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史

前言

　　這本《三國史》是1984年原教育部約定的一本高等院校文科教材。當時寫了一大部分，沒有寫完，因為趕別的工作，就放下了。這兩年又拾起來寫，斷斷續(xù)續(xù)，現(xiàn)在才算寫完了。時過境遷，這幾年文科教材似乎不怎么提了。但不管如何，這本書，是我作為教材寫的，而且是作為高校文科教材寫的?！　‰m然拖拖拉拉寫了十來年，但我確實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如何寫好一本高校的教材，也確實并不容易?！　∽鳛闅v史教材，應當包括兩方面內(nèi)容：一是基本歷史事實；一是對這些歷史事實的理解和認識?！　⑹鰵v史事實，就不容易。歷史事實是客觀存在的，只有一個。但一經(jīng)人心反映、人手敘述，只有一個的歷史事實會變成多個。秦始皇，只是一個人，他的一生經(jīng)歷也只有一條線，但自古及今歷史家手下寫出來的秦始皇，卻有千百個，大別之也可以分為好的、壞的兩個。又如曹操，只有一個，而歷史家手下的曹操便有多個?！　〖热蝗绱耍瑲v史哪還有真實？還學個什么意思！不要急，也不要灰心，學習歷史還是有意思的；學歷史也是大有用處的?！　‰S著人類社會歷史的發(fā)展，人類理性的進步，人們對歷史的認識會一步步擺脫愚昧，逐步認識客觀歷史事實的本來面目。當然，這里也要說清楚一點：絕對客觀真實和絕對真理是永遠也認識不了的。因為客觀也是在不斷變化的。我們所能認識的，只有相對真理。但相對真理會一步步接近絕對真理。人們能認識相對真理，一步步接近絕對真理，已經(jīng)了不起。試想，人類今天的科學能認識多大一點客觀宇宙真理？但這就已經(jīng)不得了了，人已經(jīng)能飛上天，飛越地球，飛上月球。何況還會不斷進步，接近絕對真理！歷史也是如此。人們對歷史的認識，會一步步接近歷史真實。今天的人類不是已經(jīng)聰明多了么？智慧多了么？對人類歷史的認識，不是比古人已經(jīng)高明多了么？人們對歷史的認識會逐步接近“透”的。　　將來對秦始皇的認識，對曹操的認識，都會逐步接近于“一”的?！　∮幸粋€故事，說一個人過馬路，違犯了交通規(guī)則，被警察叫住訓斥了一頓。這人悻悻不平，過了馬路，回頭望著警察憤憤地說：“你早晚逃不出我的手心！”警察好奇怪，心想這是個什么人？趕上去抓住他盤問。最后，他說他是火葬場的工人。這是一出滑稽劇?！　∥覀儦v史家才真可以說，憑你是誰，也逃不出歷史的批判，逃不出歷史家的手心！丘吉爾也好，斯大林也好，最終都逃不了歷史的論定。即使不能蓋棺論定，終有論定之日。誰來論定，歷史來論定，歷史家來論定?！　?ldquo;上帝”賦給歷史學、歷史學家的使命有二：一是研究歷史，總結(jié)歷史認識和經(jīng)驗，提高對歷史的認識，對社會的認識，對人類自我的認識；二是把總結(jié)歷史得來的經(jīng)驗和認識普及化，使它成為全人類的文化財富，使人類逐步脫離野蠻，走向文明?！　]有歷史文化的民族，是愚昧的民族；沒有文化修養(yǎng)的人，是愚昧的人?！　】茖W是重要的。沒有科技，經(jīng)濟建設便是一句空話，社會進步也是一句空話。但要注意：建設的道路、路線是要政治家來制定的。沒有鑒往知來、前知八百后知八百的本領，政治家就會領錯路。領路人一出錯，科技家十年二十年的慘淡經(jīng)營便會毀于一旦。政治家前知八百后知八百的本領從哪里學來？學歷史，學文學，學哲學，學人類積累起來的一切知識、智慧，一句話，從文化修養(yǎng)、文化素質(zhì)中來。其中歷史知識，又是最重要的內(nèi)容?！　≡诮?jīng)濟建設高潮中，重科技是必然的、應該的。問題在于不要忽略社會科學、人文科學。忽視了，天才都跑到科技中去，文科都是些二流、三流的天賦，會出危險，也會出悲劇?！　倪@個意義上講，寫教材，寫通俗讀物，使人們都能從歷史知識中提高文化素質(zhì)、文化修養(yǎng)，都是極重要的工作?！　v史是大有學頭的。　　為《三國史》寫序，卻有感而發(fā)，信筆而書，寫了這些?？纯矗X得保留著也好?，F(xiàn)在學歷史吃不飽飯，學生都不學歷史了。我倒覺得學歷史，推廣歷史知識，傳播歷史經(jīng)驗，是極重要的工作。已經(jīng)學歷史的，餓著肚子也要堅持工作不動搖；沒有學歷史的，有聰明才智的人也要到歷史學里來。歷史是民族的命根子，是智慧的源泉，不要使歷史學斷了煙火?！　』氐健度龂贰穪??！　戇@本教材，我曾要學司馬遷。顧炎武曾說過：“古人作史，有不待論斷而于敘事之中。即見其旨者，惟太史公能之。”（《日知錄》卷二六“《史記》于序事中寓論斷”條）。歷史是事實，寫歷史就是要寫事實。但作者總會有自己的感情和傾向性，而且人人都會有所蔽的。一指當前，不見泰山。作者對歷史都會有自己的看法和論斷。顧炎武認為自古以來的史家，能把論斷融化到敘事中去寫歷史的只有司馬遷能做到。我說，自古以來的中外歷史記事和著作，沒有不是在作者主觀思想指導下（也可以說是在著者偏見指導下）寫出來的，他的著作都有他的思想感情和傾向性，也都有所蔽。我的體會，顧炎武所說寓論斷于敘事之中的精神實質(zhì)，毋寧是在說別人寫歷史、寫入物傳記多是寫行尸走肉，而司馬遷寫的傳記是活人。　　我想學司馬遷，把論斷寓于敘事中去，但我做不到。后來我覺悟了，司馬遷也不能完全寓論斷于敘事中去。寓論斷于敘事，并不排除于敘事之外另有論斷，司馬遷就常常用“太史公日”來發(fā)議論。發(fā)發(fā)議論，大概是作史者所不可避免的。我寫三國史，只要能抓住“三國史就是寫三國史實”這條主線就好。把“寓論斷于敘事”理解為把歷史寫成活人在活動，不要寫成行尸走肉，沒有靈魂?！　∥业恼擖c（包括分析）也很多。除去引用別人的都有注明外，一般都是我的“一家之言”。讀書少，別人的著作多有讀不到的，而且一部分是七、八年前寫的，如有別人的見解而沒有注明，就算是“英雄所見略同”吧。這本《三國史》是教材，不是專著。不過我學習三國史的心得、理解、認識，大多也注入這本書里了?！　∥淖郑沂橇η笊鷦右锥?，注意了文字的可讀性、吸引力。注意使讀者有興趣讀下去。但有一個矛盾，我引用古史記載的地方很多。我這樣做，也有一個想法：如果高等院校歷史系開“三國史”，也一定是高年級的選修課。這些年來，高等院校歷史系教學中也有一個不夠注意的問題，即不重視引導學生讀古書。一個大學歷史系的學生怎能不讀點古書？如果一個高等院校歷史系畢業(yè)生，不管是以世界史為主還是以近現(xiàn)代史為主，連《史記》、《資治通鑒》都沒有摸過，實在是不能算及格的。而且，我認為古人寫的歷史也很生動的，反而比我翻譯成的現(xiàn)代漢語更生動，更有可讀性。不改寫成現(xiàn)代漢語，既不減生動活潑和可讀性，又讀了古文，何樂而不為？　　同樣的理由，我在“建安文學”一章里選錄了幾首古詩和王粲、曹植等人的詩。這些詩都是膾炙人口的名作，過去的學人多能上口背誦。作為一個大學生、特別是歷史系的學生，應該有讀讀這些詩的修養(yǎng)，所以也就不憚其繁地選錄來了?！　〖热皇菍W習三國史，自然就首先需要介紹一下陳壽的《三國志》，因為今天我們所能知道的三國時期的史實，百分之八九十來自《三國志》?！　￡悏郏駶h人。蜀亡入晉，他寫《三國志》，在當時就被認為是“善敘事，有良史之才”（《晉書·陳壽列傳》）。清朝史學家王鳴盛、朱彝尊稱贊他記事翔實，不為曲筆。評價都是很高的。也有人認為陳壽說諸葛亮“奇謀為短”、“應變將略，非其所長”，是陳壽故意貶抑諸葛亮，是報私仇（壽父為馬謖參軍，謖誅，壽父坐被髡），這是對陳壽的誣蔑。諸葛亮是大政治家，但就不是大軍事家，不怎么會打仗。陳壽的話，是公正的?！　　度龂尽返娜秉c在太簡略。南朝劉宋時裴松之奉宋文帝命為《三國志》作注。東晉以來，三國史史料的出現(xiàn)已漸漸多起來。裴松之廣泛地加以搜集，他的三國志“注”，實際上是三國志“補”，他是《三國志》的大功臣。讀《三國志》，不可不讀裴注?！　⌒枰x的參考書，我這里再特別推薦司馬光的《資治通鑒》卷五十九至卷八十一。這是司馬光撰述的黃巾起義到西晉統(tǒng)一的一段歷史，正和我現(xiàn)在這本《三國史》時間相同?！锻ㄨb》寫得好，是古今都交口稱贊的。他當然要比我寫的好得多，這是自覺不敢和先賢比的。但我也不愿妄自菲薄，我的論點、分析，要比他高明。因為他是11世紀的人，我是20世紀的人。要不然又何必要求讀者買我的書、讀我的書呢？豈不是浪費讀者的時間和金錢！　　當代人寫的三國史和魏晉南北朝史中的三國部分，我不介紹了。讀者可到圖書館去看、書店去買。在附錄里我介紹了一些論文，有的是有啟發(fā)性的，可供讀者參考，有的是我所偏愛的，一般是內(nèi)容扎實的?！　∵€有一點要說明一句。文中引文所用的二十四史，我有時用的是百衲本或《三國志集解》本，與現(xiàn)用的中華書局標點本二十四史或有個別字的不同。請讀者了解?！　±s寫了這些，是為序?！　『纹澣　?993年8月20日　　后記　　何師舊著《三國史》得以再版，緣起數(shù)月前人民出版社編輯慧眼識英，責筆者向何師倡議并詢以配圖事。師均允準，且囑我負責具體事宜?！　『螏熀曛肿⒅貙W術性與可讀性結(jié)合，對歷史大勢的把握和人物評價尤獨具只眼，重視將人物放在具體的歷史背景和社會背景中評價，有骨有架，有血有肉。何師曾有改編《三國演義》宏愿，惜乎宏愿徒在，人已仙逝。讀者如果將這本《三國史》與羅貫中《三國演義》對讀，就可大體知道哪些是三國真實的歷史，哪些是被曲解、哪些又是創(chuàng)造出來的文學內(nèi)容，與此同時，還可欣賞演義的優(yōu)美文字以及體味諸多文學手法的妙趣。　　何師的這部著作初版于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久已售罄；次版收于《何茲全文集》中，如今亦已難覓。此前經(jīng)常有外地朋友托我代詢何師，意欲購買，皆未能如愿，成為我的一個小苦之事。如今再版，也算弭平了我久儲心中的這段遺憾。　　筆者受命之后，所做工作如下：　　仔細校讀一過，就可疑者審慎復查，訂正了舊版中一些疏忽和筆誤?？紤]由于繁簡字的轉(zhuǎn)換有可能給初學者帶來困惑，因而對這類現(xiàn)象例如縣（懸）、陳（陣）等加了標記?！　∫蛟饕v述政治、軍事大勢，配圖很難貼切，只就手邊搜集的一些珍貴元明版畫和選擇一些清代的人物精品版畫，插配在文字內(nèi)容吻合或相關之處——倘有不當，敬祈讀者指正！　　聊為附記?！　垏灿?010年11月28日　　這本書的再版，原以為何師身體尚健必能親睹，故筆者未曾以“萬年太久只爭朝夕”而為之。豈料天有不測風云，付梓之際，竟天人永隔！舊憾既平，未能讓何師親眼看到此書面世，又成了我的新憾，而這份遺憾，卻是今生再也無法弭平的了。世事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惜哉痛矣！　　先師駕鶴，我輩傷懷。幽冥異途，不勝唏噓！臨文嗟悼，是為追記。　　2011年2月21日告別日凌晨

內(nèi)容概要

何茲全編著的這本《三國史》是1984年原教育部約定的一本高等院校文科教材。內(nèi)容包括：黃巾起義，董卓之亂，曹、袁爭勝，官渡之戰(zhàn)，赤壁之戰(zhàn)，曹操取關中，曹、劉爭漢中，孫、曹爭淮南，孫、劉爭荊州，三國鼎立，魏國社會和政治，吳國社會和政治，諸葛亮治蜀和南征北戰(zhàn)，建安文學，司馬懿奪權(quán)，曹氏、司馬氏的血腥斗爭，玄學的興起，蜀漢的滅亡，孫吳的滅亡。
由于內(nèi)容通俗易懂，因此，也適合廣大歷史愛好者作為增長歷史知識的通俗讀物閱讀。

作者簡介

何茲全，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教授，魏晉南北朝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師。中國秦漢史學會、中國魏晉南北朝史學會、中國唐史學會、中國簡牘研究會顧問。畢業(yè)于北京大學史學系，1947年就讀于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后在霍普金大學培祗國際學院工作。1950年回國，執(zhí)教于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系)至今。共發(fā)表學術論文近百篇，出版學術專著十余部。主要研究領域：中國社會史、中國古代經(jīng)濟史、史學理論、魏晉南北朝史、中國古代兵制等。《何茲全文集》(六卷)獲教育部高等學?？茖W研究優(yōu)秀成果一等獎、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特等獎。

書籍目錄

序言
一、黃巾起義
1.時代背景
2.太平道
3.起義和失敗
二、董卓之亂
1.最后一次宦官外戚斗爭
2.董卓和東方兵起
3.董卓被殺，關中殘破
三、曹、袁爭勝
1.曹操、袁紹出身
2.挾天子而令諸侯
3.曹操屯田許下
4.袁紹坐失良機
四、官渡之戰(zhàn)
1.時人對勝敗的預估
2.官渡之戰(zhàn)的序幕
3.官渡主力決戰(zhàn)
4.曹操掃平河北
五、赤壁之戰(zhàn)——三分形勢初現(xiàn)
1.戰(zhàn)前形勢
2.孫劉聯(lián)合
3.赤壁之戰(zhàn)，瓜分荊州
六、曹操取關中
七、劉備取益州
1.劉璋仁弱
2.劉備入川
3.劉備奪取益州
八、曹、劉爭漢中
1.張魯?shù)恼毯弦唤y(tǒng)治
2.曹操占有漢中
3.劉備奪取漢中
九、孫、曹爭淮南
十、孫、劉爭荊州
1.孫、劉必爭之地
2.呂蒙施計襲取荊州
3.夷陵之戰(zhàn)
十一、三國鼎立
十二、魏國社會和政治
1.自然經(jīng)濟
2.屯田、客、士家
3.豪族、依附民
4.寬與猛的政治
十三、吳國社會和政治
1.開發(fā)江南
2.世代領兵
3.豪族強宗
4.政治悲劇
十四、諸葛亮治蜀和南征北戰(zhàn)
1.諸葛亮治蜀
2.征南中
3.北伐
4.蜀漢儒學
十五、建安文學
1.時代和傳統(tǒng)
2.《為焦仲卿妻作》和蔡文姬《悲憤詩》
3.曹氏父子
4.建安七子
十六、司馬懿奪權(quán)
1.起家、托孤
2.政變、奪權(quán)
3.司馬氏奪權(quán)的社會基礎
十七、曹氏、司馬氏的血腥斗爭
1.殺李豐、夏侯玄，廢齊王芳
2.毋丘儉起兵淮南
3.諸葛誕起兵淮南
4.殺魏帝高貴鄉(xiāng)公
十八、玄學的興起
1.由儒到玄
2.何晏和王弼
3.嵇康和阮籍
十九、蜀漢的滅亡
1.蜀漢后期
2.鐘會、鄧艾滅蜀
二十、孫吳的滅亡
1.孫皓的殘暴
2.晉滅吳，三國一統(tǒng)
后論
附錄
漢末三國大事年表
參考書目
附記

章節(jié)摘錄

　  東漢統(tǒng)一帝國的垮臺和分裂局面的出現(xiàn)，應從黃巾暴動說起?！度龂萘x》就是從黃巾暴動講起的，有眼光，有識見。　  黃巾暴動的出現(xiàn)，是東漢政治腐敗、官吏貪污、商人兼并的結(jié)果，是民不聊生、走投無路的結(jié)果?！? 在中國歷史上，大凡一家取得天下做了皇帝，開始都能君臣上下勵精圖治，嚴懲貪污腐敗，懂得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盡量輕徭薄賦，減輕人民負擔，使人民能夠安居樂業(yè)生活下去。但多則百年、幾十年，少則十年、二十年，安居久了，統(tǒng)治者又腐化起來。于是吏治腐敗，賦役繁重，人民求生不得；于是鋌而走險，釀成大亂；于是皇帝被打倒，皇朝被推翻。新皇朝在這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的爛攤子上重新建立起來。君臣上下又勵精圖治一番；于是社會又安定一個時期。于是又腐敗，于是人民又起來，于是皇朝又被推翻，于是新皇朝又建立起來。循循環(huán)環(huán)，改朝換代不已。當然，這是就歷史發(fā)展的大形勢說的，細察起來，在循環(huán)中社會也有變化，有發(fā)展，有進步，不是死水一潭。歷史循環(huán)論是錯誤的?！? 東漢自安帝以后，政治腐敗逐漸嚴重。外戚宦官爭權(quán)奪利。外戚奪得大權(quán)，換一批親朋子弟做官；宦官奪得大權(quán)，又換一批親朋子弟做官。一批人上去，一批人下來。上一批、富一批、貴一批。受苦受害的總是人民百姓。　  使人民受苦的，政府官吏以外還有商人。戰(zhàn)國以來，商業(yè)交換經(jīng)濟發(fā)展。商業(yè)發(fā)達，城市興起，人民見識增長，智慧文化也隨著進步。城市，可以說是人類文化的源泉。城市生活給人帶來思想，帶來智慧，帶來文化。古往今來，世界各民族的文化，除了有關農(nóng)業(yè)、畜牧業(yè)的知識外，無不從城市興起?！? 但交換經(jīng)濟發(fā)達，是好事也帶來惡果。城市經(jīng)濟發(fā)達的結(jié)果，總是商人得利，農(nóng)民吃虧。商人越來越富，農(nóng)民越來越窮。　  在商業(yè)不發(fā)達的農(nóng)業(yè)社會里，王公貴族官吏只是從農(nóng)民手里征收他們生產(chǎn)的物品，農(nóng)民生產(chǎn)什么他們就征收什么。他們得的多些，生活比農(nóng)民豐足些，如此而已。商品經(jīng)濟出現(xiàn)和發(fā)展后，為了使產(chǎn)品有銷路有競爭能力，就得使產(chǎn)品精益求精，不然便賣不出去。產(chǎn)品賣不出去，商人就要蝕本甚或破產(chǎn)，吃苦。因此，生產(chǎn)品總是精益求精的。在精美物品刺激引誘下，王公貴族官吏的欲望大開。他們追求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用好的。司馬遷就說過：“夫神農(nóng)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詩》、《書》所述虞夏以來，耳目欲極聲色之好，口欲窮芻豢之昧，身安逸樂，而心夸矜勢能之榮使。俗之漸民久矣，雖戶說以眇論，終不能化。”（《史記·貨殖列傳》）追逐美好，厭惡粗野，這是人的欲望，誰也阻擋不住，就是排門挨戶去講節(jié)約的道理，誰也不去聽你的?！? 商人發(fā)家致富，靠錢。“長袖善舞，多財善賈”。手里錢越多，生意越做得大，錢越賺得多。通過錢、交換，商人把農(nóng)民的土地、財產(chǎn)兼并到自己手里來。王公、官吏發(fā)家致富靠權(quán)。他們有權(quán)在手，一道命令頒布下去，便能變農(nóng)民的財產(chǎn)為他們的財產(chǎn)，更不用說橫征暴斂非法勒索了?！? 商人靠錢，官靠權(quán)，錢和權(quán)誰厲害？這要分兩層來看。形式上看，政府的官厲害。官吏有權(quán)有勢，對農(nóng)民可以用命令來橫征暴斂，置人于死地。對商人他們也可以用政治手段沒收他們的財產(chǎn)。這樣看來，官厲害；但深入一層考察，政府官吏所以有欲望要錢要財也是商品交換經(jīng)濟的產(chǎn)物。沒有商品生產(chǎn)的刺激，官吏也就會樂于他們的“土”生活了。如此說來，交換經(jīng)濟的發(fā)展又是官要錢的社會基礎。　  農(nóng)民失掉土地，在農(nóng)村沒法生活，只有游蕩于社會，麇集于城市。從西漢開始，流民問題就是社會上的大問題。文帝時，晁錯已說：“此商人所以兼并農(nóng)人，農(nóng)人所以流亡者也。”（《漢書·食貨志上》）元帝時，貢禹說：“民棄本逐末，耕者不能半。”（《漢書·貢禹傳》）貢禹的話，可能有夸大。但一個大臣向皇帝上疏總不能胡說，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實在是驚人的。自東漢建國，流民就一直不斷。安帝以后，越來越嚴重。“黎民流離，困于道路”，“棄捐舊居，……窮困道路”，“老幼相棄道路”，“人庶流進，家戶且盡”，“萬民饑流”，“民多流亡”，“百姓饑窮，流冗道路”（《后漢書》和帝以下各帝紀）這一類的話，真是史不絕書。　  流亡道路解決不了生活問題。于是大批流亡人口麇集到城市里。在城市生活，總比農(nóng)村好混。做些小手工業(yè)、小商小販，都可以糊口。做些泥人、泥狗、泥車馬等小孩玩具賣，也可以活。這樣，西漢時期城市里養(yǎng)活了大量人口。東漢前期的王符說：“今舉俗舍本農(nóng)，趨商賈，牛馬車輿，填塞道路，游手為巧，充盈都邑，務本者少，浮食者眾。”（《潛夫論·浮侈篇》，見《后漢書·王符列傳》）據(jù)他估計，當時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工作或浮游在城邑里。他說：“今察洛陽，資末業(yè)者什于農(nóng)夫，虛偽游手什于末業(yè)。是則一夫耕，百人食之，一婦桑，百人衣之，以一奉百，孰能供之！天下百郡千縣，市邑萬數(shù)，類皆如此。”（同上）　  照王符的估計，東漢人口百分之九十住在城邑，這大約是夸大了。但貢禹也說“耕者不能半”。兩漢時期，人口住在城邑里的一定很多，大約是沒有問題的?！? 大量人口擠進城邑里，也有個飽和點，超過一定數(shù)量——飽和點，城市也養(yǎng)活不了。城邑人口仍要走上流亡的道路。這種情況，西漢末年已經(jīng)出現(xiàn)。哀帝時，鮑宣上書中曾說到“民流亡，去城郭，盜賊并起”（《漢書·鮑宣傳》）。成帝賜翟方進冊說：“間者郡國谷雖頗孰，百姓不足者尚眾，前去城郭，未能盡還。”（《漢書·翟方進傳》）西漢如此，東漢更是如此。為什么把人民流亡說成是“去（離開）城郭”呢？這總說明住在城邑的人口眾多吧！西漢時期，人民窮困離開農(nóng)村逃亡城市尚可以活。等城市都無法生活，須要離開城市，就大成問題了?！? 黃巾起義，就帶有極濃厚的流民性質(zhì)。靈帝時司徒楊賜對他的掾?qū)賱⑻照f：“張角等遭赦不悔，而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討，恐更騷擾，速成其患。且欲切敕刺史、二千石，簡別流人，各護歸本郡，以孤弱其黨，然后誅其渠帥，可不勞而定。”（《后漢書·楊震列傳附楊賜傳》）流民歸本，就可以孤弱其勢，可見張角的徒眾多是流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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