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人物

內(nèi)容概要

　　《〈金瓶梅〉人物》是老前輩孟超先生的一本很好的書。好就好在此書毫無學(xué)究氣，沒有什么主題思想、時代背景之類的介紹，更不去討論蘭陵笑笑生是張三還是李四，西門慶是哪個市鎮(zhèn)的人等等一般讀者不感興趣的問題，而是通過對《金瓶梅》中二十七個人物的剖析，讓讀者在認識這些人物彼此糾葛的同時，認識那個社會。僅僅用千余字（了不得二千字），就把的《〈金瓶梅〉人物》是一本很好的書。好就好在此書毫無學(xué)究氣，沒有什么主題思想、時代背景之類的介紹，更不去討論蘭陵笑笑生是張三還是李四，西門慶是哪個市鎮(zhèn)的人等等一般讀者不感興趣的問題，而是通過對《金瓶梅》中二十七個人物的剖析，讓讀者在認識這些人物彼此糾葛的同時，認識那個社會。僅僅用千余字（了不得二千字），就把這個人物所反映出來的本質(zhì)的東西講清楚，而且生動活潑，時有妙語。

作者簡介

　　孟超(1902-1976)，我國現(xiàn)代著名雜文作家、劇作家、小說家和詩人。山東諸城人，1924年在上海大學(xué)中國文學(xué)系學(xué)習，1926年在上海大學(xué)中國文學(xué)第學(xué)習，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30年參加上海左翼作家聯(lián)盟，1949年以后曾任出版部署圖書館副館長、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副總編等。主要著作有詩集《候》(1927)、《殘夢》(1929)，小說集《沖突》(1929)、《骷髏集》(1942)，中國古典文學(xué)人物論集《水泊梁山英雄譜》(1950)，昆曲劇本《李慧娘》(1960)等。“文革”中遭受“四人幫”殘酷迫害，1976年5月12日含冤逝世。

書籍目錄

一、千古悲劇人物潘金蓮二、風云人物春梅三、貴族世家的謎底林太太四、豪門策士王婆五、得鈔傲妻兒的常時節(jié)六、頂窩補缺的如意兒七、主仆同槽的賁四嫂八、西門慶手下敗將蔣竹山九、處世能手孟玉樓十、西門慶的接種后代孝歌兒十一、鄭愛月兒巧施連環(huán)計十二、冒充光棍的花子虛十三、正統(tǒng)思想與爬高心理矛看下宋惠蓮十四、做干兒子有份的王三官十五、旁觀者“清”的迎春十六、幫閑的祖師爺應(yīng)伯爵十七、因色、因財、因子嗣而犧牲的李瓶兒十八、奴才變主子的玳安十九、末代英雄李嬌兒二十、韓道國的衣食榮辱二十一、第一夫人吳月娘二十二、西門慶衣缽傳人陳敬濟二十三、一生失意孫雪娥二十四、干女兒李桂姐二十五、相夫有“道”、持家有“方”的王六兒二十六、人下人秋菊二十七、豪六領(lǐng)袖西門慶二十八、西門慶“萬歲”?。ā度宋铩反希?/pre>


章節(jié)摘錄
　　如意兒是一個十足的投機分子，她會瞅空子，會把握時機，會運用手段，李瓶兒死了，她在瓶兒的棺材面前，何嘗是為了守靈哭喪，她心里早已安排好一套計劃，便是無人處向西門慶遞茶遞水，挨挨搶搶，掐掐捏捏，插話兒答應(yīng)……西門慶是二個鉆縫兒覓女人的家伙，自然不會忽略了她這股子感情，而況肉兒自己送到嘴唇邊來呢!于是何止三夜兩夜，便爬上了瓶兒的床鋪，鉆進了西門慶的被窩，鵲巢鳩居，頂缸補缺，一霎時便成了繡榻之上羅幃之內(nèi)的新貴了。　　自然她的投機取巧，趁勢爬高，除了手段靈活之外，另外還靠了當時別人所沒有的一副本錢，奶水本來是喂孩子的，可是生在她的身上，官哥已死，難派用場，于是人奶路變成了銀河橋，借了它完成了幽會佳期，孩子的口糧換作了西門慶的甜頭兒，我想她如果沒有這點隨身資本，恐怕西門大官人府上丫環(huán)奴才不知多少，她又靠什么特殊的本領(lǐng)來大展奇才呢?所以，我們說，如意兒也是憑了這種條件才賺得了一時際遇的。至于她的收獲，在眼前講，能夠獻上不值錢的身子，立刻就博得了西門慶的賞賜，馬上尋出了李瓶兒的四根簪兒給她；后來又向西門慶討了三匹蔥白綢子；半匹紅緞子；再后又得了一套翠藍緞子襖兒，黃綿綢裙子，還有一件藍色綢棉褲兒，一雙妝花膝褲腿兒……這些深思厚寵，在西門府上，粥粥群雌之中，風頭上的氣勢真是無以復(fù)加的。然而，這只是小意思，她遠大企圖，正如她自己再三說的：“一心扶持爹，情愿不出爹門，隨爹收用便了?！蔽鏖T慶告訴她的也好：“你若有造化，必生一男半女，我就扶你起來，與我做一房小，頂你娘的窩兒?！边@話正說到她的心坎上，她的欲望何嘗止于偷偷摸摸頂窩補缺而已，還想實授著瓶兒的空位哩?！　】墒翘煜率鲁３Ｊ窍铝魉呱狭魉愕偷?，她一得寵，不但沾了金蓮的邊，更分了春梅的潤，所以春梅為了爭棒槌，和她吵嘴；金蓮和她斗氣，扯她的頭發(fā)，毆打她的肚皮；于是，她觸雷了。但金蓮也何嘗不明白自己的衾兒褲兒雖寬雖大，包不了整個西門慶的，好容易瓶兒又死，去掉了一個強敵，又哪里還能讓她再崛起一個并肩王呢。主要的還在于收服了她，使她成為自家殿角下的降臣。在西門慶卻又有另一個想頭，橫豎方枕大被，平分春色，新寵雖好，舊愛也何嘗沒有她既成的地位，所以向金蓮說：“她只是手下人，你高高手她過去了，你低低手她過不去?！备腥缫鈨合蚪鹕徺r不是，吩咐她送去李瓶兒的皮襖做了進貢禮。我們聽著她凄楚婉轉(zhuǎn)地向金蓮訴道：“……娘在前邊還是主兒，早晚望娘抬舉，小媳婦敢欺心?”從這里可見，她雖會投機，雖能趁巧，但這條爬高的山路還是崎嶇不平哩。不過，她雖然向金蓮進了降表，但到底不是嫡系的身邊人兒，當她和潘姥姥背后議論金蓮的時候，春梅一到，便啞住了聲，捏了捏潘姥姥的手，說：“姥姥悄悄的，春梅來了?！睆倪@種微妙處去看，承繼著的家臣與過房主子之間，關(guān)系上還是有絲兒線兒的距離哩。　　西門慶在床笫之上，和如意兒調(diào)情的時候，問她是“誰的老婆？”婦人道：“我是爹的老婆?！蔽鏖T慶認為還不夠婉轉(zhuǎn)，教導(dǎo)她說：“淫婦，原來是熊旺兒老婆，今日屬了我親達達了?！边^去評《金瓶梅》的人，從這句話中，慨嘆著西門慶死后，諸妾屬人的報應(yīng)。是的，西門慶兩眼一閉，金蓮、嬌兒、玉樓、月娥一時“俊彥”，都皆風流云散，那些有名有分的都站不住腳跟，何況一個私姘著的章四兒呢?從整個西門家門去看，憑你如何地強霸惡奪，東偷西取，大限來時，固然如此；而那些靠勢力的也終有冰山垮時，爬青云的也還有天梯倒日。我想從兩面看，比較更周到些吧?！　〔贿^，如意兒的想法到底是完備的，她進可以升高，退可以保守，西門慶死后，雖然不能做小得財了，但也不像春梅那樣被打發(fā)出去。有人說：“有奶便是娘?！狈^來看另一面，還有“只要有孩子，就需要喂奶”。她憑了這點奶水不斷，所以后來又替吳月娘奶著孝哥兒，在敗落的西門慶家中，還不失為一個正名正分的奶媽哩?！　　　∷位萆彵举|(zhì)上是一個十足正統(tǒng)思想者，嫁了廚役蔣聰，蔣聰被砍而死，她能轉(zhuǎn)彎抹角，通過了來旺的門路，憑借了西門慶的勢力，替夫報仇雪恨；嫁了來旺兒，來旺兒因為醉后訕謗，被西門慶設(shè)下圈套，黑影甲拋出了一根繩子，還抓住埋伏下的兇器刀子，遞解回了徐州，她又先向西門慶說情，說情不成，繼之以自縊，一縊不死，還要再縊，終至斷命身亡。單就這兩件事看，如果不是她既通來旺，又偷主子，還不—上得“烈女傳”，豎得起雙料的“節(jié)烈”牌坊嗎?所以在這中間就有一段矛盾的“兩重生活”，“兩重人格”存在在她的身上，這也正說明了封建社會底下的畸形變態(tài)，“替夫報仇”不妨礙“背夫私通”，“為夫殉節(jié)”更正是平日偷主養(yǎng)漢的貨色，宋惠蓮的悲劇也正是對《金瓶梅》社會一個絕妙的諷刺哩。　　宋惠蓮和《金瓶梅》中其他女人一樣，她也是離不了那些不少的幽會佳期，偷情私漢的勾當。在廚役婆娘伍內(nèi)，和來旺的一段，略而未詳，姑且不去管她；只就與西門慶的關(guān)系，就憑一匹緞子，便打動了她的爬高心理，在西門慶心底打發(fā)來旺東往西去，自然早具野心，而她自己病榻纏綿，也正是懷才自售。別以為這匹緞子表示了宋惠蓮只是廉價的貨色，其實在那種環(huán)境的熏陶底下，豪門勢家主觀上對奴婢的關(guān)系，統(tǒng)治權(quán)一直達到床席被窩，奴才的一切都足主子的，老婆堂客自然在內(nèi)；客觀上，就不能不鼓舞這種賣情售色，一方面看起來是主子有意，另一方面卻又像是奴婢多情；這一般的現(xiàn)象本來不足奇的?？墒腔萆彽降走€不夠深沉，一旦踏上高枝，便壓制不下的見諸形色，罵平安兒，得罪惠祥，雖然豬頭肉燒得稀爛，小殷勤打付得金蓮、瓶兒、玉樓歡歡喜喜，可是藏春塢中對西門慶的一段話，沒有一句不是直刺到金蓮的心底，惹動了她的怨毒的，說金蓮“原來也是意中人露水夫妻”，也就是說大家都是一樣的，沒有誰高誰下，可是她忽略雖已承恩邀寵，但人家到底是先做了半邊主子，而自己目前畢竟還是不明不白的私房貨哩。墻壁有耳，不是那眼里存不下沙子的人兒，又焉得不伏下殺機呢。況且來旺兒與孫雪娥又是有一手的，雪娥的告密，緞子的指證指實，來旺還是一個不能深切懂得奴才道德的人，他也并不徹底理解吃了紂王水土，不但不應(yīng)該說紂王無道，紂王向他老婆身上尋便宜也是千該萬該的事，于是一場訕謗，自然就非墮進陷阱不可，非受到責笞不可，非押解回籍不可了。這時候的惠蓮是在一種復(fù)雜的心理底下，固然要想爬高，從私房奴才婆的地位變做了金蓮等人一般的房里貨，可是心底下的“嫁夫從夫”的“正統(tǒng)思想”又在牽曳著她，于是她徘徊無路了?！　　　±顙蓛涸谖鏖T府上顯然是潘金蓮的反對派，和她結(jié)合在一氣的有孫雪娥。孟玉樓比較接近金蓮；李瓶兒一來死的早，二來她因色因財因生兒子，所以能自豎旗桿，不必和哪一方面標榜；所以歸根結(jié)底，最尖銳的還是她們這兩者爭風吃醋，生事生非；自然這些吵嘴拌舌的事兒，總是西門慶的家門自己的丑事，應(yīng)有的情節(jié)，誰叫他有這樣多的婆娘哩，一把鑰匙同時開不了兩把鎖簧，而況他正妻、副妻、歪妻、斜妻、平妻、不平妻，就有六房之多，那么這些豪家眷屬的娘兒們中間會有逞強的和不甘示弱的了，《紅樓夢》上僅僅是“東風壓了西風，西風壓了東風”的問題，而西門慶的墻籬笆之內(nèi)，風向焉有不刮亂了之理呢?所以金蓮與嬌兒之爭也是必然的。不過我們考其原因，固然由于西門慶恩寵不像菩薩的甘露，灑得難得那么勻稱；其次就是金蓮尖口利舌人前背后絕不饒人，而嬌兒到房里邊自己雖不得勢，院子里卻有桂姐那么好的侄女兒，又充干囡又貼皮肉，還能不給她姑媽加上了力量嗎?金蓮罵了“煙花寨”，這話大大的失言，難道她還不明白在西門慶調(diào)擺之下，人家人與妓女解開衣裳扣兒是哪有什么分別的！　　雖然受了告密，挨了皮鞭，到底還能始終保持著她的紅份，從這點看好似嬌兒是失敗了的；可是統(tǒng)前扯后考察，如果說潘金蓮在西門慶生前占盡了風光，而李嬌兒是在西門慶完蛋之后才顯出她的本領(lǐng)，她是早布好了未來的一著，這樣說，她又比金蓮“高明”一籌了。　　　　讀《金瓶梅》者，對于孫雪娥之為人，大抵不起好感；即作者亦曾借了“吳神仙冰鑒終身”的嘴巴，描摹她的形象，下了她的評斷，說她體嬌聲高，額尖鼻小，雖然出谷遷高，但生冷笑無情，作事機深內(nèi)重……所念的詩，更說她“燕體蜂腰是賤人，眼如流水不廉真?！边@些話，都是深惡痛絕的口吻。是的，我也不否認雪娥之人品是卑鄙輕賤，好搬弄小是小非，好背后嚼爛舌根，且無一處而不顯其小家氣派，不足登大雅之堂，可是我們?nèi)绻f潘金蓮的悲劇是社會所造成的，那么，她這些性格，又哪里不也是她的社會條件，她的出身限制了她呢?至于以后的失意和種種的不堪的悲劇的造成，這又何嘗不是一個總的因素呢?　　孫雪娥本來只是一個陪嫁丫頭而已，長了那種“唇反無棱，耳反無輪，眼反無神，鼻反不正”這四反的尊容，實在也難說得上怎樣漂亮，在《金瓶梅》社會中靠了一個色字立身的條件，她先缺少了，這還是先天的，且不必去說。陳氏死得早，大約也不曾像金蓮調(diào)理春梅那樣，所以也缺乏了喜謔浪，善應(yīng)對的這些教養(yǎng)，自然根本就算不得寵婢，難得和春梅比擬的；而況陳氏已死也正是李瓶兒臨終向迎春繡春說的，她才正是做了“沒有主子的奴才”，顯出無所依　　傍哩。不過，因為西門曾胡亂地把她受過了房，于是禿子充和尚，便戴上鬏髻，權(quán)升為第四房妾，可是我們?nèi)绻麖乃乃韭毶峡?，管率家人媳婦，在廚中上灶，也只不過是灶下婢加姨太太頭銜而已。吳月娘掃雪烹茶的第二日，姊妹們?yōu)樗O(shè)席敬酒，別人只是手敬，而她卻得跪下來獻上一杯，從這點推想，婢學(xué)夫人固然望之不似，而灶下丫頭做了不受寵的侍妾，這種升格事實上還不會使她平步青云哩。那么她平日就很難以和其他四房一律平等，自可斷言。金蓮出色當行，是意中人變成專房貨，自有她特具的優(yōu)勢，玉樓、嬌兒、瓶兒，有的帶來銀兩，有的帶來皮肉掙來的纏頭錢，有的更連房產(chǎn)加珠寶都帶來了，在西門慶的財勢為重的大門以里，她們除了色之外，都還有這些條件，而雪娥呢，陪嫁來的，雖然沒花西門家的本錢，但也沒有帶來什么，這樣，更使她的地位降低了不少。在這些事事不如人中委屈了自己，造成了自卑的變態(tài)心性，也造成妒忌、小氣、搬弄是非的卑鄙不堪的行為，這樣，雪娥之成為此等樣人，就不是偶然了。于是，她眼看著西門慶住在金蓮房里，還要她做湯做餅服侍著，心中已有不甘，春梅再開腔，更不能不使她發(fā)出了“主子奴才長遠里”這等硬氣，有時運乖的詛咒了。固然才不久自己也是和春梅一樣的地位，但今天她的心里卻畢竟是個主兒了，哪里容得下作梅喚她“丑物”呢?自然春梅之敢于這樣，也還是先存了瞧不起她的心理而發(fā)出的。等到西門慶先踢了幾腳，后來又打幾棍，這兩房可就種下了海樣冤仇了，所以后來，金蓮私仆受辱，傳舌有她的份，打發(fā)春梅告密也有她的份，打陳敬濟更有她的份了?！　≡诹矶矫鎭砜?，也正由于她的傳舌進讒，更不能不種下以后的惡果，當她逃出來落案發(fā)賣，春梅買她進府，剝掉衣裳挨打受辱，進一步再賣進了下等娼門，步步走著下坡路兒，其實這不是命運使然，也不是單純的結(jié)怨結(jié)仇得到的報應(yīng)，歸根結(jié)底，這冤仇還是種在她那社會地位所造成的性格，她那變態(tài)心理所規(guī)定了的哩?！　≈劣谒c來旺兒的關(guān)系，這本不足奇的，在西門宅內(nèi)，養(yǎng)漢，偷財，是最平常的事，可是李嬌兒偷了出來，還有自己的娼家老巢可回，還可以再嫁出去給人家做妾，她呢?丫環(huán)出身只有家人小廝才是私通的對象，逃出了西門宅，又只好寄居在屈姥姥家里，再引申下去，犯案發(fā)賣是必然的；受潘姓木客騙，逼當了下等娼妓，是必然的；只能被親隨小子張勝包占，更是必然的必然，這樣，她一路失意到底，而無可自拔矣?！　∥覀儾荒苤豢匆妼O雪娥卑鄙的性格，不去尋求這性格的來源；更不能因她一生失意，就說她是天生的賤骨頭才有這種賤命運啊!



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說不盡的《金瓶梅》　　牧惠　　現(xiàn)如今，各種不同版本的《金瓶梅》已經(jīng)大大方方地擺在書店上出售；但是，《金瓶梅》可是一部從手抄本出現(xiàn)起，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止，不斷被人批判、查禁，卻又禁而不止，讀者甚多的小說。罪名無非是“誨淫”之類。出版者挨詛咒，收藏特別是把書借給別人看的也被判為有罪，有人為了“積陰德”而把書板買來毀掉。出現(xiàn)這種強烈反差并非偶然，《金瓶梅》的毛病確很突出。作者對于被剝削被欺凌被糟踐的婦女幾乎沒有表現(xiàn)出同情，對于性交那種汪洋恣肆、津津有味的反復(fù)描寫，確有可能產(chǎn)生“壞人心術(shù)”的消極影響?！　〉?，《金瓶梅》又是一部很有價值因此理應(yīng)被重視的現(xiàn)實主義小說。它相當真實地反映出特別黑暗、特別腐朽的明代社會生活情景，對當時商人如何同官僚勢力勾結(jié)變成暴發(fā)戶以及他們荒淫丑惡的生活，作出了深刻的暴露。鄭振鐸說：“要在文學(xué)里看出中國社會潛伏的黑暗面來，《金瓶梅》是一部最可靠的研究資料?！币虼?，《金瓶梅》被不斷地傳抄、印行和翻譯成各種文字出版。還是鄭振鐸的話：“不要怕它是一部‘穢書’?！督鹌棵贰返闹匾?，并不建筑在那些穢褻的描寫上?！比嗣裎膶W(xué)出版社出版了一種經(jīng)過刪節(jié)即把其中穢褻的描寫除凈（此前也有人做過這類工作）的版本，對于非研究者來說，是一個較好的讀本?！　奈膶W(xué)史的角度來考慮，《金瓶梅》具有不可抹煞的重要地位。在《金瓶梅》之前，中國長篇古典小說大都以講史、傳奇、神魔之類為題材，《金瓶梅》是第一部以城市市民生活為題材，用現(xiàn)實主義的手法，描寫平凡的世情生活的長篇小說。它寫的人物，都是世間常有之人；所寫的事，都是世間常有之事；所寫的淫亂，就是明朝那時從皇帝到官場、商場的生活實況。我們甚至可以說，沒有《金瓶梅》的開創(chuàng)作借鑒，《紅樓夢》的產(chǎn)生會困難得多，也難于達到那個高度。好友黃永厚言簡意賅地指出：“金瓶梅是誰?——紅樓夢他媽?！睂Ρ戎x，你可以發(fā)現(xiàn)，例如鳳姐和林黛玉的描寫，同潘金蓮的描寫竟有某些借鑒的關(guān)系?！　∴嵳耔I還說：“《金瓶梅》的社會是并不曾僵死的；《金瓶梅》的人物們是至今還活躍于人間的，《金瓶梅》的時代，是至今還頑強的生存著?！边@番話說于六十多年前。不幸的是，此話今天仍未過時。大大小小、形形色色、或官或商、或官商合一的西門慶存在著?，F(xiàn)成一個例子：據(jù)報道，“吹、賣（官）、嫖、賭、貪”五毒俱全的張二江，“睡”過的女人達108名，在這一點上，西門慶還差了一大塊呢!——孟超不幸言中：“西門慶‘萬歲’!”　　由此可見，聽見“金瓶梅”三個字就嚇一大跳，大可不必。但是，由于它確有毒素，給一般讀者以必要的指導(dǎo)（還得加上某些例如年齡的限制），就顯得很有必要。在我所接觸到的這類讀物中，老前輩孟超先生的《〈金瓶梅〉人物》是一本很好的書（孟超先生還寫過《水泊梁山英雄譜》，也是一本好書）。好就好在此書毫無學(xué)究氣，沒有什么主題思想、時代背景之類的介紹，更不去討論蘭陵笑笑生是張三還是李四，西門慶是哪個市鎮(zhèn)的人等等一般讀者不感興趣的問題，而是通過對《金瓶梅》中二十七個人物的剖析，讓讀者在認識這些人物彼此糾葛的同時，認識那個社會。僅僅用千余字（了不得二千字），就把這個人物所反映出來的本質(zhì)的東西講清楚，而且生動活潑，時有妙語。宋惠蓮“‘替夫報仇’不妨礙‘背夫私通’，‘為夫殉節(jié)’更正是平日偷主養(yǎng)漢的貨色”。“相夫有道”、持家有“方”的王六兒，“和西門慶枕邊昵語時，時刻都忘不了道國，又替韓道國求了恩典，謀了出外置辦貨物肥差，體貼備至，這還不夠得上‘列女傳’嗎?”“西門慶是陳敬濟得志之時，陳敬濟也正是西門慶失意之日”。李桂姐“和一般的妓女不同處，就在于還能從外線作戰(zhàn)殺進了內(nèi)線，別的妓女只有家里人干涉丈夫嫖院，就沒有妓女扣留嫖客而且還挑撥著剪家里人頭發(fā)，踩在腳底做壓魔的道理”。小說中有些一閃而過的人物，例如那位西門慶的手下敗將蔣竹山，孟超也三言兩語擊中要害：蔣竹山敢把西門慶到口的食兒李瓶兒引誘了去，已經(jīng)十分可惡，更不能容忍的是他竟不知天高地厚開了一間生藥鋪，侵犯了西門慶獨霸生藥行業(yè)的權(quán)益，臉上焉能不開果子鋪?讀此文時，我還聯(lián)想到聶紺弩的《韓康的藥店》。其中的西門慶要“文”一些；但是，欺行霸市的勁頭卻是一樣甚至更強烈。


編輯推薦
　　"大家小書"出了第三輯《〈金瓶梅〉人物》。這是一個名字就有味道的系列。此所謂"大家"，包括兩方面的含義：一、書的作者是大家；二、書是寫給大家看的，是大家的讀物。所謂"小書"，只是就其篇幅而言，每本書都不厚。這些大家"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小作品證明，學(xué)識的厚度與書的厚度是沒法畫等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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