xué)、哲學(xué)、宗教等領(lǐng)域。
書籍目錄
導(dǎo)讀
·1·
老人與海
001-102
附錄:談?wù)劇独先伺c?!返娜N譯本 103-118
章節(jié)摘錄
版權(quán)頁: 小鳥降落在船尾,棲息在那里。然后他從老人頭上飛過,停在釣索上,那里讓他覺得更舒服。 “你多大呀?”老人問小鳥,“這是你第一次出門嗎?” 小鳥看著他說話。他太累了,累得都沒仔細(xì)看釣索,在上面搖搖晃晃的,那雙小小的爪子牢牢地抓住它。 “它很穩(wěn),”老人告訴他,“它太穩(wěn)了。你不應(yīng)該這么累啊,昨晚又沒有風(fēng)。你們這些小鳥來干什么呢?” 老鷹會到海上來抓他們的,他想。但老人沒有對小鳥說這句話,反正小鳥又聽不懂,而且他很快就會見識到老鷹的厲害。 “好好休息吧,小鳥,”他說,“然后飛回去拼搏吧,人要靠自己奮斗,鳥和魚也這樣?!?說話讓他振作,因為他的脊背在昨晚變得僵硬,現(xiàn)在真的很痛。 “鳥啊,你要想留在我這里,就留下吧,”他說,“很抱歉,我也想把船帆升起來,借正在吹起的海風(fēng)帶你入港。但我要陪我的朋友?!?就在這時,那魚突然往前沖,把老人拽倒在船頭,差點把他拉到海里去,幸好他撐住了身體,又放出一些釣索。 小鳥在釣索猛抖時飛起來,老人都沒看到他飛走。他仔細(xì)地用右手拉著釣索,發(fā)現(xiàn)他的手正在流血。 “看來他覺得痛了,”他說著拉動釣索,想看看能否把那魚拉得轉(zhuǎn)過來。但他拉得釣索快斷了也沒成功,于是只好抓牢釣索,身體使勁后傾抵消大魚的拉力。 “魚啊,你覺得疼了吧,”他說,“上帝知道,我也疼的。” 這時他扭頭去看小鳥,因為他喜歡有他做伴。小鳥不見了。 你這么快就走了啊,老人想。但你要去的地方很艱險,還是回岸上吧。我怎么會讓那魚猛一拉就把手劃破呢?我肯定變得非常愚蠢了?;蛘呤且驗槲艺诳粗侵恍▲B,正在想著他?,F(xiàn)在我要專心干好我的工作,還得把金槍魚吃掉,這樣才能保證力氣不減退。 “那孩子在這里就好了,要是有些鹽就好了,”他說。 他把釣索的重量交由左肩承擔(dān),小心翼翼地跪下去,把手放到海里去洗,讓它插在水里,浸泡了超過一分鐘,看著鮮血緩緩地流走,看著海水由于小船的前進而穩(wěn)穩(wěn)地從他手邊流過。 “他慢下來很多了,”他說。 老人本想讓他的手在咸水里泡得更久,但他擔(dān)心那魚又會猛然前沖,于是他站起身,強打精神,把手放到日光下察看。釣索造成的傷并不重,只是割破了皮肉。
后記
作為第五位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美國作家,海明威的作品在世界各地歷來極受歡迎,在中國大陸也不例外。這位“迷途一代”的標(biāo)桿人物作品甚多,最廣為人知和最暢銷的,當(dāng)然是《老人與海》,例如上海譯文出版社的《老人與?!?,每年光在亞馬遜和當(dāng)當(dāng)這兩家網(wǎng)絡(luò)書店就能賣出上萬冊。對比絕大多數(shù)新書總銷量三四千冊的現(xiàn)狀,這個數(shù)字足夠讓某些出版商垂涎欲滴。事實亦是如此:盡管獲得海明威外國版權(quán)基金會授權(quán)的國內(nèi)出版社僅有兩家,但如果您去亞馬遜上檢索,會發(fā)現(xiàn)有庫存、可銷售的版本多達(dá)三十種左右。最近《老人與?!啡硕∨d旺的譯本家族又增添了一員,也就是譯林出版社推出的余光中譯本。說是新出,但據(jù)譯序所說,譯文早在1953年初便已完稿,1957年由重光文藝出了繁體字版;這次由譯林推出簡體字版,余光中“大加修正……全書所改,當(dāng)在一千處以上”(第4頁)。余先生似乎較為謙遜,自稱他最初的譯本“能得七十分”,至于這個改過“一千處以上”的譯本能得多少分,倒是沒有提及,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新譯本知所取舍,讀來就順暢多了”。考慮到余先生在海峽兩岸文名素著,其代表詩作《鄉(xiāng)愁》近乎家喻戶曉,兼且著有《余光中談翻譯》,與蔡濯堂(思果)先生遙相唱和,儼然有譯界指路明燈之狀,他這個譯本應(yīng)該是準(zhǔn)確優(yōu)雅兼而有之,如他在談翻譯的書中所期許的,成為英漢文學(xué)翻譯的典范。但可惜的是,就業(yè)已付梓的譯文來看,讀者恐怕難免會產(chǎn)生“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感慨。這個改過“一千處以上”的譯本第2頁就出現(xiàn)了明顯的紕漏。在小說的開頭,男孩打算請老人去喝酒,于是說:“Can I offer you a beer on the Terrace and then we’ll take the stuff home?!保ㄒ某鲎許cribner’s Sons在1965年出版的原著,第11頁,以下僅注明頁碼。)余先生給出的譯文是:“我請你去平臺上喝杯啤酒,好不好?喝過了,我們再把這些東西拿回去?!睍械腡errace其實是一個酒吧,它的原型是哈瓦那柯?,敔枮车腖a Terraza酒吧(見本版配圖)。這個地方如今已成為當(dāng)?shù)孛麆?,許多熱愛《老人與?!返挠慰投枷矚g去那里緬懷海明威。此處余先生似乎將首字母大寫的專有名詞Terrace看成一般名詞terrace,所以才會譯錯。張愛玲(今日世界出版社,1972年1月初版,以下簡稱張譯)和吳勞(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年8月第1版,2010年4月第10次印刷,以下簡稱吳譯)的譯本各自譯成“露臺酒店”和“露臺飯店”,雖然有些出入,但也都算譯對了。由于這個露臺酒吧是小說中最重要的具體地點,余先生這個無心的疏忽導(dǎo)致了一系列連鎖的反應(yīng),后面就出現(xiàn)了這樣讓人費解的譯文:“男孩把這些食品盛在一個雙層的金屬盒子里,從平臺上帶來。他袋里裝了兩副刀叉和湯匙,每副都用紙做的餐巾包好?!l給你的?’‘馬丁老板?!保ǖ?0頁)由于余先生將露臺酒吧誤譯成“平臺上”,后面這個“馬丁老板”顯得特別突兀。張愛玲和吳勞的譯本都將最后一句譯為:“馬丁。那老板?!边@樣讀者就能知道馬丁是露臺酒吧的老板,而不會感到摸不著頭腦。如果說上面這個錯誤是疏忽所致,那么另外一個錯誤應(yīng)該歸咎于余先生對加勒比海地區(qū)的不熟悉。老人和男孩在酒吧喝過啤酒,便把魚具搬回老人住的棚屋,隨后男孩問老人晚飯吃什么,老人回答說:“A pot of yellow rice with fish?!保ㄔ?6頁)余先生將其譯成:“一罐糙米拌魚。”(第7頁)Rice誠然有大米的義項,但米拌魚怎能下咽呢?而且Yellow Rice并非糙米,它是加勒比海地區(qū)常見的菜肴,跟東南亞菜的咖喱炒飯或者長三角地區(qū)的揚州炒飯差不多,主要原料也是大米,只不過添加的作料是藏紅花或者胭脂樹籽榨的油,所以是黃色的。為了增加營養(yǎng)和改善口味,當(dāng)?shù)氐娜藗兺o黃米飯?zhí)砑与u肉、魚肉等配料。吳譯作:“有鍋魚煮黃米飯。”張譯作:“一鍋黃米飯,就著魚吃。”它們雖然和原文有點出入,但并沒有余光中先生的譯文離譜,仍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nèi)。令人意外的是,同一頁的最后一行又出現(xiàn)了一處明顯誤譯。我們先來看看原文是怎么寫的:“I’ll be back when I have the sardines. I will keep yours and mine together on the ice and we can share them in the morning?!保ㄔ?7頁)余先生譯為:“我弄到了沙丁魚就回來。我把你的和我的一同冰起來,明早就可以一同吃?!保ǖ?頁)無論是前文還是后面的敘述,海明威都明確地告訴讀者,這些沙丁魚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當(dāng)魚餌的。原文的share也并無一起吃的含義,余先生曾任臺灣中山大學(xué)外文系教授長達(dá)十五年之久,以他的英文造詣,絕對沒有可能看不明白這層意思,他何以會這樣譯,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半句吳譯作:“明兒早上就可以分著用了。”(第10頁)張譯為:“我們早上可以一人一半?!保ǖ?頁)他們就都沒有誤將魚餌當(dāng)作口糧。在余先生翻譯的這本《老人與?!分?,此類錯誤并不少見。比如第18頁有這么一句話:“他劃過漁人所謂巨流的洋面,看到水里‘灣草’磷磷閃光;該處海床陡降七百英尋,灣流撞在海底的峭壁上,形成漩渦,所以各種魚類都在此匯集?!本退闫查_“洋面”這種奇怪的表達(dá)方式(漢語常用的說法是“海面”)和“灣草”這個奇怪的詞語,讀者也很難理解分號前后的文字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對用字極其在意的海明威為什么要寫這個奇怪的句子呢?還是先來看看原文吧:“He saw the phosphorescence of the Gulf weed in the water as he rowed over the part of the ocean that the fishmen called the great well because there was a sudden deep of seven hundred fathoms where all sorts of fish congregated because of the swirl the current made against the steep walls of the floor of the ocean?!保ㄔ?8頁)為了便于討論,我先把這個句子譯成中文:“他看見磷光閃閃,那是水中的馬尾藻,此時他劃過的這片海面,被漁夫稱為‘大井’,因為這里突然變得很深,有七百英尋,各種各樣的魚兒因為水流沖擊海底陡峭的巖壁形成的漩渦而聚集在這里?!庇嘞壬鷮ⅰ按缶闭`為“巨流”,后面那些解釋這個名稱的文字當(dāng)然顯得很突兀,于是這個由雙重原因狀語從句構(gòu)成的復(fù)合句不再層次分明、環(huán)環(huán)相扣,而是變成兩個前后看不出有任何聯(lián)系的分句。相較之下,將Gulf weed錯誤地(抑或應(yīng)該稱為“創(chuàng)造性地”?)譯成“灣草”倒顯得不那么重要了。余先生的譯本還有不少類似的錯誤,這里就不一一展開論述了。如果僅有這些疏忽或者誤讀引起的錯誤,或許也可以稱得上瑕不掩瑜,因為譯著要做到完全沒有差錯是很難的。畢竟譯者在工作的過程中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擾,比如說接一通電話,或者被太太喊到樓下喝茶,都有可能影響對正在翻譯的字句的理解。但這個譯本的問題在于,它對原著文體的再現(xiàn)幾乎完全是失敗的,吳勞和張愛玲的譯本也是如此,盡管它們的這類錯誤相對少一些。這恰恰是翻譯經(jīng)典文學(xué)作品的難處所在:并不是說把原文的每個單詞都看懂了,就能準(zhǔn)確地將其翻譯出來。就以剛才提到那個句子為例,吳勞的譯文是:“他劃到海里的某一片水域,看見果囊馬尾藻閃出的磷光,漁夫們管這片水域叫‘大井’,因為那兒水深突然達(dá)到七百英尋,海流沖擊在海底深淵的峭壁上,激起了旋渦,種種魚兒都聚集在那兒?!保▍亲g,第21頁)張愛玲的譯文是:“他看見墨西哥灣的海草在水中發(fā)出磷光,那時候他正劃到海上,漁夫們稱為‘大井’的地方,因為那里突然深至七百尋,各種魚類都聚集在那里,因為潮流沖到海底的峭壁上,激起了漩渦?!保◤堊g,第18頁)表面上看,兩者的譯文似乎都沒有明顯的錯誤,雖然譯法各有不同,但表達(dá)的意思大體上是一致的。它們能夠被稱為好的翻譯嗎?答案是不能。文學(xué)大師和尋常作家的區(qū)別在于,前者的謀篇布局、遣詞造句無不是仔細(xì)推敲的結(jié)果,譯者往往必須經(jīng)過殫精竭慮的思考才能徹底理解他或她的寫作意圖。老人出海時天尚未亮,所以他不可能看到Gulf weed(馬尾藻),只能看到phosphorescence(磷光)。身為當(dāng)?shù)鼐媒?jīng)風(fēng)浪的漁夫,老人看到磷光,當(dāng)然知道是馬尾藻發(fā)出來的,而馬尾藻的出現(xiàn),則意味著他把船劃到了“大井”這片海域。老人知道“大井”有許多魚,但他卻決意到遠(yuǎn)海去抓大魚,這強化了全書的悲劇色彩。簡單來說,phosphorescence、Gulf weed、great well(大井)和all sorts of fish(各種各樣的魚兒)這四個關(guān)鍵詞的次序是不容更改的,否則就會與書中構(gòu)建的現(xiàn)實相悖。從這個方面來說,無論是吳勞還是張愛玲的譯文,都是失實的,哪怕原文的每個單詞他們都沒有誤解。就好比給人畫像,把鼻子畫到了眼睛上面,雖然鼻子和眼睛都畫對了,但這不能稱為好的肖像。但文學(xué)翻譯的艱苦之處在于,哪怕譯者完全明白作者的意圖,也總有些難關(guān)是跨不過去的。還是以剛才這個句子為例,是不是把上述四個關(guān)鍵詞的次序都處理對了,就可以稱得上完美的譯文呢?顯然不可以。也許細(xì)心的讀者早已發(fā)現(xiàn),這個句子很長,明顯不符海明威標(biāo)志性的“電報體”風(fēng)格。事實上,《老人與海》原著每個句子的平均長度為約14.7個單詞,而它長達(dá)60個單詞,足足是平均長度的四倍。原書中典型的句子是這樣的:“The old man went out the door and the boy came after him。”(原著,第26頁)這個長句所處那一段開頭兩個句子則更短:“Sometimes someone would speak in a boat。But most of the boats were silent except for the dip of the oars。”(原著,第28頁)這種寫作技巧在文體學(xué)上被稱為“局部變異”(internal deviation),它的功能是通過文體的突變來強化作品中的某種氛圍或者人物的情緒。比如說在這里,海明威雖然沒有描寫老人的心情,但這個復(fù)雜的、信息密集的句子如同一陣戰(zhàn)鼓,成功地傳達(dá)出大戰(zhàn)在即的緊張氛圍,真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由于語言結(jié)構(gòu)的本體差異,現(xiàn)代漢語缺乏相同的表達(dá)形式,譯者很難找到恰當(dāng)?shù)拈L句來傳達(dá)這種文體上的微妙之處,所以讀者可以看到,無論是余光中、吳勞還是張愛玲,都不得不用若干斷開的短句來轉(zhuǎn)換原文這個沒有標(biāo)點的長句,雖然他們是久負(fù)盛名的詩人、翻譯家和作家,雖然他們的漢語寫作能力毫無疑問應(yīng)該處于中上水平。但話又說回來,正是由于文學(xué)翻譯中有這種不可翻譯的層面,譯者才應(yīng)該更加用心地去解讀原文,力求把那些可翻譯的含義完整地傳達(dá)出來。遺憾的是,余光中先生似乎沒有做到這一點,這可以從一個簡單然而并非不重要的例子看出來。在小說的開頭,海明威這樣形容老人的船帆:“it looked like the flag of permanent defeat?!保ㄔ?,第9頁)緊接著,他又如此描繪老人的雙眼:“they were the same color as the sea and were cheerful and undefeated?!保ㄔ?,第10頁)這兩個句子雖然很簡單,但它們用一對反義詞(defeat和undefeated)奠定了全書的基調(diào):老人盡管一貧如洗,關(guān)于他的外表的一切(由船帆象征),無不表明他是個失敗者,但他的精神(由眼睛象征)卻是永不言敗、不可戰(zhàn)勝的。實際上,海明威能夠獲得1954年的諾貝爾文學(xué)獎,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老人與?!罚欢独先伺c?!纺軌虻玫剿沟赂鐮柲δ切┰u委的青睞,很大程度上則是因為它一掃二戰(zhàn)后歐美文壇衰糜頹唐的悲觀主義風(fēng)氣,用雄壯陽剛的音調(diào)發(fā)出樂觀主義的呼聲:“But man is not made for defeat。A man can be destoyed,but not defeated?!保ㄔ?03頁,意思是“但好漢不是為失敗而生的。好漢可以被毀滅,但不會被打敗?!保┱缛鸬鋵W(xué)院的安德斯?奧斯特靈在當(dāng)年頒獎典禮的演講中所說:“這個故事是一曲頌歌,它提倡哪怕結(jié)果一無所得也永不屈服的奮斗精神,贊揚失敗之中的道德凱旋?!鄙鲜鰞蓚€反義詞體現(xiàn)的二元對立在書中無處不在,它是海明威在構(gòu)建這種樂觀主義傾向的過程中必不可少的要素,最明顯的是老人在海上捕魚時似乎化為兩個分身,他自言自語說出的話和心里默默的思考完全是相反的。但余光中先生對這個兩個句子的翻譯分別是這樣的:“就像是一面長敗之旗?!保ǖ?頁)“他的眼睛跟海水一樣顏色,活潑而堅定。”(第1頁)讀者可以看到,原文那種強烈的對比被余先生消解得無影無蹤。吳勞將后面一句譯成:“它們像海水一般藍(lán),顯得喜洋洋而不服輸。”(吳譯,第4頁)也再現(xiàn)不了原文的深意。張愛玲對這句話的翻譯倒是差強人意:“眼睛和海一個顏色,很愉快,沒有戰(zhàn)敗過?!保◤堊g,第2頁)不過用“沒有戰(zhàn)敗過”來形容眼睛,多少顯得有點怪異。在張愛玲和吳勞的譯本中,讀者隨處可以看到一種初學(xué)翻譯的新手容易犯的毛病:時刻不忘將不定冠詞翻譯出來。比如小說的第一句,原文如下:“He was an old man who fished alone in a skiff in the Gulf Stream and he had gone eighty-four days now without taking a fish。”(原著,第9頁)以中文寫作在海內(nèi)外文學(xué)愛好者中享有教母般聲望的張愛玲居然譯為:“他是一個老頭子,一個人劃著一只小船在墨西哥灣大海流打魚,而他已經(jīng)有八十四天沒有捕到一條魚了。”(張譯,第1頁)海明威向來惜字如金,對贅詞深惡痛絕,假如他是中國人,很難想象他會這樣寫小說。張愛玲譯文中的“一個”、“一個”、“一只”和“一條”完全可以刪掉,其實譯成這樣就可以了:“他是個老人,獨自劃著小船,在灣流中捕魚,八十四天來,他沒打到魚?!敝劣谟喙庵邢壬淖g文,則全然看不出譯者的詩人風(fēng)采,讀者甚至?xí)吹健瓣柟馇绾谩保ǖ?頁)這樣疊床架屋、不知所云的詞組。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原文中,海明威以代詞指稱大魚時,總是用擬人化的人稱代詞he及其變體(包括him和his)。海明威這么寫的意圖很明顯,因為書中老人屢次將大魚稱為自己的“朋友”和“兄弟”。但是余光中、吳勞和張愛玲不約而同地將這個人稱代詞譯成了“它”。這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實在是煞費思量??偠灾瑹o論是最新出的譯林版,市面上最暢銷的譯文版,還是絕版多年的今日世界版,都不是The Old Man and the Sea的理想譯本。由于海明威在其愛達(dá)荷州寓所飲彈自盡的事情發(fā)生在1961年,按照伯爾尼國際版權(quán)公約,從2011年開始,國內(nèi)的出版社可以不經(jīng)海明威外國版權(quán)基金會的授權(quán)而名正言順地翻譯出版這位二十世紀(jì)文學(xué)大師的作品,我相信《老人與?!逢懤m(xù)還將有不同的新譯本問世。多一種譯本終歸是好事,因為這意味著讀者多一個選擇。普通讀者唯一的希望也許是,新譯者能夠認(rèn)真參考原有的譯本,盡可能避免前人犯過的差錯;又或者新譯者不屑站在前輩的肩膀上,那么至少責(zé)任編輯應(yīng)該負(fù)起這個責(zé)任。就拿余光中先生的譯本來說,編輯要是在審稿的時候比照其他譯本,諸如“平臺上”、“糙米拌魚”“巨流”之類低級的錯誤肯定是可以避免的。倘使這個小小的希望能夠成真,則庶幾是那些將來看到新譯本的讀者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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