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堡故事

前言

　　《涅瓦大街》的故事是平淡無奇的，它寫兩個青年庇斯卡遼夫和庇羅果夫在同一天晚上去追蹤各自所愛的女人，展開了各自不同的經(jīng)歷。從表面上看起來，這是兩個毫不相關(guān)的平行的插曲，可是作者把它們放在一起，通過這兩個人不同的遭遇，把帶有深刻悲劇性的復(fù)雜的社會矛盾集中起來，非常尖銳地加以對照、暴露，于是對讀者就有了深刻的教育意義。一方面是這個真誠、純潔的藝術(shù)家庇斯卡遼夫。他追求理想的美，但在現(xiàn)實里只找到了庸俗和丑惡——他理想的美夢在現(xiàn)實的礁石上撞得粉碎，終于不得不用自殺來尋求逃避。另一方面，軍官庇羅果夫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是一個沒有心肝的俗物，因此和包圍在庸俗氣氛里的現(xiàn)實社會倒是如魚得水、十分融洽的，他壓根兒沒有什么熱情，只是逢場作戲地去玩弄一下女人，所以即使后來碰了一鼻子灰，飽挨了嫉妒的丈夫一頓拳頭，攆了出來，他卻還是自得其樂，吃了兩個酥脆的肉餡餅，讀了一會兒消閑的報紙《北方蜜蜂》，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我們可以充分感覺到：果戈理對當(dāng)時俄國反動統(tǒng)治多么深惡痛絕！這絕對不是一個輕松有趣的戀愛故事，作者在這里是抱著公民的激情在為千千萬萬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小人物請命，他仿佛在對我們說：在這種社會里，真誠的人，追求理想的人，一輩子不會有出頭的日子，相反的，那些在美麗的外表下面藏著卑鄙的靈魂的厚顏無恥之徒，卻永遠會是耀武揚威的天之驕子，官僚農(nóng)奴主社會的實際的統(tǒng)治者！ 《鼻子》里的主人公柯瓦遼夫少校是庇羅果夫中尉的一個同胞兄弟?！　　侗亲印愤@篇小說的體裁比較特別，初讀時可能被離奇的故事情節(jié)吸引過去，反而對真正的內(nèi)容感覺到模糊起來。光從情節(jié)上著眼，前后有許多自相矛盾之處：一開始時既然說是升天大街的一個理發(fā)師把鼻子割了去，后來在小說的結(jié)尾，鼻子怎么又會好端端地在柯瓦遼夫少校的臉上掛著，從此把理發(fā)師的“刑事罪行”一筆勾銷，不再深究了呢？作者自己也提出過許多敘述上的破綻，這說明他是故布疑陣，使小說帶上一種近乎神話式的怪異的風(fēng)格，其實本意倒是不在這里的。　　我們盡可以不去管這些敘述不近情理之處，否則是只會越弄越糊涂的。重要的卻是通過鼻子失蹤的故事去認識柯瓦遼夫這個非常富有現(xiàn)實性的人物。果戈理用令人捧腹的幽默的筆調(diào)活生生地圓出了柯瓦遼夫這一類人的生活的庸俗無聊。他一醒來就伸懶腰，照鏡子，當(dāng)他看見失掉了臉上這重要的一部分的時候，驚天動地的故事跟著就發(fā)生了。作者以鼻子為中心，寫出這一篇富有怪異色彩的故事，實在是最恰當(dāng)?shù)?，這樣就更加增強了諷刺的力量。我們看來極其荒唐的事，在柯瓦遼夫這一類人卻是最合情合理的。試問在尼古拉黑暗統(tǒng)治下的俄國，最吃得開的是哪一些人呢？不用說，正是像柯瓦遼夫這一類空虛的靈魂，人類的渣滓。這些人不學(xué)無術(shù)，用鉆營拍馬的手段混到八等文官的官銜，又虛張聲勢地自稱為“少校”?！　∵@一類人的全部生活就是賣弄風(fēng)流倜儻，天天出入交際場中，以認得名流夫人為光榮，也跟《涅瓦大街》里的庇羅果夫一樣，他們沒有真誠的愛情，看見隨便什么女人，就會下意識地拉拉直細麻布的領(lǐng)子，向兩邊露出諂媚的微笑來。對于這一類人，鼻子當(dāng)然是人身上最重要的部分，失掉了鼻子，就等于失掉了全部生存的意義。并且不管對方是什么人，只要官階比自己高，說話時就得考慮到態(tài)度的合乎分寸和聲調(diào)的嫻雅。因此柯瓦遼夫才會把自己的鼻子想象成一個五等文官，自慚形穢地不敢去接近。在這些地方，十足地表現(xiàn)出柯瓦遼夫諂上驕下的勢利，奴顏婢膝的無恥。果戈理對于統(tǒng)治階級的辛辣的諷刺，在這里，的確是突入了最隱藏的靈魂深處。　　還有《馬車》里的車爾托庫茨基，也是這一類型的人物。這篇小說沒有什么鋪張的場面、雕琢的詞藻或是驚人的警句，可是通過這個簡單的故事，我們觸目驚心地看到車爾托庫茨基過的是一種多么荒唐糊涂的生活?！　≡诮野l(fā)寄生蟲地主階級的庸俗無聊這一點上，果戈理的確是一位狙擊的能手?！　×硪环矫?，是《外套》里那個因為外套被劫而痛不欲生的巴施馬奇金，那個所謂“一輩子的九等文官”。巴施馬奇金是一個沒有遠大志愿的人，他平凡的一生就是坐在辦公桌前不停地抄寫，甚至當(dāng)上司老爺有意要提拔他，叫他干些別的較復(fù)雜的工作，他也不受抬舉地、膽怯地辭謝了。這樣的人活在世上，根本沒有超出那卑微的存在的任何一點點權(quán)利，甚至說話也說不清，“那個，那個……”地夾著許多小品詞，仿佛他天生做了什么虧心事在人面前挺不直腰板似的。他的外表也是完全不起眼的。再加上冒著彼得堡的嚴(yán)寒，一直老穿著那件破爛單薄的外套過冬。這哪里比得上柯瓦遼夫之流神氣漂亮呢？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讀了《外套》之后，巴施馬奇金那副可憐的模樣，總好像粘在我們腦子里似的不容易忘掉，他引起我們憐愛，特別是引起我們發(fā)生一種強烈的愿望，深深地憎恨那個麻木不仁、冷淡殘酷的吃人社會，要對它進行斗爭。巴施馬奇金的性格不是沒有缺點的，可是我們怎么忍心去責(zé)備他呢？造成他軟弱無能的是腐朽的社會制度。他周圍的人，毫無一點人的感情，平時盡拿他開玩笑，欺負他，凌辱他，用他的受窘來排遣自己的寂寞無聊，等到他得了暴病死掉，他的座位上已經(jīng)另外換了一個抄寫員，大家對他的突然消失一點也不覺得什么驚奇，仿佛這世上從來就不曾有過他這個人一樣。這是什么世界??！ 此外，《肖像》里的恰爾特科夫和《狂人日記》里的波普里希恩也都屬于這一類。　　表現(xiàn)在這本集子里的作者果戈理的愛憎立場是十分鮮明而徹底的，他對統(tǒng)治階級荒淫無恥的生活感到不能忍受的生理的厭惡，而對于一些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小人物卻又寄予那樣激動的、血肉相關(guān)的愛，為他們所受到的不合理的待遇提出沉痛的抗議！作者甚至給《外套》的平凡的故事加上了一個荒誕無稽的神話式的結(jié)尾，讓巴施馬奇金的鬼魂在深夜里出現(xiàn)，去剝掉所有的官員們的外套，——也就是說，用一種幻想的形式去對柯瓦遼夫們的世界復(fù)仇！在這里，果戈理的立場和當(dāng)時俄國被壓迫的廣大群眾的感情是十分接近的，充分地說明了他作品里所包含的人民性和民主主義的因素?！　〈送?，也有一些“敗筆”，表現(xiàn)了果戈理世界觀方面的缺陷和矛盾?！　±纭缎は瘛防锏淖诮腾H罪觀念和反動的神秘主義傾向，特別是在《羅馬》一篇里，例如寫那個年輕的公爵，對于革命波濤激蕩中的巴黎感到厭倦，最后不得不向古色古香的平靜的古羅馬乞求安慰等等。但我想，我們還是可以從這全部七篇里面或多或少地吸取到一些東西的。最后，附帶聲明一下，這里有兩篇小說以前曾經(jīng)有過譯文，這次重譯時給了我很多的幫助和啟發(fā)，我在這里謹表示謝意?！　∽g者 1955年5月9日

內(nèi)容概要

　　《名著名譯插圖本：彼得堡故事 》里包括《涅瓦大街》、《鼻子》、《肖像》、《外套》、《馬車》、《狂人日記》、《羅馬》。 表現(xiàn)了作者果戈理的愛憎立場是十分鮮明而徹底的，他對階級荒淫無恥的生活感到不能忍受的生理的厭惡。　　2003年初，本著“優(yōu)中選精”的原則，我們從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出版的“世界文學(xué)名著文庫”中精選出60種深受讀者喜愛的外國文學(xué)名著新組成了“名著名譯插圖本”叢書。該叢書一經(jīng)推出，就以其深厚雋永的內(nèi)涵、優(yōu)美流暢的譯文和典雅精致的插圖博得廣大讀者的厚愛，他們紛分來信來電，對叢書的出版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希望增補一些新品種。為此，我們沿續(xù)“名著名譯插圖本”前60種的基本風(fēng)格，繼續(xù)推出這套叢書，以饗讀者。

作者簡介

　　果戈理，俄國十九世紀(jì)最著名的小說家和劇作家。其作品以“極度忠于生活”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鮮明生動的典型形象和笑中含淚的諷刺手法，奠定了俄羅斯文學(xué)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基石。

書籍目錄

涅瓦大街鼻子肖像外套馬車狂人日記羅馬

章節(jié)摘錄

　　涅瓦大街 至少在彼得堡，沒有東西比涅瓦大街更好的了；對于它說來，涅瓦大街包括盡了一切。這條街上還有什么東西不起眼的呢一一可以稱得是首都之花！我知道，它那些窮苦的和做官的居民沒有一個人肯拿涅瓦大街去調(diào)換世上的任何財寶。不但擁有二十五歲青春、美髯和縫得極漂亮的大禮服的人，甚至就是下巴頦長出白毛，腦袋光滑得像銀盆一樣的人，都對涅瓦大街神魂顛倒。至于淑女們！——啊，淑女們就更是喜愛涅瓦大街了。哪一個人會不喜愛它呢？只要一走進涅瓦大街，你就感覺到完全被一種游蕩的氣氛包圍住。任憑你再有多么重要的急事，可是一踏上這條街，你就準(zhǔn)會把一切事情都拋到九霄云外去。這是惟一的一個地方，人們不是因為必要才上這兒來，不是實利和吞沒整個彼得堡的商業(yè)利欲把他們趕到這兒來的。在涅瓦大街遇到的人，仿佛比在海洋街、豌豆街、打鐵街、小市民街和其他的街上遇到的人更不自私些，在那些地方，吝嗇、貪欲和實利刻畫在步行的以及坐著轎車和彈簧座馬車飛馳的人們的臉上。涅瓦大街是彼得堡的一個交通樞紐。彼得堡或維堡區(qū)的居民，凡是好幾年沒有去拜訪住在沙灘或莫斯科關(guān)卡的朋友的，盡管可以放心，一定會在這兒碰見他們。隨便什么人名通訊錄和問訊處都不能像涅瓦大街傳遞這樣正確的消息。萬能的涅瓦大街！這是絕少散步之處的彼得堡的惟一解悶的地方！人行道打掃得多么干凈，天啊，有多少雙腳在上面留下了印跡！退伍兵的好像要把花崗石踩爛似的笨重而骯臟的長統(tǒng)靴，腦袋轉(zhuǎn)向商店輝煌的櫥窗像向日葵轉(zhuǎn)向太陽似的年輕太太的精致的、輕得像煙一般的鞋子，前途充滿希望的準(zhǔn)尉的在地上劃出鮮明痕跡的鏗鏘作響的佩刀，——這一切，都在它上面宣泄了強大的力或柔弱的力。僅僅在一天中間，海市蜃樓在這兒變幻得多么迅速！僅僅在一晝夜之間，它經(jīng)歷了多么大的變化！我們先從清晨說起吧，那時整個彼得堡飄蕩著熱烘烘的剛烤好的面包的香味，穿著破爛衣衫和舊斗篷的老婆婆們奔向教堂，奔向同情的過路人去乞討施舍。習(xí)B時的涅瓦大街是空洞洞的：身體結(jié)實的掌柜和他們的大伙計都還穿著荷蘭襯衫睡覺，或者用肥皂涂抹他們高貴的臉頰，喝著咖啡；乞丐們聚集在點心鋪門口，睡眼惺忪的學(xué)徒昨天托著可可茶像蒼蠅似的滿屋子亂飛，現(xiàn)在不打領(lǐng)結(jié)，手里拿著掃帚，踱出來布施給他們發(fā)硬的糕餅和剩肴殘飯。有事的人在街上走著：有時走過一些千活兒去的俄國莊稼漢，穿著沾滿石灰的長統(tǒng)靴，即使以清潔馳名的葉卡捷林娜運河也沒法把它們洗干凈。照例淑女們是不好意思在這時候出門的，因為俄國人喜歡說些粗野刺耳的話，她們就是在戲園子里也不會聽到。有時一個睡眼惺忪的官吏腋下夾著皮包走過，如果他需要經(jīng)過涅瓦大街上衙門去的話。可以確定地說，在這時候，就是說，在十二點鐘以前，涅瓦大街對于任何人都不是目的，卻只是手段罷了：它漸漸地擠滿了一些人，他們各有自己的職務(wù)、自己的關(guān)懷、自己的煩悶，但他們壓根兒沒有想到這條街。俄國莊稼漢談?wù)f著十戈比銀幣或者七枚半戈比銅幣，老大爺和老大娘們揮舞著手，或者自言自語著，有時做出驚人的手勢，可是沒有一個人去聽他們，笑他們，除非只有穿著條紋麻布長袍，手持空酒瓶或者縫好的靴子，像一陣閃電似的奔過涅瓦大街的孩子們。在這時候，不管你再穿得隨便些，甚至不戴禮帽而在腦瓜上扣一頂沒有邊的便帽，硬領(lǐng)高高地聳出在你的蝴蝶領(lǐng)結(jié)上面，——誰都不會注意到這些的。　　到了十二點鐘，各種國籍的家庭教師帶領(lǐng)他們扎著細麻布硬領(lǐng)的學(xué)生涌進了涅瓦大街。英國的瓊斯們和法國的柯克們跟托付在他們親如父母一樣的照顧下的學(xué)生挽著手同行，諄諄地教導(dǎo)他們，商店掛著招牌是為了讓人知道店里有些什么貨色。女教師們，蒼白的密斯和玫瑰色的斯拉夫女郎，威嚴(yán)地走在輕快的、活潑的女孩子們后面，叫她們把肩膀抬高一些，挺起胸來；總之，這時候的涅瓦大街是一條教育味道的涅瓦大街。可是在靠近兩點鐘的時候，家庭教師、老師和孩子們就越來越少了：他們終于被溫文優(yōu)雅的父親們排擠了出去，這些人跟他們珠光寶氣的、花花綠綠的、神經(jīng)衰弱的女伴們挽著手在這一帶徜徉漫步。慢慢地，許多剛做完十分重要的家務(wù)的人參加到這一群里來了，有的剛同自己的醫(yī)生談過天氣和鼻子上長出來的一粒小疙瘩，有的關(guān)心著馬和自己很有天分的孩子的健康，有的讀了廣告和報上關(guān)于來往人物的重要報導(dǎo)，有的剛喝過了咖啡和茶；此外，還有一些憑著令人欽羨的命運贏得辦理特別事務(wù)的重要職位的人?；斓竭@一群里來的，還有一些在外交部做官，職務(wù)和習(xí)慣都顯得超群出眾的人。老天爺，多么令人驚嘆的官職和職位啊！它們是怎樣慰娛和升華人的心靈啊！可惜我不做官，沒有福氣領(lǐng)教上司老爺待人接物的這一份體己勁兒。凡是你在涅瓦大街遇見的一切，都是彬彬有禮的：紳士們穿著長長的大禮服，雙手插在口袋里，淑女們穿著粉紅色的、白色的和淺藍色的長裾緞外衣，戴著小巧玲瓏的帽子。你在這兒可以遇見以卓然不凡的令人驚奇的技巧從領(lǐng)結(jié)下面擠出來的獨一無二的絡(luò)腮胡子，天鵝絨般的、緞子般的、黑得像貂和炭似的，但是可惜，只有外交部的官員才有的絡(luò)腮胡子。在別的衙門里辦事的人，老天爺不肯賞賜他們黑色絡(luò)腮胡子，最使他們不樂意的是他們必須長著棕黃色的。你在這兒可以遇見筆墨不能形容畫筆不能描摹的美麗的短髭；半世精力花費在上面的短髭，——日日夜夜長時期擔(dān)憂照顧的對象；這是灑滿銷魂蕩魄的香水和香料，涂抹各式各樣最名貴最稀有的香油的短髭，夜晚用薄犢皮紙卷起來的短髭，主人無比喜愛，過路人眼紅羨慕的短髭。女人們會在兩天內(nèi)愛不忍釋的千百種絢爛輕飄的帽子、衣裳、頭巾，使涅瓦大街上的行人眼睛發(fā)花。好像是一片蝴蝶的海驀地從花叢中飛起來，在雄性的黑甲蟲上面像燦爛的云彩似的騷動著。你在這兒可以遇見從來不曾夢見過的腰身：不比瓶頸粗一些的纖巧而窄細的腰身，你看見了準(zhǔn)會遠遠地躲到一邊去，恐怕一不小心，粗魯?shù)母觳仓獍阉隽耍荒愕男某錆M著懦怯和恐懼，害怕一口氣會吹斷了大自然和藝術(shù)的美妙的作品。并且，你在涅瓦大街可以遇見什么樣的女衣袖子?。“パ?，別提多么美啦！它們有點兒像兩只輕氣球，淑女們要是沒有紳士們攙扶著的話，就會飛到半空中去；因為把淑女舉到半空中，正像把盛滿香檳酒的酒杯舉到口邊是同樣容易而愉快的。無論在別的什么地方，兩個人相遇時決不會像在涅瓦大街這樣大方而從容地寒暄行禮。你在這兒可以遇見舉世無雙的微笑，精巧絕倫的微笑，一種笑使你迷醉得骨酥肉麻，另一種笑叫你自慚行穢，低下頭去，又有一種笑叫你覺得比海軍部大廈的尖塔還高，躊躇滿志起來。你在這兒可以遇見人們氣宇軒昂、派頭十足地傾談音樂會或者天氣。你在這兒可以遇見千奇百怪、不可思議的人和事。老天爺！在涅瓦大街上可以遇見多少古怪的人物??！有許多人，見到了你，準(zhǔn)要注視你的靴子，當(dāng)你走過去的時候，他們就回過頭來，注視你的后襟。我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我起初以為他們是鞋匠，然而事實不然：他們大部分都是在衙門里辦事的，許多人擅長擬辦從一個衙門送到另外一個衙門去的來往公文；還有一些人愛好散步，坐在點心鋪里讀報紙，總之，他們大部分都是衣冠楚楚的上流士紳。在正午兩點到三點之間可以稱為涅瓦大街活動焦點的這一段幸福的時間中，人間一切優(yōu)美的作品在這兒舉行著盛大的展覽會。一個人夸耀有上等海獺皮領(lǐng)子的風(fēng)度翩翩的大禮服，第二個人夸耀美麗的希臘式的鼻子，第三個人夸耀卓越無比的絡(luò)腮胡子，第四個人夸耀一雙勾魂的眼睛和美麗的女帽，第五個人在優(yōu)美的小指頭上戴著嵌有壓邪符咒的寶石戒指，第六個人夸耀穿著迷人的鞋子的纖足，第七個人夸耀嘆為觀止的領(lǐng)結(jié)，第八個人夸耀令人迷醉的短髭。可是一過三點鐘，展覽會就結(jié)束了，人跡稀少了起來……在三點鐘的時候，發(fā)生了新的變化?！　〈禾祢嚨亟蹬R了涅瓦大街：整條街上擠滿了穿綠制服的官員們。饑餓的九等文官、七等文官和其他的文官們盡量地加快腳步往前趕路。年輕的十四等文官、十二等文官和十等文官還想抓緊時間多在涅瓦大街上蹓跶一下，裝出一副神氣，好像他們壓根兒沒有在衙門里坐過六個鐘頭似的?？墒牵狭藲q數(shù)的十等文官、九等文官和七等文官們急急忙忙地走過去，低著頭；他們沒有閑心思細看過路人；他們還沒有完全擺脫掉自己的掛慮；他們腦袋里亂糟糟的，塞滿一大堆開了頭而尚未辦理完畢的案卷；他們有很久的時間看不見招牌，卻只看到公文箱或者處長的團團的面孔。　　……

編輯推薦

　  《名著名譯插圖本：彼得堡故事 》收錄了果戈理的七篇中短篇小說，小說主題均是描寫小人物的命運，多以彼得堡為故事發(fā)生的地點，展現(xiàn)了當(dāng)時俄國被壓迫的廣大群眾的苦悶與不幸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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