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1985-5 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 作者:柯云路 頁數(shù):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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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概要
在新中國六十年的歷史上,幾代作家在不同的時期創(chuàng)作了數(shù)以萬計的長篇小說。我們作為新中國成立最早、規(guī)模最大、門類最全的專業(yè)文學出版社,素有“新中國文學出版事業(yè)從這里開始”之譽,長篇小說、出版資源非常豐富。在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六十周年之際,我們從業(yè)已出版的長篇小說中遴選出部分優(yōu)秀作品,匯集成“人民文學出版社·新中國60年長篇小說典藏”一次性推出。這些書目的選擇,兼顧歷史評價、專家意見、讀者喜好,以及題材和思想藝術(shù)風格的豐富性,它們集中展示了新中國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偉大成就和發(fā)展變化,從文學的角度折射出中國特別是新中國各個歷史時期的風貌。入選作品大都經(jīng)過了時間淘洗,是可以流傳的上乘之作。閱讀或收藏,均富有價值。
章節(jié)摘錄
一 北京來的火車在古陵站停了。 睡眼惺忪的旅客帶著來自京都繁華的印象貼著車窗玻璃看著這偏僻的小縣城、簡陋的小站,臉上露出一種恍惚??臻g的跨度給他們帶來了時間上的隔世之感。這兒的文明比北京可能落后一個世紀?! 〔欢嗟囊欢畟€人下車,不多的七八個人上車。下車的人在清晨的涼風中打個冷戰(zhàn),清醒了一夜的瞌睡,在冷清的站臺上左右張望著一下?;蛴腥私?,或沒人接。三三兩兩提著旅行袋、網(wǎng)兜、大包小包,從歪歪斜斜的綠柵欄小門中出站。車站門外有棵據(jù)說是東周時期的古柏,傳聞孟子曾在這棵老態(tài)蒼蒼的柏樹下坐過,所以又叫“留孟柏”。下面寥落地擺著幾個賣瓜子的小攤,一個油鍋正吱吱地炸著油條。 剛從古塔下來的李向南正背著手和圍個白圍裙炸油條的胖老頭隨便說話?! ∷ゎ^掃了一下最先出站的人,一下愣住了?! ∈撬?。雖然十幾年沒見了,雖然她的穿著打扮與十幾年前迥然不同了,雖然年華與風霜使她改變了神態(tài)氣質(zhì),然而,她還是她。天下萬物,沒有比人更具有易變性的,也沒有比人更具有穩(wěn)定性的了?! ∷谝粋€走出站口,立住,掠了一下頭發(fā),往這兒的小攤掃了一眼,很禮貌地對一個提著籃子招攬著賣花生的小孩搖了搖頭,就繼續(xù)朝前走。她依然很美。黑亮的眼睛含著淡淡的憂郁,苗條的身材顯出柔和的曲線,這都讓人想到“年輕”、“姑娘”、“愛情”這些詞匯,想到二十歲這樣的年齡。然而,她那種中年知識女性才采用的嚴肅不茍的裝束,樸素的白襯衫,灰的確良褲,梳到后面挽起的頭發(fā),沒留一綹劉海的額頭,還有那種什么都看透的淡然,都使人感到她是個有曲折經(jīng)歷、不容隨便親近的成熟女性。年齡又像有三十多歲?! ∷衲甓藲q了吧? 她,應該說林虹,在黎明中走了。她沒有看見李向南。她離開古陵一個月了,還不知道他來古陵。如果看見他,而且知道他來這里擔任縣委書記,她會是什么反應?自己和她面對面時又會是什么心情?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李向南微微搖了搖頭。一切都還無法想象,未知數(shù)太多。但她畢竟回來了,而她的回來對于他是一件重大事情。她不僅將糾葛起自己的感情,還將在自己這個縣委書記面臨的政治局勢中糾葛起政治風波?! ∵@位古陵縣陳村中學的語文教師林虹,是當前全縣政治沖突中的焦點人物之一。 “喂,你是古陵的嗎?”一個氣喘吁吁的女孩子的爽朗聲音。李向南轉(zhuǎn)過頭。眼前是個挺拔精干的姑娘。二十出頭的樣子,梳著運動頭。她滿額是汗地提著兩個沉甸甸的大旅行袋,挎著書包網(wǎng)兜?! 笆前??!崩钕蚰衔⑽⑿χ鸬?。他感到很有意思,古陵縣的縣委書記能不是古陵的人嗎? “那你幫我個忙吧?!肮媚镎f。 “可以?!薄 皫臀姨嵋患?,你沒看我提不動了?!彼凰摰闹亓繅嫷蒙碜佑行┩嵝薄! 昂??!崩钕蚰仙焓纸舆^兩個旅行袋?! 皣啠瑤臀姨嵋粋€就行了。你提兩個,我倒空手了,那多不像話啊?!薄 澳悴皇沁€背著書包網(wǎng)兜嗎?拿在手里,就不空手了。” “你這個人還挺有幽默感。”姑娘邊走邊口齒脆利地說。李向南笑而不語?!澳阒牢艺f的‘幽默’是啥意思嗎?”姑娘轉(zhuǎn)頭打量了一下李向南?! 翱赡苤傈c吧?!崩钕蚰嫌X得很有趣?! 霸秸f你幽默,你越幽默了。你真是古陵的嗎?” “還能是假的?” “是不是來出差的,怎么看你這么面生?” “這么大一個縣,你都認識?” “大什么呀?芝麻大一點。縣城里的人我差不多都面熟?!薄 拔乙寝r(nóng)村的呢?” “不會。古陵人有古陵味,一看就能感覺出來?!薄 澳阌刑禺惞δ??” “很可能。你是新調(diào)來的?” “可以這么說吧?!薄 澳銇砀墒裁矗r(nóng)機廠?” “你怎么知道我是農(nóng)機廠的?” 姑娘又看了李向南一眼:“你長得黑瘦,給我的感覺是?!彼f著笑了,李向南也笑了?! 澳俏也粦撌谴蜩F的搖煤球的嗎?” “不,你一看就是知識分子,沒大知識,也起碼上過初中?!惫媚镉挚戳丝催@個高瘦清癯的年輕人,“屬于那種勞動型的知識分子?!薄 澳阊酃膺€挺尖銳啊?!崩钕蚰险f,“還能看出什么?” “還能看出你個性很強。” “是嗎?“李向南對這個姑娘越來越感興趣,她不像小縣城里的女孩子?! 澳闶羌夹g(shù)員,還是當小干部?” “嗯……說小干部更準確些。” “那你很可能是個小小的鐵腕人物。” “這你也能看出來,憑什么?” “憑感覺和印象啊。“姑娘轉(zhuǎn)過頭問:“你聽說過我嗎?” “沒有?!薄 澳悄憧隙▌傉{(diào)來?!薄 澳憬惺裁疵??”李向南很感興趣地問,“古陵縣的知名人士?” “我?……我叫小莉?!薄 澳愀改冈谀膬汗ぷ??” “我父母?……”姑娘一笑,“他們不在古陵?!薄 澳阋粋€人在古陵?” “我叔叔在古陵?!薄 澳闶迨逶诠帕昴膬汗ぷ鳎俊薄 翱h委?!薄 翱h委?他叫什么?” “他?”姑娘詭譎地一笑,“姓顧?!薄 靶疹??叫什么?” 姑娘又一笑:“顧榮。” “你是顧小莉?“李向南一下站住了?! 笆??!惫媚锟旎畹卣V劬?。 李向南凝視著她,微微點點頭:“這就有點復雜性啰?!薄 坝猩稄碗s性?” 李向南風趣地笑笑,沒有回答。眼前的這個姑娘就是省委第一書記顧恒的女兒。她本人是縣委宣傳部一個掛名的副部長。大學畢業(yè)后自己要來古陵縣,立志搞文學深入生活,已經(jīng)在省級刊物上發(fā)表過一兩篇小說。她的叔叔顧榮則是古陵縣的縣委副書記兼縣長。在顧榮和李向南之間,正在展開著一場影響全縣的政治斗爭。上級領導的女兒,政治對手的侄女,這雙層的關(guān)系是有些復雜?! ∵@位省委書記的女兒將在古陵縣的這場斗爭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復雜的關(guān)系必須要用復雜的態(tài)度對待。他決心爭取她,征服她。一個女孩子,當她處在一個特殊位置上時,常常會影響很多事情?! 澳闳ケ本┝??”李向南邊走邊問,“有什么收獲?” “開闊開闊了思想。” “北京思想是比較活躍?!薄 澳南裨蹅児帕赀@土地方,閉塞保守土里土氣的。是個人就頭腦簡單,思想僵化。”莉一臉輕蔑,“從北京到這兒,一下火車聽著古陵人說話的口音都覺得刺耳。” “你就這么看不起古陵?” “中國農(nóng)民太愚昧??h城里的干部也都是穿了干部服的農(nóng)民,保守狹隘。” “那你叔叔呢?“李向南問。 “他?也好不了多少。” 這就是她對她叔叔顧榮的看法?李向南含笑打量了她一眼:“那你怎么還要來古陵縣?” “我有我的目的?!薄 澳悴皇菍懶≌f的嗎?” “你也聽說了?那你消息還挺靈通的。”小莉一笑,“我是要寫農(nóng)村題材。寫城市有什么啊?上海才有幾百年歷史?中國農(nóng)村幾千年歷史。要寫出在世界上有影響的作品,就必須寫出中國幾千年的民族文化和民族個性。” “野心還不小?。 薄 澳憧次乃嚳飭??” “看一點。” “那上面有幾篇像樣的反映農(nóng)村的小說?城里的人一看,覺得還挺農(nóng)村味,真正在農(nóng)村待的人一看,味就不對。你從古陵一下車,在縣城街上一走,看著這兩邊的土山村堡,風一吹來,立刻就聞到一股黃河流域農(nóng)村的味道。再到村里跑跑,掏錢打上一斤白酒,和農(nóng)民坐在炕上聊聊,喝一碗小米稀飯,就知道農(nóng)村味是怎么回事啦?!薄 『脗€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李向南心中寬厚地笑了笑,問:“你經(jīng)常去農(nóng)村跑?” “那當然。哼,那些作家成天喊著寫農(nóng)民,我看他們對農(nóng)民就一點真情實感都沒有,連語言都不對勁。酸不溜溜,裝得挺土氣,其實都是從他們抽過濾嘴煙的嘴里說出來的。” “你思想夠偏激的?!崩钕蚰项H感有趣?! 拔也挪黄つ?,你看——”他們走的是火車站通往縣城的一條土馬路,兩邊拉開著間距的是城關(guān)公社、農(nóng)機修配廠、農(nóng)林局、畜牧局等半開不關(guān)的大門,一個個漆色模糊的木牌無精打采地拉著還沒睡醒的長臉。一個土院墻的大門上貼著兩個斗大的喜字,那是一家住宅。門口進出著喜慶的人們,東喊西吆喝地張羅著,院子里冒起著騰騰蒸氣,五六個孩子在街上劈劈啪啪放鞭炮。 “看什么,結(jié)婚?” “是。你一看就能感到中國農(nóng)民的性格。“ “什么性格?” “一雙長滿干皮粗繭和裂紋的大手,一手慢慢搓著一把黃土,一手高興地捏著把嗩吶。 ” “好一個比喻!”李向南不禁贊嘆起這個姑娘的藝術(shù)氣質(zhì)來,“這到底是什么性格?。?” “勤苦耐勞,喜慶豁達?!薄 斑@是你總結(jié)的八個字?評價很高啊?!崩钕蚰险f,“這和你剛才說農(nóng)民愚昧保守可是完全矛盾的。” “這有什么矛盾,”小莉不在意地揚了一下臉,不加解釋地接著往下說,“中國農(nóng)民最苦,可他們苦慣了,他們的性格最穩(wěn)定、最豁達了。他們每個人都比卓別林偉大,比卓別林的性格更成熟。” “這個評價就更高了?!薄 稗r(nóng)村的姑娘失戀了,頂多哭兩個晚上,第三天照樣扛著鋤頭下地,拿著針線坐門口。家里死了人,哭是哭,可還要擺席,唱戲,吹嗩吶,放鞭炮。中國管婚喪叫紅白喜事,你看,他們多豁達。他們才不哼哼唧唧、纏纏綿綿呢,他們都用喜劇的態(tài)度來對待悲劇?!薄 耙驗樗麄兪艿目嘧疃?,所以他們的心就有了忍耐力?!崩钕蚰腺澩?,“幾千年來,他們經(jīng)歷的悲劇大概是最多的,如牛負重,所以他們也就鍛造出了用喜劇態(tài)度對待悲劇的性格。就是你剛才說的豁達喜慶。是吧?” “嗬,看不出你還有點思想呢。”小莉閃亮著羚羊一樣的眼睛看著李向南,興奮地笑道,“考考你,你看那邊過來的一男一女是不是一塊的,他們什么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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