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連科

前言

有的人寫小說像玩兒，有的人寫小說時像個農(nóng)夫，閻連科則是力士，扛千鈞之鼎。當然，一個把自己弄得去舉重的小說家是不聰明的，在我們這個時代，寫小說的人通常是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去舉千鈞鼎，他們?nèi)プ分瘗Z毛。小說家昆德拉發(fā)明了一句話：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于是聰明人有救了，鵝毛覆蓋我們的小說，像鴨絨被子一樣。但閻連科堅定地認為有些事物是實實在在地重，而且決心去承受和測量它如山的重量，于是他寫了《日光流年》、《堅硬如水》及《黃金洞》、《年月日》、《朝著東南走》等一系列的中短篇。無論讀《日光流年》還是《堅硬如水》再或他的中、短篇小說，你都覺得閻連科對人類生活中的激情狀態(tài)有一種莎士比亞式的沉迷，他從來不會在攝氏36度的正常體溫時觀察人，他筆下的人物永遠處于攝氏42度的高燒：他們在極端的亢奮、極端的痛苦中徹底地展示自己，他們隨時都在經(jīng)受血淋淋的考驗和血淋淋的狂喜，他們令人恐怖?！度展饬髂辍返牡谒木怼赌膛c蜜》每一章開頭都引用了《圣經(jīng)? 出埃及記》——耶和華說：“我下來是要求他們脫離苦難的，領他們出了那地，到美好寬闊的流奶與蜜之地?！边@種引用暴露了閻連科錯綜復雜的小說世界中簡單而堅硬的基點：《日光流年》和《堅硬如水》都在模仿《出埃及記》，在前者，那些未經(jīng)授命的“摩西”帶領人群孤獨地面對死亡；在后者，一對男女在對“奶與蜜”的向往中陷入苦難。——這里有一種宏大的命運感。閻連科認為，人類的一切活動都是在“出埃及”，問題是在人類這部《出埃及記》中，“上帝”是缺席的，人必須戰(zhàn)勝自己，成為神。但同時，人無可抗拒地面對著自身的限度，當他最英勇地跳起時，他也肯定會最慘痛地掉下來，所以人最強大堅忍也最微渺軟弱。向上和向下、提升和沉淪的條條力線把人的世界令人懸心地繃吊在那里，這就是我們的悲壯命運。于是，閻連科小說中的人物總是被夾在兩片磨盤之間，他們被宏大的命運兇狠地擠壓、研磨，他們必須在激情狀態(tài)中達到生命的限度。這令人恐怖。這種恐怖不是被裝神弄鬼嚇住，而是人被他所看到的人嚇住。我們震驚地看到人竟不可自拔地深陷于欲望、罪孽、癲狂和絕望，看到閻連科把人心最深處的神與魔同時喚醒和釋放，看到人在掙扎和受苦；我甚至對自己感到恐怖，因為在這一切之中我還看到了雄奇、憂詭的大美，在寧靜的冬夜，就像古羅馬的尼祿皇帝，喝著小酒，看羅馬焚燒的美景。我承認，作為讀者，我的道德感是可疑的，我抱著一種隔岸觀火、幸災樂禍的態(tài)度，這是閻連科的小說通常賦予我們的特殊樂趣。這種樂趣中還有一層是相對專業(yè)化的，那就是我看到閻連科每次都給自己提出宏大得嚇人的任務，他要寫“人的命運”、“人性”，寫“民族神話”。我認為這就是那尊千鈞鼎，現(xiàn)在一個人擺開架勢要把它一次次整個扛起來。他扛起來了，挺住了。在《日光流年》中，閻連科讓時間倒流——“锨把鋤把全倒回到樹枝又生了新芽，連人們穿破的衣裳都又成了新織的布匹，或者棉花和種子。”這是頗為吊詭的規(guī)劃，它使《日光流年》獲得了中國小說中罕見的結(jié)構——一幅從尾部展開的長卷，我們注視著主人公從死亡走向壯年、青年和童年。我們確信時間不舍晝夜地向著一個方向流去，但是，《日光流年》使我們醒悟，一條河向東流去同時也是向西流來。這使得這部小說展示的所有苦難同時成為救贖，說出苦難就是一次洗禮。而在《堅硬如水》中，你會哭笑不得地看到，每個人都有一種語言譫妄癥，把微小的一點屁事兒言說得具有世界歷史意義，這就是所謂“文革”語言。閻連科大量地、甚至夸大地復制了這種語言，不是為了“再現(xiàn)”歷史，而是因為這里有一條秘密通道：人在濫用語言時掉進意義的深淵，真的與某些絕對沉重、絕對宏大的事物相遇。于是，事情就簡單了，平日隱藏于生活底部的那把刀寒光閃閃地露出來，被人性所注定的宏大命運要試試鋒刀。無論《堅硬如水》還是《日光流年》都是有巨大難度的寫作。閻連科要舉起最大的重量，他如果不想被壓垮就得想出最巧妙的辦法，找到最輕盈、最準確的借力、使力的結(jié)構，所以他等于為自己確立了雙重的高難度指標。但這還不夠，輕盈的結(jié)構加上沉重的意義，這固然是駱駝穿針眼，但一部小說既應像駱駝那么大，也應像針眼那么小，還得像土地一樣充實。閻連科必須毫無假借地帶領我們?nèi)ビH歷最具體的人性和具體的生存，他必須讓人物在命運中一步一步地令人信服地走過。這恰恰是現(xiàn)在很多小說家力不勝任的事，也恰恰是閻連科的長項。他像一個兇悍、固執(zhí)、耐力驚人的拳手，在搏斗中總能把他筆下的人物激發(fā)起來，使他們徹底地展示自己。所以，閻連科是個極為老派的小說家，老得如同18、19世；他又是一個很“新”的、現(xiàn)代的小說家。他不可救藥地執(zhí)念于舉鼎，去承受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同時他擁有出奇制勝、舉重若輕的辦法，而他的“輕”又從來不會使我們失去對“重”的真切感受。——就是這么簡單，這么復雜。

內(nèi)容概要

　　為了展示建國以來文學創(chuàng)作的實績，促進我國社會主義文學進一步發(fā)展和繁榮，我們陸續(xù)編輯出版“中國當代作家選集叢書”。這套叢書先收新中國成立以來的文學創(chuàng)作上做出重要成績的作家的中、短篇小說，詩歌、散文等代表作，每人一集，每集大約三十五萬字，并附有作家照片、手跡和主要作品目錄，以便與我社同香港三聯(lián)書店合編的“中國現(xiàn)代作家選集叢書”相銜接，構成一個完整的系列叢書。讀者從每一集里，可以看出某一作家的基本創(chuàng)作面貌及創(chuàng)作實績。各集合在一起，大體可以總覽我國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基本面貌及主要成就。

作者簡介

閻連科，1958年8月出生，河南嵩縣人。1979年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日光流年》、《堅硬如水》、《情感獄》等5部，小說集有《和平寓言》、《朝著東南走》、《黃金洞》、《年月日》、《把耬天歌》等10余部及《閻連科文集》五卷。其小說曾先后獲第一、第二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和其他全國小說獎20余次。現(xiàn)供職第二炮兵創(chuàng)作室，系專業(yè)作家。

書籍目錄

扛千多之鼎（代序） 李敬澤雪天里最后的輝煌生死老小小村與烏鴉小鎮(zhèn)蝴蝶鐵翅膀地雷去趕集的妮子黑豬毛 白豬毛中篇小說芙蓉瑤溝人的夢中士還鄉(xiāng)大校黃金洞朝著東南走年月日想念感謝祈禱再現(xiàn)與再造仰仗土地的文化尋求文體的支持想像——創(chuàng)作之旺源寫作是一種日子后記附錄 主要作品目錄

章節(jié)摘錄

妮子回到村落時，日頭剛好落下去。獨個兒去趕了一天集，有些困，可她心滿又意足。畢竟是獨個兒去趕集，街市上的哪兒哪兒都轉(zhuǎn)了，都看了，還買了五綰兒線，還又碰到一個說她又白又漂亮的大男人。村子還像往日的模樣，靜靜地在落日中坐落著，一抹抹的日紅在村胡同里鋪攤著，宛若紅紗在村街的地上飄。從田里收玉蜀黍回來的大人們，擔著、挑著，或拉著裝滿穗兒的架子車，從她身邊過去和沒看見她一模樣。她想和他們說說話，可他們都忙得沒工夫開口說話兒。妮子很想找個大人說說話，說她獨個兒去趕了一天集，這時候就有一個兩手空空的大人不急不忙從她對面走過來。她看他兩手空空，料定他沒啥兒事，就立在路中央，胳膊一攔說，伯，我去趕集啦，獨個兒趕的集。那人怔住了，吃驚地說，妮子，你快回去吧，你奶不在啦。妮子聽不懂他的話，瞪著眼盯著他的嘴。他又說，快回去吧，你奶頭暈，一摔倒就沒氣兒了。妮子這次聽明白了大人的話，她說你奶才頭暈，你奶才一摔倒就沒氣兒哩。大人說，這妮子，憨子。大人走了。妮子也沿著胡同回家了。走了一段，有一個她向人家叫嬸的婦女端著飯碗從家里走出來，看見她手里拿了五綰兒彩絲線，說妮子喲，你奶奶不在了，死了哩，你買的絲線她也沒用了，能不能借給我一綰紅的用一用？這一回，妮子沒有像剛才一樣罵人家，她立住腳步愣了一會，突然就撒腿往家里跑，手里紙包的絲線紅紅綠綠、繽繽紛紛落下一胡同。那婦女就端著飯碗，蹲著身子把那些絲線都撿將起來。事情終于驚天動地地發(fā)生了，父親的企望豁然地門洞大開了。只三下他就剜出了一段小木棍，筷子一樣粗，一指多些長，和他的那些先前找到的塞彈殼口兒的木棍一樣。父親的臉色紅漲了，血在臉上急湍湍地流。那塞彈殼的木棍的灰白色的霉腐氣息薄淡淡地飄進他的鼻子里，使他目光亮一下，歇了一會兒手，又極小心地剜起來。就在那短短一條淺黃的淤泥里，他剜出了一個小紙角。父親的手有些發(fā)抖了，他把那紙角周圍的淤土慢慢剝離開，一個脆黃的紙卷轟隆一聲露出來，像一枚枯了的豆角從土里被他扒將出來了。他提心吊膽，用那樹枝頭上的尖刺把紙卷扎上來，眼里的亮光便水潤光澤富有生氣，和剛才蹲在麥田時判若兩人了。再也沒有過一個坑里跳下幾只甚或十幾只的那種境況。那半月鼠豐水足的日子過去了。在捉不到鼠吃的日子里，先爺獨自到山梁上去，用秤稱了日漸增多的日光的重量后，獨自立在梁頂，對著銳惡的日光，有了一絲惶恐的感覺。這感覺一經(jīng)萌生，霎時就成了林木，蒼茫得漫山遍野。他捉回一只老鼠，回來剝了煮了，用布包著，輕輕拍了幾下狗頭，讓它守著田地，自己便上路去了。先爺見路就走，遇彎就拐，就那么惘然地走了一晌，轉(zhuǎn)了五個村落，最后到最高的一道梁上立下，和太陽對視一陣，拿手托著稱了太陽的分量，嘆了一口氣后，坐到一段崖下的陰涼歇了。那段土崖陡峭似壁，擎不住日曬的土粒，不時地從崖上雨滴樣灑下。眼前的田地，干裂的縫隙網(wǎng)在坡面上，往遠處瞅去，蜿蜒的山梁如焰光大小不一的無邊的火地，灼亮炙人，稍看一會兒，就會覺得眼角熱疼。他在焦熱暗黃的崖陰下坐了片刻，從口袋取出布包，打開來，發(fā)現(xiàn)原來鮮嫩的一團鼠肉，煮熟時還又紅又亮，如半截紅的蘿卜，可只過了半天，卻變成了污黑的顏色，仿佛一把污泥一樣。先爺把鼠肉放在鼻下聞了，香味蕩然無存，剩下的灰色的臊味中還夾了淡淡的霉白色的臭氣。他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委實餓得沒了一星兒耐性。撕下一條鼠腿正欲吃時，又發(fā)現(xiàn)那鼠肉中有幾粒白亮亮的東西，米粒一樣動來動去。他身上叮當一個哆嗦，想把那鼠肉扔掉，可伸了一下手，就又把手縮回了。先爺閉上眼，張大嘴，一口把那只鼠的頭、身塞進了嘴里，咬下三分有二，用力嚼了幾下，猛地咽進肚里，又一口就把老鼠吃完了。睜開眼睛，先爺看見他面前的焦地上掉了兩只亮蛆，片刻之后就干在了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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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序扛千鈞之鼎（代序）                            李敬澤    有的人寫小說像玩兒，有的人寫小說時像個農(nóng)夫，閻連科則是力士，扛千鈞之鼎。當然，一個把自己弄得去舉重的小說家是不聰明的，在我們這個時代，寫小說的人通常是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去舉千鈞鼎，他們?nèi)プ分瘗Z毛。小說家昆德拉發(fā)明了一句話：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于是聰明人有救了，鵝毛覆蓋我們的小說，像鴨絨被子一樣。    但閻連科堅定地認為有些事物是實實在在地重，而且決心去承受和測量它如山的重量，于是他寫了《日光流年》、《堅硬如水》及《黃金洞》、《年月日》、《朝著東南走》等一系列的中短篇。   無論讀《日光流年》還是《堅硬如水》再或他的中、短篇小說，你都覺得閻連科對人類生活中的激情狀態(tài)有一種莎士比亞式的沉迷，他從來不會在攝氏36度的正常體溫時觀察人，他筆下的人物永遠處于攝氏42度的高燒：他們在極端的亢奮、極端的痛苦中徹底地展示自己，他們隨時都在經(jīng)受血淋淋的考驗和血淋淋的狂喜，他們令人恐怖。   《日光流年》的第四卷《奶與蜜》每一章開頭都引用了《圣經(jīng)· 出埃及記》——耶和華說：“我下來是要求他們脫離苦難的，領他們出了那地，到美好寬闊的流奶與蜜之地?！边@種引用暴露了閻連科錯綜復雜的小說世界中簡單而堅硬的基點：《日光流年》和《堅硬如水》都在模仿《出埃及記》，在前者，那些未經(jīng)授命的“摩西”帶領人群孤獨地面對死亡；在后者，一對男女在對“奶與蜜”的向往中陷入苦難。——這里有一種宏大的命運感。閻連科認為，人類的一切活動都是在“出埃及”，問題是在人類這部《出埃及記》中，“上帝”是缺席的，人必須戰(zhàn)勝自己，成為神。但同時，人無可抗拒地面對著自身的限度，當他最英勇地跳起時，他也肯定會最慘痛地掉下來，所以人最強大堅忍也最微渺軟弱。向上和向下、提升和沉淪的條條力線把人的世界令人懸心地繃吊在那里，這就是我們的悲壯命運。    于是，閻連科小說中的人物總是被夾在兩片磨盤之間，他們被宏大的命運兇狠地擠壓、研磨，他們必須在激情狀態(tài)中達到生命的限度。    這令人恐怖。這種恐怖不是被裝神弄鬼嚇住，而是人被他所看到的人嚇住。我們震驚地看到人竟不可自拔地深陷于欲望、罪孽、癲狂和絕望，看到閻連科把人心最深處的神與魔同時喚醒和釋放，看到人在掙扎和受苦；我甚至對自己感到恐怖，因為在這一切之中我還看到了雄奇、憂詭的大美，在寧靜的冬夜，就像古羅馬的尼祿皇帝，喝著小酒，看羅馬焚燒的美景。    我承認，作為讀者，我的道德感是可疑的，我抱著一種隔岸觀火、幸災樂禍的態(tài)度，這是閻連科的小說通常賦予我們的特殊樂趣。這種樂趣中還有一層是相對專業(yè)化的，那就是我看到閻連科每次都給自己提出宏大得嚇人的任務，他要寫“人的命運”、“人性”，寫“民族神話”。我認為這就是那尊千鈞鼎，現(xiàn)在一個人擺開架勢要把它一次次整個扛起來。    他扛起來了，挺住了。在《日光流年》中，閻連科讓時間倒流——“锨把鋤把全倒回到樹枝又生了新芽，連人們穿破的衣裳都又成了新織的布匹，或者棉花和種子。”這是頗為吊詭的規(guī)劃，它使《日光流年》獲得了中國小說中罕見的結(jié)構——一幅從尾部展開的長卷，我們注視著主人公從死亡走向壯年、青年和童年。我們確信時間不舍晝夜地向著一個方向流去，但是，《日光流年》使我們醒悟，一條河向東流去同時也是向西流來。這使得這部小說展示的所有苦難同時成為救贖，說出苦難就是一次洗禮。而在《堅硬如水》中，你會哭笑不得地看到，每個人都有一種語言譫妄癥，把微小的一點屁事兒言說得具有世界歷史意義，這就是所謂“文革”語言。閻連科大量地、甚至夸大地復制了這種語言，不是為了“再現(xiàn)”歷史，而是因為這里有一條秘密通道：人在濫用語言時掉進意義的深淵，真的與某些絕對沉重、絕對宏大的事物相遇。    于是，事情就簡單了，平日隱藏于生活底部的那把刀寒光閃閃地露出來，被人性所注定的宏大命運要試試鋒刀。    無論《堅硬如水》還是《日光流年》都是有巨大難度的寫作。閻連科要舉起最大的重量，他如果不想被壓垮就得想出最巧妙的辦法，找到最輕盈、最準確的借力、使力的結(jié)構，所以他等于為自己確立了雙重的高難度指標。但這還不夠，輕盈的結(jié)構加上沉重的意義，這固然是駱駝穿針眼，但一部小說既應像駱駝那么大，也應像針眼那么小，還得像土地一樣充實。閻連科必須毫無假借地帶領我們?nèi)ビH歷最具體的人性和具體的生存，他必須讓人物在命運中一步一步地令人信服地走過。這恰恰是現(xiàn)在很多小說家力不勝任的事，也恰恰是閻連科的長項。他像一個兇悍、固執(zhí)、耐力驚人的拳手，在搏斗中總能把他筆下的人物激發(fā)起來，使他們徹底地展示自己。    所以，閻連科是個極為老派的小說家，老得如同18、19世；他又是一個很“新”的、現(xiàn)代的小說家。他不可救藥地執(zhí)念于舉鼎，去承受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同時他擁有出奇制勝、舉重若輕的辦法，而他的“輕”又從來不會使我們失去對“重”的真切感受。    ——就是這么簡單，這么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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