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之痛

前言

　　2006年，我應邀給魯迅文學院第六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講過一課。課后，作家阮梅送來自己的報告文學《世紀之痛——中國農村留守兒童調查》書稿，請我“批評指正”。我應酬地說：“好，如有時間，我一定拜讀。”其實，我自知瑣事纏身，沒有空閑讀文學作品，無非說句客套話而已。然而，畢竟書名很有吸引力，在回程的車上我禁不住翻了翻書稿。沒想到這一翻就放不下，一氣兒把它讀完了。我為中國農村留守兒童問題所震撼，我為作者的社會責任感所折服，我為作品的文學魅力所感染，我為《世紀之痛》的真知灼見所鼓舞?！　　妒兰o之痛》不是無病呻吟之作，它有鮮明的問題意識。它告訴讀者，中國農民是偉大的，他們?yōu)橹袊母母镒龀隽司薮蟮呢暙I，同時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在農村城鎮(zhèn)化的進程中，伴隨農民工進城潮的興起，農村2000萬留守孩子的命運已經(jīng)成為不可回避的嚴峻課題。雖然也有少許留守孩子成為自立自強的優(yōu)秀典型，但多數(shù)留守孩子的處境實在堪憂。由于父母親情長期疏離、學校偏向應試教育、社會影響諸多不良、民工自身缺知少識、安全教育流于形式、法制環(huán)境不夠健全、心理溝通缺少渠道、關愛機制尚未形成，所以在一些留守孩子群體中滋生許多令人揪心揪肺的案例。那些弱小無助的留守孩子，或發(fā)生不該發(fā)生的意外死亡，或導致本可避免的終身傷殘，或性格孤獨怪異，或抑郁悲觀，或自艾自怨，或自暴自棄，或墮落沉淪，或違法犯罪。如果我們黨和政府不解決好這2000萬留守孩子的問題，那么未來的中國不知會增添多少難以預測的負面因素！《世紀之痛》的厚重價值首先在于它的警世意義。　　《世紀之痛》告訴作家，文學應該有強烈的責任意識，這種意識不是顧影自憐，不是孤芳自賞，不是匍匐權貴腳下的奴顏，不是垂涎富翁指縫問的乞討，不是沉溺少數(shù)人情感世界的糾葛，也不是獵奇光怪陸離的社會現(xiàn)象，而是要具備自覺關注底層大眾民生的良心和責任。作者以母愛的天性、作家的良知、社會活動家的敏銳和拓荒者的勇氣，頂著壓力，克服困難，歷時數(shù)年，跋涉百縣，深入基層，走訪農家，到學校座談，發(fā)問卷調查，寫書信答疑，進看守所探視，同1600多名教師和1900多個留守孩子傾心交談，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然后梳理問題，指出危害，分析原因，找出癥結，提出解決問題的對策建議。更為可貴的是，作者的艱辛努力，完全是一種自覺自愿自費的“業(yè)余”行為，著實令人肅然起敬。然而，更讓我贊佩的是作者關于作家社會責任的精論，她說：“作家首先應該是不畏艱險的社會活動家，應該以關心社會命運為己任，應該是喚醒社會良知的號角，應該是引領社會風尚的旗手。作家著筆潑墨，就應該如同天石墜深潭，掀起一池水，高揚其清，直擊其污，讓靈魂受到真善美的洗禮，讓心路遠離假丑惡的羈絆。為此，同樣要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勇氣和魄力。”　　《世紀之痛》作為報告文學所以成功，主要得益于以下幾個特點：一是關注民生，選題重大。文學的題材廣闊無比，凡是人類思維所及之處都可以提煉文學的題材。但是各類題材確有大小之分、輕重之別、緩急之隔。越是重大而緊迫的題材，越是關系更多人切身利益的主題，越能引起更多讀者的注意，因而也就能產(chǎn)生更廣泛的影響?！妒兰o之痛》所以能迅速引起各方關注，并被中國作家協(xié)會和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同時列為2007年度重點作品扶持項目，原因正在于此?！　《秋柡媲椋坭T大愛。文學應該是大眾的精神大餐，文學應該把人民作為母親。沒有大眾，文學就會失寵、失業(yè)；離開人民，文學就會失去營養(yǎng)源泉。因此，文學對人民大眾必須滿懷真摯感情，愛其所愛，憎其所憎，哀其所哀，痛其所痛，善其所善，惡其所惡，美其所美?！妒兰o之痛》所以能給讀者以心靈震撼，正是因為它對廣大的農民工和留守兒童傾注了感人肺腑的真情大愛?！　∪怯^察敏銳，分析得當。報告文學必須以調查研究為基礎。要善于去偽存真，避虛就實，梳理出最有代表性的典型事例進行剖析，并透過現(xiàn)象揭示本質，提出具有真知灼見的建議?！妒兰o之痛》的作者通過廣泛而深入的調查研究，所得第一手材料非常豐富。但是，作者并未有文必錄、有事必陳，而是從家庭、學校、社會的不同空間透視留守孩子的困境，又從親情、友情、性格、心理、教育、法治、輿論和政策等不同角度分析留守兒童問題的癥結，然后提出一些解決問題的務實管用的對策建議?！　∷氖俏娘L清新，引入入勝。語言的魅力在于其感染力、沖擊力和穿透力，這也是文學作品最基本的取勝之道。那種平鋪直敘、毫無藝術構思的語言，很難吸引讀者眼球；那種晦澀難懂、故弄玄虛的語言，往往使讀者不知所云；那種過度夸張、大而不當?shù)恼Z言難免讓讀者覺得是危言聳聽；那種古板拘泥，如發(fā)文件式的語言，極易令讀者有似曾相識、視覺疲勞的感覺?！妒兰o之痛》的成功之處也在于它以生動鮮活而恰到好處的文學語言述說了一個重大而嚴肅的題材，令人警醒，令人心動，激人關注，給人希望。掩卷而思，讀者不能不為留守兒童的處境而憂心，不能不為問題查清了原因而釋然，不能不為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思路而欣慰?！　】傊?，鮮明的問題意識、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勇敢的探索精神、博大的摯愛真情、深刻的理性思考、優(yōu)美的文學語言，均為《世紀之痛》增色加分?！　‘斎?，《世紀之痛》在素材遴選、邏輯架構、修辭分寸等方面，尚有進一步完善的余地。但是，一位青年作家完成時效性如此強的報告文學作品，駕馭如此重大的主題，而能達到如此境界，確是難能可貴；瑕不掩瑜，當不必苛求。何況我的觀點亦屬見仁見智。

內容概要

　　《世紀之痛：中國農村留守兒童調查》作者歷時三年，跨越五大打工省份，就中是農村留兒童總是相關的養(yǎng)老保障問題、農村公共文化產(chǎn)品匱乏、農村未成年人成長環(huán)境有待改善等 社會問題進行了調查，并從政治、經(jīng)濟、文化諸方面對總是產(chǎn)生的原因及解決辦法進行了理發(fā)分析與深層思考。

作者簡介

　　阮梅，女，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F(xiàn)任華容縣科技局副局長、兼職華容縣作協(xié)副主席，《報告文學》月刊特聘作家。先后有作品80多萬字發(fā)表在全國數(shù)家報刊。2005年，散文隨筆《生命如瓷》選入人民文學出版社21世紀散文年選《2005散文》，勵志文章《闖過難關的通行證》作為學生必讀課文被選入浙江省中考試卷中現(xiàn)代閱讀題。

書籍目錄

　　引子　　缺位篇 家庭、學校、社會：天欲裂　　第一章 誕生在新時代的“孤兒”　　第二章 代管，一個沉甸甸的話題　　第三章 留守，留給學校教育的尷尬　　第四章 社會，你為留守兒童做了什么　　　　悲情篇 發(fā)展的代價不能讓孩子扛　　第五章 花樣孩子的草樣年華　　第六章 天使美麗不再　　　　救贖篇 “同在藍天下。共同成長進步”　　第七章 2000萬，他們將如何解構中國　　第八章 “心缺了，誰來補？”——眾說紛紜話留守　　第九章 用責任肩負起明天的希望，2000萬，一個不能少　　　　附錄　　一 致全國農村留守孩子的一封信　　二 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　　三 中華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　　四 聯(lián)合國兒童權利國際公約　　五 扼制校園犯罪，讓留守孩子掌握“十條對策”　　六 意外傷害救助手冊　　后記

章節(jié)摘錄

　　第一章 誕生在新時代的“孤兒”毋庸諱言，打工大潮給中國社會的發(fā)展注入了無限的活力，國民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農民工的付出功不可沒。但大量農村勞動力的外出也給農村的社會結構和家庭，帶來了幾千年來從未有過的沖擊，中國農村正遭遇著前所未有的問題?！　∽畲蟮膯栴}首先是“家”的解構幾千年來中國農民對家的理解是什么？“老婆孩子熱炕頭”這句俗語，給了我們最通俗、最生動的答案。然而在打工大潮的沖擊下，在非年節(jié)的日子里，農村幾乎找不到父母子女廝守在一塊兒的溫馨場景了。一般的家庭，在一年的絕大部分時間里，夫妻或一方外出，一方在家?guī)Ш⒆?、務農，或夫妻雙雙外出（往往亦分赴兩地），而將孩子留給年邁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或干脆把孩子托給鄰居或朋友照顧，與孩子團聚的時間少之又少。　　這種變化，對于成人來說，是使夫妻關系危機四伏。夫妻天各一方，缺乏正常的、必要的溝通，情感長期處于疏離狀態(tài)，沒有寄托，自然會給婚變埋下禍根；城鄉(xiāng)分割的二元經(jīng)濟和社會制度對來到城市務工的農民又是一個絕對的誘惑，外出的一方來到城市眼界大開，接受了新生活、新觀念，或通過努力改變了地位，跟留守一方有了不協(xié)調不融合，沖突在所難免，走向離婚，便成了一個必然?！　∮忻襟w載，在有25萬多農民外出的中部農業(yè)大縣懷遠，縣法院近年受理的離婚案逐年增加，從2004年1月19日至2月9日的二十一天內，到法院起訴要求離婚的達120人，2月9日一天受理三十一件，創(chuàng)下該院的歷史紀錄。新華社的一篇報道說，在河南省豫東商丘農村的離婚率已經(jīng)超過了當?shù)氐某擎?zhèn)。據(jù)我從一個縣法院所了解的情況，2005年度，該院受理離婚案件六百九十一起，起因為當事人外出打工，雙方或一方有外遇的，占90％。一個新的情況是，在涉農的離婚案中，婦女的位置發(fā)生了變化，過去多扮演被“遺棄”角色的“秦香蓮”們，在進城后，反而比男性更容易生根，也更容易通過各種途徑改變地位，特別是一些從貧窮山區(qū)走出來的婦女們，一旦脫離原來的生活軌道，便從此再不回家鄉(xiāng)，不認前夫、不認兒女，造成許多“事實離異”和子女被遺棄的悲劇?！　≡谖鞑康闹貞c，一些基層法庭的法官對打工女訴夫離婚的情形已習以為常了，一個縣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法庭2003年辦理了一百六十四件離婚案件，2004年上半年受理九十八件。外出打工女起訴離婚案已成為一些律師的主要案源，其中八成以上是外出打工一方先行起訴。在我所調查的幾個縣市，當?shù)仉x婚訴訟的原告也主要是外出打工女?！　』橐鑫C還是刑事犯罪的溫床，在農村，一些婚姻糾葛，最終還有可能演變成為夫婦相互殘殺的家庭悲劇?！　τ诤⒆觼碚f，孤寂的留守生活再遭遇父母離異，更如雪上加霜?！　∏也徽f由于父親或母親的外出，孩子實質上已經(jīng)喪失了一半的天倫之愛，留在孩子身邊的那個“單親”，也往往由于留守壓力，在自覺不自覺中使孩子得到的愛大打折扣。如大多數(shù)留守婦女，在家中不僅孤燈只影，一整年一整年沒有正常的夫妻生活，忍受著與丈夫長年兩地分居的孤寂，還要耕種家里的承包地，贍養(yǎng)老人，照顧孩子，所有的粗活、重活都要一肩挑，即使是病了、累了，也找不到一個人來分擔。勞動強度大還在其次，留守婦女最主要的，還是精神壓力。大多數(shù)留守婦女在外都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怕招惹閑言碎語；而對在外打工的丈夫，既擔心其安全，又對其能否經(jīng)受城里的誘惑心存疑慮，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情緒化了的時候，對孩子的態(tài)度就可想而知。反之，由男方留守，也是同理。而隨著“打工婚姻”離婚率的不斷攀升，這種壓力和恐懼還會在更多的留守家庭升溫。　　對于父母雙雙外出、被托給他人照管的孩子，父母更是已蛻變?yōu)橐荒陜赡瓴怕秱€臉、見個面的符號和概念?！　∵@些孩子孤單地留守鄉(xiāng)村，少有依靠。內心的寂寞與憂傷，生活上的不便與環(huán)境的歧視，意外的人身傷害，無一不在困擾著這些孩子。由于缺乏親情滋養(yǎng)，這些幼小心靈，有的走向消極、孤僻，有的變得任性、暴躁。父母在生活中的缺位，已經(jīng)嚴重地影響到了這些孩子健全人格和良好心理的形成?！　∽畈恍业倪€是解體以至發(fā)生刑事案件的家庭的孩子?！　‰x婚，對于成人來講還可能是某種解脫，但帶給孩子的，只會是留在他們心中無法消弭的痛。在筆者查閱的一些離婚案卷宗中，因顧慮帶著孩子會對以后的工作和再婚有影響，還有相當比例的離異雙方都拒絕將子女帶在身邊，這對孩子幼小的心靈是何等的打擊！這樣的孩子的前途也最為堪憂。調查中，筆者翻閱過一些少年犯罪的案卷發(fā)現(xiàn)，未成年人犯罪中一半以上的犯罪留守兒童，大多家庭破裂，或者父母長期不和?！　「改钢c子女，或言家之與孩子，真如皮之與毛，或巢之與卵，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對于一群群羽翼未豐，甚至仍在嗷嗷待哺就被放了單飛的留守兒童，其艱難困苦和將經(jīng)受的磨難可以想見。　　留守兒童問題，其實后面隱藏的是更為廣泛的社會問題。難怪有專家稱：“與西歐和美日等國家在不同年代出現(xiàn)的農村人口勞動力的外流及其引發(fā)的諸多社會問題相比，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的中國農村的狀況都更加獨特：一面是外出者無根飄零，遭遇著黑心老板的壓榨、城管隊員的驅趕以及城市市民的白眼，一面是留守者們同樣的緊張、孤獨、痛楚和無助。正如‘后院起火’這一中國式的語匯所包含的意蘊那樣，沒有哪一個國家的勞動力流動引發(fā)了如此迅猛、廣泛和深刻的家庭解體，乃至于形成名副其實的人道主義危機?！凹彝ソY構形態(tài)的變化，各種矛盾的發(fā)生，自然還會對傳統(tǒng)的家庭倫理觀念帶來沖擊“我的孩子只要不吸毒，不殺人，干什么都沒事！“我走訪的一個學校的男生，學習成績不好，不遵守學校紀律，拿錢買動同學一起逃學去社會上鬧事。班主任打電話給其遠在外地打工的父母，要父母回家管一管孩子。誰知其父親竟這樣對班主任說?！　　斑@樣的家庭教育！我敢斷定這個孩子今后很可能會吸毒，很可能會殺人！“在該校調查時，該校負責人說起這樣的家長心中仍然怨憤難平?！　　斑@個學校附近的一個組只有二十一戶人家，幾乎戶戶在外打工，除一跛腳婦女和一臉上有明顯疤痕的婦女沒有出去外，一戶帶一戶，就這樣帶出去了。家里的樓房都豎起來了，但很多家長在外面干的都是違法的事情。男的幫人看店，當打手，‘提包’（意指偷竊有錢人錢財），女的‘跑廣’（意為賣淫）?！薄皵€了幾塊錢，對子女的教育也發(fā)生了變化。公開笑貧不笑娼。你說他們的子女變不變壞！”這是我在一個學校組織座談時，學校所在縣的教育局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的兩位老同志提供的情況。　　老人言辭激烈，聽來令人心驚肉跳。座談會后，我到老人所說的那個組去走了走。遠遠看去，組里樓房林立，近看，則大多房舍緊閉，坪上雜草叢生，甚至連貓狗都少見。房舍對面的菜園，也看不到常見的時令蔬菜，大多是被租種的人家種上了經(jīng)濟作物，或沒有托人管，就拋荒在那里。道路上可以看見的就是幾位年邁的老人，但也要走三五戶才能見到一位兩位。但只要你停下來和他們提起兒子、孫子，老人便可以一個故事接一個故事地講，孩子無法無天，調皮搗蛋不服管的事情，每個老人都能講出幾“皮籮”?！　⊥ㄟ^調查走訪，筆者不得不相信，在許多村落，傳統(tǒng)的是非觀、價值觀、倫理觀，已被拜金風掃得蕩然無存。知識無用論抬頭，各種曾經(jīng)在農村絕跡的不良風氣重新大行其道?！　”热缳€博風。有的孩子本來就像是被爺爺奶奶喂著的一頭豬、養(yǎng)著的一條狗似的代管著，可有的父母出門幾年，有朝一日“衣錦還鄉(xiāng)”，想的不是與子女的親情陪伴，而是與牌友酒友的輪番酣戰(zhàn)。難得與孩子共度的春節(jié)，就這樣在打牌賭博中不知不覺耗過。更有甚者，牌局還開成了大人桌、小人桌，日夜不止。　　再比如迷信風。我所調查的一所學校，有一個叫董浩的初二男孩，寫信告訴父母：“你別不信哦！上個月奶奶在家里裝了很多香，供了木菩薩，經(jīng)常有人到家里來下跪，看病。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她裝香用的東西絆倒了，她還大罵了我一頓，按著我的頭，要我下跪。家里天天不得清靜。聽說現(xiàn)在有人在勸奶奶改信耶穌，奶奶又把香撤了，每逢星期六家里人來人往，寫的寫，折的折，又不得清靜了?！皳?jù)筆者調查，60%的留守老人有不同程度地參與迷信等不良活動?！　×硗猓谵r村外出打工者中，一些曖昧職業(yè)已然登場，如“代孕”、“陪聊”、“陪睡”等非法職業(yè)在求職場上已不為鮮見。甚至在某些落后山區(qū)的家庭中，還出現(xiàn)了一些非法職業(yè)被整個家庭默認的情況，嫂帶姑、姑帶嫂，整個家庭的女子就這樣被逐一帶出去從事非法職業(yè)。2006年11月22日，中新網(wǎng)就以《合肥出現(xiàn)陪睡保姆，單身男子要求保姆豐滿健談》為題，報道了記者暗訪兩天兩夜的所見所聞。報道中，一中介工作人員告訴暗訪記者，只要開價超過1000元，他們隨時都能找到四五位同意陪睡的“保姆”，連二十來歲的女子都能找到。一婦女在面見暗訪記者時也公然說：“只要處出感情，也就沒有什么了……”社會不良環(huán)境的推波助瀾，不法中介或城市獨身老人的金錢誘惑，使一部分盲目進城、找不到理想工作的婦女誤入歧途。有的父母在外個人生活不檢點，回來后還把大疊的黃碟放在家里看，過后扔在家里成為孩子的“娛樂”工具；有的丈夫在外剛剛有點起色，就嫌棄妻子，甚至當著孩子的面虐待妻子……有關專家稱，中國每年有15.7萬名女性死于自殺。而我調查追訪過的160多個農村婦女自殺個案中，有66%的自殺與家庭暴力、離婚有關?？梢韵胂螅@樣的家庭悲劇，會對孩子的心靈造成怎樣的傷害，而這樣的孩子將來走向社會，又會給社會帶來多少隱患?！　　跋襁@樣一些家庭，父母僅在電話里說幾句要孩子好好讀書，這又有什么用呢？面對這樣的家庭走出來的孩子，我們拿什么來凈化他們的心靈？”談起留守孩子的家庭教育環(huán)境問題，一老師痛心疾首?！　　柏毟F不是個簡單的沒有物質生活資料的問題。這里有愚昧、冥頑不靈等因素作怪，有惡劣的生活習慣問題?！阏f僅僅提高了農產(chǎn)品價格青年農民就不外流了嗎？你以為可以把千百萬散布在各地的農村來的按摩女、妓女和在城市游蕩的人們趕回農村嗎？沒有受教育，就更愚昧，因為愚昧，就更認為受教育沒用，不如直接當大款。”在“南洋小筑的博客”上，這個署名方汀的人發(fā)的帖子雖言辭過激，但的確提出了發(fā)人深省的問題?！　毫拥募彝キh(huán)境，不良的家教，更容易使孩子善惡不分，是非不明，孩子便極易做出反社會行為?！　〉诙麓埽粋€沉甸甸的話題關于未成年人的家庭保護，《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二章有非常明確的規(guī)定：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應當創(chuàng)造良好、和睦的家庭環(huán)境，依法履行對未成年人的監(jiān)護職責和撫養(yǎng)義務。禁止對未成年人實施家庭暴力，禁止虐待、遺棄未成年人，禁止溺嬰和其他殘害嬰兒的行為，不得歧視女性未成年人或者有殘疾的未成年人。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應當關注未成年人的生理、心理狀況和行為習慣，以健康的思想、良好的品行和適當?shù)姆椒ń逃陀绊懳闯赡耆?，引導未成年人進行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動，預防和制止未成年人吸煙、酗酒、流浪、沉迷網(wǎng)絡以及賭博、吸毒、賣淫等行為。　　但在農村，這些法律明文規(guī)定的父母的責任，實質上因父母的外出，自然而然地轉移到“其他監(jiān)護人”即代管家長的肩上。這些代管家長是誰？這么沉重而重要的擔子他們擔得起嗎？“沒管好”的責任與后果又由誰來承擔呢？代管，誰在管？2006年歲末，我在某山區(qū)了解到一件十分凄慘的事件。一位八十多歲高齡的老人半夜心臟病突發(fā)，因無人及時搶救而死亡，而與他相依為命、同床共眠的兩歲孫兒也因無人知道爺爺?shù)乃廊ザ硗腥舜?，活活餓死家中?？梢韵胂?，滿懷希望外出掙錢養(yǎng)家的孩子父母及親人得此噩耗，是如何地痛斷肝腸?！　o獨有偶，湖北李家祖孫同赴黃泉路的悲慘情景與之何其相似：2005年6月19日晚，在十堰打工的李師傅往老家父親手機上打了一個電話，無人接聽。次日中午，他打電話時發(fā)現(xiàn)他父親手機關機。幾天之后才知真相：他五十六歲的父親和他三歲的兒子雙雙被發(fā)現(xiàn)死在家中。事后據(jù)警方調查，李師傅父親系突發(fā)急病死亡，他兒子兵兵兩天之后因饑餓和脫水死亡。兩個極端的個案，以相似的情形提醒著我們，這種悲劇可能不是偶然。　　其實在近幾十年外出打工浪潮洶涌的大背景下，我們不難看到，伴隨著無數(shù)的青壯勞力拋家別子遠走他鄉(xiāng)，一個又一個的家庭飽嘗著母子分離、夫妻分居、親人相隔、幼無所育、老無所養(yǎng)、病無所醫(yī)等種種揪心之苦，為了生存，無數(shù)個尋常之家，竟然到了連起碼的一家人一年能同桌吃頓飯、見個面都十分艱難的地步，這不能不說是一家老、中、少三代人連筋帶骨的疼痛?！　「舸鷵狃B(yǎng)：誰愿撫了竹子再哺筍？我走訪過的一老婆婆，已八十九歲，聽她村里人講，她有三個兒女在外打工。老兩口總共帶有五個孫子、外孫。見到她時，草坪上并排擺有兩大盆衣服，老人正光腳？著雙涼鞋在搓洗。得知我的來意，老人不好意思地說，今天是星期天，一家七口換下的衣服還沒洗完，家里不像個樣子?！　　昂⒆觽兟犜拞?？”我問。　　“爹娘不在，你說他們能聽話嗎？！”老人索性放下手中的活，打開了話匣子，“外孫磊磊學習不上路，成績差不說，總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柜里摸錢，田里放火，剪同學頭發(fā)，喊老師綽號，提起他我就頭痛。是頭十足的‘野牛’！一年上頭來找我告狀的人沒斷過?！　　暗镌诩?，他們就好些，真是一群小精怪。有什么辦法呢？“三家的小孩子，畢竟不是一個屋里出來的，又都是男伢，平?？偸菚橐恍╇u毛蒜皮的小事鬧得雞犬不寧。小孫子甚至以‘主人’自居，動不動就對其他幾個說：‘不要你在我屋里住?！坝幸淮?，四個小家伙在屋里玩球，因兩句話不合，大孫子梭梭就打了大外孫磊磊一個嘴巴，四個人當即滾成一團。打得兩個人都出了血。手心手背都是肉，看得我心里直打戰(zhàn)，生怕打出個好歹來，背不起責任?！　　巴砩献鰤舳荚诟麄兡パ?，不知幾時是個頭??！“寫在老人臉上的是一臉的茫然?！　　靶量鄦幔俊翱粗请p正在脫皮、粗糙得像松樹皮一樣堆滿皺褶的手，我問。　　“不辛苦是假的。晚上都不敢睡死，冬天的話，起床蓋被子都要好幾趟！早上五點多就得跟他們準備早飯，洗衣，下田。有時候他們哪個逃學了，我還得找人去把他們找回來?！啊跋绿?？““是啊。趁還能動，種了兩畝呷飯谷！“她說，”靠崽女吃飯靠不了。崽女在外也不容易，搞不了幾個錢。掙的那倆錢，光給孫伢子讀書就讀沒了！唉！幸好身子還硬扎。““幸好身子還硬扎”！兒女們出門五年來，老兩口都是自己上山撿燒柴，下田種地，做飯洗衣。老人用孱弱的身子支撐著缺少支撐的三個家。　　“他們出去，我們不反對，多搞點錢，免得總是借錢過日子。只是兒子在家，媳婦在家，我們就好些，有爺有娘照看自己的伢子，就好一點。再說，我們對他們不好教育，像書上的題目，他們問我，我曉得個鬼……“老人說完這句話，有些無奈地笑了。蒼老疲憊的笑容，留在我心中的，是拂之不去的痛?！　〈蜷_作家張步真新近貼出的博文，在《青壯打工去，收禾翁與嫗》里，農村留守老人生存狀態(tài)可見一斑：我去的時候正是“三秋”季節(jié)，也就是秋收、秋種、秋管。這真是巧了，不論是楊林、石壩，還是龍門，凡我走訪的人家，無一例外地年輕人都出門了，家里就留下老頭老太太。我家所在的楊林鄉(xiāng)新溪村峽口壩，共十戶，39人。目前在家的只有12人，其中學齡兒童2人，另外27人外出打工，分別在深圳、浙江、上海、長沙等地。組里的四十多畝水稻，就靠這十位六十多歲的老頭老太太，用螞蟻啃骨頭的方式，一把一把地收回來。有一位七十二歲的老人，幾年前中風半身不遂，也拖一把小木椅，挪著身子下田，用一只能夠活動的手，幫著老伴收稻子。而湘鄉(xiāng)石壩村的親戚，他家是四代同堂，兒子、孫子外出打工，收稻子是六十多歲的父母親作主將，而兩位八十多歲的老祖父和老祖母，也要幫著曬谷看場。過去三秋季節(jié)，農村學校放農忙假，讓中小學生回來幫助秋收秋種，現(xiàn)在講究教學質量，學校不放假了。這些老頭老太能把稻子收回來已屬不易，至于傳統(tǒng)的秋種，比如，種油菜、小麥、蠶豆……就無暇顧及了。在中國農村，本應該受到公共財政大力支撐的農村社會保障體系還遠遠沒有建立起來，農村老人目前只能依靠子女來養(yǎng)老。從表面上看，青壯年的外出務工本應有助于提高其經(jīng)濟上贍養(yǎng)老人的能力，但在實際生活中，這種“本應”遠沒有轉化為現(xiàn)實上的供養(yǎng)水平。我們看到的情況更多是，青壯年的外出帶給老人的，是負擔的加重和生活質量的下降。在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均外出的情況下，很多老人不僅要一切自理，還要承擔起撫育第三代的重任，有的是一至兩個孩子需要老人照顧，多的達到六七個孩子與老人生活在一起，這明顯超出了他們的負擔能力?！　≡谵r村，“身子還硬扎”的爺爺奶奶是孩子的福氣，更有許多被迫擔負著監(jiān)護職責的老人，連自理都難，又遑顧孩子。　　在調查中筆者發(fā)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祖孫相依為命的家庭里，老人的生活質量都很差，遇到身體不適，只能是大病小看，小病不看，死在家中多日后才被人發(fā)現(xiàn)的事件也偶有出現(xiàn)。再者，老人含辛茹苦一輩子，對子女也有感情的需要。而留守兒童太小，與老人的關系更多的是上下之間的管與教，不能形成平等的情感上的互動和交流，這使得大多數(shù)的留守老人都有很深的孤獨感和不幸福感，許多老人甚至覺得他們的日子便是帶著病痛等死?！　《鴮τ谀切﹥鹤油獬?、媳婦留守家中的家庭來說，老人雖然只是農活、家務和照看孩子上的幫手，但由于兒子這個家庭主要勞力、這個親情維系的中間人在家庭中的缺位，處在各自生活與情感重壓之下的婆媳之間一旦滋生矛盾，便很難調和。有媒體報道說，某村一七十多歲的老婆婆，三十歲時丈夫因病去世，她含辛茹苦把三個兒子撫養(yǎng)成人。然而，老人并沒有因此過上好日子。幾年來，三個兒子分別外出打工掙錢，三個兒媳不顧老人體弱多病，都要求老人為各自家庭洗衣、燒飯或者帶孩子。老人一年四季奔忙于三個兒子家，從無停歇。一次，老人因受涼感冒發(fā)高燒，沒有起床，二媳婦卻把老人從床上拽下地，讓老人到田里干活。老人被兒媳強拽到地里后，無比心寒，收工后將自己關在自己的破屋內上吊身亡，結束了痛苦的一生。鄰居說，多年來被三個兒媳虐待的老太是看在外出打工的兒子和可愛的孫子孫女身上，才勉強活了這么多年?！　⊥砟隁埳绻皇遣坏靡?，誰愿撫了竹子又哺筍？更何況許多老人為兒女操勞一生，已經(jīng)被生活的艱辛榨得油枯燈盡。于是近些年也有不少地方出現(xiàn)了老人受生活所迫，將子女告上法庭的事，理由是索要帶孫費。對于這看似有悖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的現(xiàn)象，一法學界人士明確說：“老人帶孫子只是傳統(tǒng)，但不代表法律。贍養(yǎng)父母是我們的義務，不帶孫兒是他們的權利”。

編輯推薦

　　上個世紀末，當城市農民工生存狀態(tài)等總是一次次被提出，引起關注之時，農村“留守兒童”問題也開始進入人們的視野。《世紀之痛：中國農村留守兒童調查》不失為一部不可多得的警世之作?！　〔簧賵蟾嫖膶W作家放低自己的姿態(tài)，眼光向下，深入社會，特別重視百姓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注重描寫百姓關心，關注的熱點、焦點、疑點、難點問題，從中汲取創(chuàng)作素材和主題，體現(xiàn)了強烈的人文關懷精神。社是真正活著的文學，這是真正有力量的文學，這是真正行走在中國大地上的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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