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中篇小說

內(nèi)容概要

本社自1977年起，即每年編選和出版年度短篇小說選和中篇小說選，兩種年選曾經(jīng)深得讀者的喜愛，在文學(xué)界和讀者中具有廣泛影響。1994年后，這項工作一度中斷。21世紀(jì)肇始，根據(jù)文學(xué)界人士和讀者的建議，我社決定恢復(fù)中、短篇小說年選的編選和出版工作，以便及時總結(jié)年度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成績，向讀者集中推薦優(yōu)秀的中、短篇小說，也為新世紀(jì)的文學(xué)積累做出作者的貢獻。    恢復(fù)出版的中、短篇小說年選總冠名為“21世紀(jì)年度小說選”，以示作者一百年不動搖，長期做下去的決心?！?1世紀(jì)年度小說選”分中篇小說和短篇小說，各編一冊，于次年元月出版；編選范圍為當(dāng)年全國各報刊上發(fā)表的中、短篇小說，人選篇目的排列以作品發(fā)表時間先后為序。    “21世紀(jì)年度小說選”的編選工作得到許多著名文學(xué)評論家和編輯家的支持和幫助，他們應(yīng)我社之邀，對當(dāng)年的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狀況進行深入、廣泛的研討，提出許多極有價值的選目。作者在廣泛閱讀的基礎(chǔ)上，充分參考專家們的意見，嚴(yán)格進行編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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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醉草原驕傲的皮匠自以為是的人魚翔淺底買車簡史豆汁記最慢的是活著駛向北斗東路失蹤女像老子一樣生活碉堡

章節(jié)摘錄

　　紙醉　　1　　發(fā)現(xiàn)她不會說話，父親走了很遠的路，找到人家說的那個廟。寺廟住持，除了瘦得厲害，并無什么異處，只要了她的乳名兒與八字，閉著眼睛坐了兩個時辰，方才吐出幾個字：大名，叫開音吧?！　〈蠹叶纪π胚@個，東壩鎮(zhèn)上所有的人都跟著喊，只要來串門兒，就特別努力地叫她的名字。若手中牽著半高不高的娃娃，還教著娃娃一遍一遍地念她的名字：開音。開音。這種不出力氣不花時間的善意，雖不至于功德圓滿，倒有種積少成多的虔誠?！　〉_音還是沒有開音。大家似乎都因此心存內(nèi)疚，無緣無故就欠下開音什么了。你想想，生下來就沒了娘，又說不了話，不是欠她是什么？　　外人尚好，只覺得是欠，那做父親的，心里疼得想挖個坑跳進去，覺得自己一定是前世殺了人、作了孽。但還是不肯低頭，五歲，八歲，十歲，他時刻暗中留意女兒的喉部，天天都盼著眼前突然出現(xiàn)奇跡；每到鬼節(jié)冬至以及除夕，給亡妻化紙時，亦會沒了命地禱告，求她保佑女兒，讓她嗓子瞬間通了，像吐瓜子殼那樣吐出點小動靜來?！　]有，就是沒有?！　≌J(rèn)了吧，就是個啞巴?！　『迷?，耳朵是好的，出奇地好，說什么她都懂得；并且，眼睛也是好的，好到她無意中瞧上誰一眼，那人就會突然傷心起來，不知該怎么疼愛這個乖巧單薄的孩子。　　“要我看，就是名字的問題。開音這名兒，太迫切了，逼著趕著的，哪里成？就像有人家，給孩子取名——健強，治邦，文武，這么功利，猴急相了，不對的。所以呢，你們要記住，人哪，不論是想要什么東西，問天要、問地要、問別人要，萬不可開門見山，要懂得隱藏、懂得彎曲，世上絕沒有探囊取物那樣的好事情。”　　伊老師每天花一個半鐘點寫大字，他喜歡臨《多寶塔碑》。一邊寫，一邊跟兩個兒子講人生道德。來來往往、功名得失、生老病死，反正想到什么就講什么，不管兩個小子懂也不懂。他是語文老師，天生會講的?！　　奥犆靼琢藛幔俊薄　　懊靼琢?。”兩個兒子齊聲答喏。這個時候，他們是最團結(jié)的，因為這樣就可以早點脫了身，去找開音玩?！　∽约簝蓚€兒子，大的叫伊大元，小的叫伊小元。這名字，多好。伊老師抿著嘴唇，翻過去一張舊報紙，繼續(xù)往下寫，一邊把心里面小小的得意摁下去。人哪，不能得意，在心里都不能，心里的得意比面上的得意更糟糕、更容易壞事兒。下次得跟兩個兒子說說這個?！　∈畾q的開音，現(xiàn)在跟大元、小元是校友了，在學(xué)校天天見的?！　￠_音上學(xué)，這是伊老師反反復(fù)復(fù)做工作的結(jié)果：“她又不是聾子，去聽聽，總歸能識幾個字，就明事理了，總比做睜眼瞎強得多?！薄　￠_音父親聽不得別人講到聾呀、瞎呀這些字眼，任何一項不相干的殘疾，都好像指桑罵槐，會讓他想到開音的啞?！昂玫摹＞腿チ?，就去了?！彼鷣y應(yīng)承下來，卻一拖再拖，總怕到了學(xué)校，開音受到欺負?！　∵@么的，一直拖到十歲，才入了一年級。父親算是有點放心了：她歲數(shù)在那里、個子在那里，總不會吃虧吧。　　的確，沒人推她、沒人搡她。事實上，開音的虧，是吃在沒人明白處、說不出來處——　　下了課，那些小孩子，本班的、隔壁班的、隔壁班的隔壁班的，總像花瓣似的，層層地圍上來，好奇死了，問出無數(shù)的問題?！　　伴_音，你是舌頭短一截子嗎？”“你笑的時候也啞嗎？笑一個看看！”“打飽嗝呢？打噴嚏呢？”“開音，會啞語吧，‘大便’怎么樣弄？‘小便’怎么樣弄？”七嘴八舌地問了，然后一齊眼巴巴地盯著開音。當(dāng)然，除了一雙驚惶的眼，他們等不到答案。孩子們于是就碰她的手，摸她的頭發(fā)，翻她的鉛筆與書包，好像答案就躲在那些地方里似的。　　這情形給大元看到了。五年級的大元個子雖大，性子卻是怯的，連忙去喊了小元，兄弟二人走在一起，那氣勢就大了。況且，他們的爸爸是伊老師呢。　　“你們干什么？五講四美三熱愛不知道嗎？就這樣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嗎？就這樣團結(jié)同學(xué)、尊敬師長嗎？”四年級的小元遺傳了伊老師的好口才，特別會講話，眼光還配合地慢慢掃視一圈?！　〉湍昙壍暮⒆雍芸煨呃⑵饋恚l(fā)自內(nèi)心。并且，他們從此知道了：開音，是伊大元伊小元保護著的，不好再胡亂親近的。而他們所謂的親近，其實就是捉弄她、弄哭她、讓她出洋相。小孩子呀，都是那樣，情感表達上，就是個南轅北轍?！　∠窕ㄈ镆粯?，開音從散開去的花瓣中間露出來。她理理頭發(fā)，用眼睛看看大元與小元，兩只手的大拇指悄悄地彎彎：謝謝。但小兄弟倆看不到她的手勢，他們一齊被開音的眼睛給盯住了，跌進去了，腳底下忽然沒了著落、沒了深淺，十幾歲的男孩子，惶然不知所措了?！　〈蟾攀桥汩_音太久，開音父親最喜歡家里有人來玩，那樣家里才會有點動靜，你問我答的，熱乎?！　　芭?，大元呀，歡迎。哦，小元呀，歡迎。”每次，開音父親都會鄭重地分別打招呼，似乎要充分利用這說話的機會?！皝?，進來坐，開音在里面玩剪紙呢?！薄　〈笤≡桓咭话刈哌M去。開音坐在北窗下，她側(cè)過頭來，沖哥兒倆笑笑，又低下頭剪紙了。她的頭發(fā)，被北窗的一點天光照著，亮亮的?！　〈笤≡?，天天兒的，就是特為過來看開音剪紙的?！　〖艏垥r的開音，跟平常又不一樣了，特別經(jīng)得住看、可以放心大膽地看。因為，只要手里有張紙、有只剪，就等于無形中替她蓋了間房，還遞給她一把鑰匙，她閃個身子就進去了，一個人藏到剪紙里去了，外面諸事紛擾、目光交織，乃至人仰馬翻，都跟她一點關(guān)系沒有?！　￠_音的剪紙，真要說起來，并沒有人特為教過她?！　|壩鎮(zhèn)上有剪紙的傳統(tǒng)，姑嬸婆婆們幾乎人人都會一小手，但也談不上特別熱心，無非是農(nóng)閑時湊湊趣而已。開音呢，就混在她們當(dāng)中，一聲不響地倚著門框望呆，這家望到那家，這只手望到那只手，這把剪刀望到那把剪刀，偶爾湊近了拿起來細瞧，但誰若問上一句，她卻即刻羞澀地跑開。　　然而，好像就在那些零零碎碎的光陰里，她悟到什么訣竅了，笨而沉的剪刀一到她手里，就完全沒了出息，全聽她的主張，要什么便像什么，像什么便是什么?！　榱司毩?xí)，她貪心地搜集一切的紙片片，哪怕只是小小的糖紙與煙盒，也如獲至寶地收了放好。但一個尋常的鎮(zhèn)上人家，紙張總歸是少的。開音像是完全鬼迷心竅了，竟把主意打到學(xué)校里。好好地坐在課堂上，剪刀就在桌肚子里扭動起來，兩個星期一過，算術(shù)書、寫字本、美術(shù)簿，用手一提，滿地掉得稀里嘩啦。這還不算，沒幾天，隔壁同桌、前面同學(xué)的書與本子，也同樣稀里嘩啦的了?！　∈虑椴荒苷f太過分，但也有點嚴(yán)重。伊老師只得上門找開音父親了，他后面，兩個小子不遠不近地跟著?！　」至?，開音父親一點不羞愧，倒有點興奮似的，一下子來三個人跟他說話，難得的呢。他饒有興致地聽伊老師說，有時還打個岔，問得更加詳細，聽到最后，竟咧開嘴巴笑起來——他想象著，好好的一本書拎起來，突然從里面掉出一片又一片的紙花兒，那情形，不是挺有趣嘛?！　〈笤≡哺诤竺嫘Γ阶詈?，連伊老師也憋不住笑起來了。想不到這個開音，不聲不響的，為了這么個小玩意，一根筋拗下去，膽子倒是大的?！　　鞍ρ?，就當(dāng)是個消遣吧。否則，讓她玩什么呢、又跟誰玩呢?！遍_音父親慢慢地不笑了，他拿眼睛盯著伊老師，想了一會兒，“實在不行，就不念了吧。念到三年級，對她，是足夠了?！薄　】雌饋恚@也是必然的結(jié)果了。不知為何，伊老師沉重地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兒子，似乎是突然間又想到了什么人生道理，心潮澎湃、難以言傳了?！　∵@時候，開音倒若無其事地從里面走出來，她剛剪了花樣子，因為沒有紙，用的是玉米苞皮，黃而略透的苞皮，被剪成一只打盹的黃貓，雙眼蒙眬，暗中覷著頭頂上的一只蝶兒，憨態(tài)可掬?！　￠_音舉著貓蝶圖對幾個人笑?？粗_音的眼睛，伊老師突然明白了：怪不得呢，這姑娘不會說話，她根本就是不用說話的——不論是誰，有了她那樣一雙眼睛，說什么話都是多余的。　　學(xué)校里，再也看不到開音了，大元小元都覺得很難挨，但放學(xué)后，還得雷打不動地聽伊老師講道德文章?！　∷麄兛粗晾蠋煹拿P在舊報紙上慢慢移動，黑黑的墨，一撇一捺，一提一頓。寫一個字，講一段話。唉呀，聽得他們，背上一層層汗，手心一團團勁，終于聽到話音落地，兩個人就同聲高叫起來：我們?nèi)タ撮_音剪紙了！攥著毛筆的伊老師倒給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兩個兒子已沒了影子。　　開音還是坐在北窗下，頭發(fā)亮，眼睛汪?！　￠_音父親不知從哪里替她弄來了一本沒用的硬殼舊賬本，那有著紅綠暗紋的簿頁，厚薄適宜，一頁頁都被開音剪成各種小玩意兒了?！　〈笤蛔聛砭鸵宦暡豢缘啬弥琴~本看，一遍看完了，從頭再來一遍。　　小元呢，則湊到開音前面，跟她說話兒。小元的話呀，那個多，好像把開音說不出來的話全都替她說了似的。開音聽了，會把兩只眼睛瞇起來笑，手里卻是一刻不停。剪刀出上入下的，一張賬頁簿，慢慢地成了一群散尾巴金魚，吐出來泡泡兒交織成一個對稱的八字圖?！　⌒≡堰@金魚接過來，端詳一番，小心地遞給傻坐著的大元。大元接來，也慢慢地端詳一番，然后小心地夾到賬頁簿里?！　∵@幾樣動作，每天都要上演一番?？傇谙挛?，四五點鐘，天色黯淡，暮而未晚，空氣濃厚，似有甘甜之氣?！　　热?，在那藍霧一般的暮色中，有個長期跟蹤的鏡頭，像一只好奇而善意的眼，它會注意到的，在那接力棒般缺乏變化的動作里，一天天的，三個孩子就大了——大元有身架子了，小元有書生氣了，開音有眉梢、有眼角了，而她剪的紙花，跟人一樣，也越發(fā)的像模像樣、動人心弦了?！　?　　三兩年下來，等到開音右手上被剪刀磨出兩塊淡黃色的老繭時，她的剪紙名聲，像小鳥一樣，這家的枝頭上停一停，那家的屋檐上叫一叫，自由自在撲棱著，傳開了。　　東壩的人們，喜歡熱鬧，逢上四節(jié)時刻，或者生辰婚慶，必要魚呀肉的，吃得肚子圓圓；同時，還要鑼呀鼓的，弄得滿耳朵聒噪；眼睛呢，也不肯虧待了，屋檐下、門楣上、梁柱上、窗格上、鏡角邊、燈罩上，能貼能張?zhí)幎家没ɑňG綠才算數(shù)?！　〉艏埢▋?，要的是閑工夫與慢性子，是靈巧勁兒和小情趣兒，這幾樣?xùn)|西，別個人總會缺一少二，但開音，不僅不少，只怕還多出點什么呢?！　〈禾斓搅耍魞蓚€男人在耕田，剪白蠶在桑葉上吐絲。夏天呢，她剪西瓜爆裂出一地的紅瓤黑籽，剪水井邊有只狗在吐舌頭。秋季，則是草垛兒堆得一人高，向日葵擠擠挨挨著耷下沉甸甸的頭……總之，偶然間所見所聞，不論什么，若是喜歡了，用她的眼睛瞧上幾瞧，回到家，坐到北窗下，抽出張紙，剪刀以一個小小的角度橫在那里，略停一下，就上手了，就出來了?！　〖敉炅艘簿碗S便夾在那里，逢上人來討花樣，她就手拿出，毫不吝惜，人家當(dāng)寶似的捧在手心里嘖嘖稱奇，她卻好似已經(jīng)厭倦，一雙眼睛早不知看到哪里去了?！　∵@么的，開音剪的紙花，或是她傳出來的樣子，貼到東家，貼到西家，貼到牛欄上，貼到灶臺上，紅紅的，走到哪里，抬頭見，低頭見，一回頭還是見。東壩的男女老少們，不惦記她真是難了?！　【退汩_音是個不會說話的，也不愛笑，但這一點不妨礙一個事實：她是全鎮(zhèn)老小的一個寵兒——她這樣的乖而靈巧，柔弱而深沉，真是再好沒有了?！　〉藗儗λ哪欠N喜歡呢，又是獨門獨戶的，沒有交流討論的可能，畢竟，各人的程度深淺、以及輸出方式，那是沒辦法搞得攏的，只能各管各、各顧各?！　【捅热?，大元和小元。

編輯推薦

　　《2008中篇小說》精選了2008年度中國中篇小說中的佳作，包括遲子建、北村、王安憶、阿成等12位作家的12篇中篇小說。這些小說的內(nèi)容豐富，故事精彩，情節(jié)感人，發(fā)人深省，回味無窮。通過《2008中篇小說》，能幫助讀者領(lǐng)略中國二十一世紀(jì)中篇小說的魅力，打開一扇通往小說藝術(shù)世界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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