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賓諾莎哲學研究

前言

　　本書可以說是我30余年嘔心瀝血的結(jié)果。在漫長的歲月里，斯賓諾莎一直是忠實陪伴我的摯友，他的觀念和思想幾乎已成為我生命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因此，本書的出版不得不使我對自己這些年來所經(jīng)歷的坎坷生活作一番回憶，特別勾起了我對這些、年來一直關(guān)懷我研究的三位現(xiàn)已相繼去逝的老師的追憶?！　∵€是在無錫輔仁中學讀書的時候，我就對哲學、特別是西方哲學發(fā)生濃厚的興趣。記得在那時我曾讀過陳康先生譯注的《柏拉圖巴曼尼得斯篇》，盡管當時我才16歲，但對陳康先生在該書序中說的這樣一段話深受感動：中國的西方哲學研究著作如若“也能使歐美的專門學者以不通中文為恨(這決非原則上不可能的事，成否只在人為！)，甚至因此欲學習中文，那時中國人在學術(shù)方面的能力始真正昭著于世界”。這是一位真正有膽識的中國學者的心聲，作為一個中國的西方哲學研究者應當有這種崇高的理想和抱負，應當以自己艱苦的探索性的勞動實現(xiàn)陳康先生這一宏愿?！　?956年，我考入北京大學哲學系。年輕人的狂熱、執(zhí)拗，甚至稚氣充塞于心靈，幸喜在第一學期我就認識了自己一生中受惠最大的老師賀麟教授。一天晚上，我冒昧地去燕東園拜訪賀麟教授。象我這樣剛?cè)雽W的年輕人竟敢去造訪這位西方哲學權(quán)威，心里本來就忐忑不安，但當賀師在書房里給予我親切而又仁厚的接待后，就使我頓時恢復了平靜。賀師首先問我讀了哪些西方哲學的書籍，在我據(jù)實回答之后，賀師告訴我：“一般的西方哲學史知識只是一個初步，還不是基礎，基礎應當從某一位哲學家研究開始”。我請賀師具體指示一位哲學家，他立即說：“當然是斯賓諾莎??！黑格爾早就說過，要開始研究哲學，就必須首先作一個斯賓諾莎主義者”繼后，賀師又問及我的西歐文學知識和外語水平，我說自己正是從文學走向哲學的，他聽了很高興。當了解到我可以用英語看書時，他要求我再學一門德語，并且抽空學些拉丁文，以便直接掌握斯賓諾莎原著。　　這次拜訪可以說是我哲學研究生涯的一個起點。我在完成北大哲學系規(guī)定的一般課程外，重點是閱讀斯賓諾莎的著作，同時我在西語系選修了譚瑪麗女士教的德語課以及李賦寧教授的拉丁文課。也正是從此時開始，我邊讀斯賓諾莎著作，邊寫注釋和體會，我暗暗構(gòu)思，試圖撰寫一部斯賓諾莎哲學的專著?！　≌斘绎L華正茂、懷著美好的憧憬在哲學大道上向前邁進時，不幸卻被英須有的罪名打成了“右派”。我當時既未寫一張大字報，又未在公開場合發(fā)表言論。唯獨在學習上偏重于西方哲學史的研究，誰知這一點在按比例定右派的形勢下卻成了無視馬列主義學習的罪行證據(jù)。當你被打成了右派后，周圍的人立即疏遠你，甚至過去最親密的朋友也要與你劃清界限，以免給自身帶來麻煩。在北大哲學系我原認識好幾位教授，此時卻都不敢與我有什么接觸，神情非常冷淡。但是，唯有賀師似乎還仍同既往關(guān)心我的研究，盡管他此時也巳被認為走在右派邊緣。不久，我終于被迫暫離開北大去門頭溝區(qū)齋堂勞動?！　‘斠惠v中吉普車載著我們這些哲學系和西語系所謂“極右分子”齋堂鄉(xiāng)上清水村時，我仿佛看見在那里守候的鄉(xiāng)村干部和農(nóng)民有一種迷惘的表情，因為按照上級事先通知他們的說法，這是一伙窮兇極惡的敵人，個個本應該是青面獠牙，可是下車的卻個個是白皙皙的文弱書生，難道這些人會造反嗎?忠厚質(zhì)樸的農(nóng)民心里似乎在嘀咕。我們都被編排在北大下放干部的隊伍里，按校黨委的指示，唯有老老實實的勞動改造才是自己的唯一出路?！　　?/pre>


內(nèi)容概要
本書是作者在漫長歲月里斷斷續(xù)續(xù)撰寫的，從統(tǒng)體上說，本書是屬于哲學史歷史性和考證性的解釋著作。鑒于斯賓諾莎哲學思想是一個從中世紀神學和經(jīng)院哲學向近代哲學過渡時期的產(chǎn)物，它的許多概念和術(shù)語無疑會打上時代的烙印，作者試圖通過對斯賓諾莎哲學體系的一些主要概念作歷史探討和具體的解釋，來尋找一條正確理解斯賓諾莎哲學思想的途徑。


作者簡介
　　洪漢鼎，北京社科院研究員。


書籍目錄
第一編  緒論  第一章  斯賓諾莎的時代  第二章  斯賓諾莎的生平  第三章  斯賓諾莎著作考釋  第四章  斯賓諾莎哲學思想的發(fā)展及其最后之統(tǒng)一  第五章  斯賓諾莎哲學體系的邏輯結(jié)構(gòu)及其幾何學方法第二編  自然系統(tǒng)  第一章  神  第二章  實體和樣態(tài)  第三章  實體和屬性  第四章  思想和廣延  第五章  無限樣態(tài)和有限樣態(tài)  第六章  邏輯性的自然架構(gòu)和絕對必然因果系統(tǒng)第三編  認識系統(tǒng)  第一章  觀念和對象  第二章  心靈和身體  第三章  理智和想象  第四章  真理和錯誤  第五章  想象、理性和直觀知識  第六章  語言和真理第四編  倫理系統(tǒng)  第一章  自由和必然  第二章  情感和認識  第三章  國家和社會  第四章  宗教與道德附錄  一、斯賓諾莎在歐洲哲學史上的影響以及中國的斯賓諾莎研究  二、斯賓諾莎的“一切規(guī)定都是否定”考釋  三、斯賓諾莎生平和著作年表  四、參考書目


章節(jié)摘錄
　　斯賓諾莎的生活和活動時期——17世紀，可以說是從封建專制主義向資本主義過渡的重要世紀。這個時期的最鮮明標志，是資本主義生產(chǎn)關(guān)系在西歐，特別是在西歐最先進的國家——英國和斯賓諾莎的祖國荷蘭取得了勝利。　　靳賓諾莎的第一批哲學著作問世，是在17世紀后半葉初期。在此之前，歐洲已經(jīng)發(fā)生了兩次初期的資產(chǎn)階級革命：1525年德國宗教改革和農(nóng)民戰(zhàn)爭，結(jié)果由于資本主義發(fā)展的不成熟而遭到失??；1566—1609年尼德蘭資產(chǎn)階級革命，這是一場以尼德蘭的資產(chǎn)階級為主體的全民族反抗西斑牙封建君主專制和爭取民族獨立的愛國戰(zhàn)爭，結(jié)果產(chǎn)生了歐洲第一個資產(chǎn)階級共和國——尼德主聯(lián)邦，或稱荷蘭。斯賓諾莎生活和哲學活動的時期，正是1640—1689年英國資產(chǎn)階級革命發(fā)展到高潮時期，這次革命，正如馬克思聽說的，乃是“歐洲范圍的革命”，它“在更大得多的程度上反映了當時整個世界的要求”?！　∫虼宋覀兛梢哉f，斯賓諾莎的一生正是處于歐洲從封建主義向資本主義轉(zhuǎn)變的偉大歷史進程中，特別是他的祖國荷蘭在經(jīng)歷了資產(chǎn)階級革命后發(fā)展成為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依照馬克思的說法，也就是“標準的資本主義國家”。這一歷史進程無疑會對斯賓諾莎的哲學思想的形成有決定性的影響。　　　　在社會科學和文學藝術(shù)方面，我們首先要提到法學理論家雨果·格勞修斯(1583—1645)，他是國際法和航海法的奠基人，最早提出資產(chǎn)階級自然法權(quán)和道德觀點的代表人物。戲劇家和詩人馮代爾(1587—1679)從圣經(jīng)和民族史中選取主題，寫了大量膾炙人口的頌歌和諷刺作品。一代繪畫大師倫勃朗(1606—1669)以他那明暗對照的光線效果和普普通通的現(xiàn)實題材為17世紀歐洲繪畫開辟了一個嶄新境界?！　?7世紀的荷蘭是當時歐洲的科學文化中心。歐洲第一所新教大學——萊登大學創(chuàng)立于1575年，在整個17世紀一直是歐洲人文主義思潮的誕生地。在它提倡學術(shù)自由和信仰自由的影響下，歐洲其他國家的一些科學家和哲學家都來到這里從事科學研究，荷蘭已成為歐洲所有酷愛自由的學者所向往的中心。英國哲學家霍布斯曾這樣寫道：“倫敦這個城市以及其他大的商業(yè)城市，由于贊美低地國家(指荷蘭)在擺脫他們的君主西班牙國王統(tǒng)治之后的繁榮昌盛，都傾向于認為如果這里作類似的政權(quán)變動，也會對他們產(chǎn)生同樣的繁榮昌盛?！被舨妓贡救嗽?jīng)到過阿姆斯特丹，并在那里出版了他的一些英國檢查官拒絕出版的著作。同樣，笛卡爾這位法國哲學開創(chuàng)者的科學和哲學活動差不多全是在荷蘭進行的，他曾經(jīng)在給池朋友巴爾扎克的信中這樣寫道：“請選擇阿姆斯特丹為足下的避難所，……這樣完全自由的樂上，在哪個國家能找到呢！”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茨也到這里作過短期學術(shù)訪問。甚至在17世紀末，法國哲學家培爾的啟蒙活動和政論活動也是在這里展開；最偉大的英國唯物主義哲學家洛克亦曾在這里僑居數(shù)年，并在這里完成了他最有名的著作《人類理智論》?！　　　?656年7月26日，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的猶太教堂里吹響了一種名叫“沼法”的山羊角，人們帶著緊張而沉重的心情聚集到教堂周圍，惶恐不安地等待一樁可怕的事件的發(fā)生。終于這個時刻來到了，身著黑色法衣的威嚴不可一世的猶大拉比們來到了大庭中央的講臺，以他們那種陰森可怖的語言，宣判將一位摩西律法的輕蔑者永遠逐出教門。當時誰能預料，他們這種殘酷而愚昧的判決將在人類歷史上永遠留下了可恥的一頁，而他們所宣判驅(qū)逐的離經(jīng)叛道者將是全世界人民永遠懷念和尊敬的偉大哲學家、戰(zhàn)斗無神論者和杰出的自由思想戰(zhàn)士！　　　　在《神、人及冀幸福簡論》里，斯賓諾莎一開始就給出神存在的兩種證明方式：第一種是所謂先天的證明：“凡我們清楚而且明晰地知道是屬于一個事物本性的東西，那么我們也就能真實地肯定它屬于該事物，現(xiàn)在我們能清楚而且明晰地知道存在是屬于神的本性，所以(存在屬于神，或神必然存在)?！卑凑账官e諾莎在注釋中的解釋，這個論證的大前提是明顯正確的，因為所謂一物的本性，“即由于它，事物才成為其事物，同時在沒有毀滅孩事物時，它決不會離開該事物，比如，屬于山岳的本質(zhì)的東西就是它應當具有溪谷，或者說，山岳的本質(zhì)就在于它有漠谷，這是真正永恒的和不變的，并且必須一直包含在山岳的概念里，即使這樣的山岳從未存在過，或者現(xiàn)在并不存在”?，F(xiàn)在既然我們清楚而且明晰地知道存在是屬于神的本性，所以神必然存在。這種把必然存在看成神的無限本性之一、并以此證明神的存在的方式，從形式上看，顯然笛卡你的第一個證明的再述，即單獨考察神的本性就能知道神必然存在，其典型的論證方式可以用笛卡爾在《哲學原理》里的活來說：“人心在復檢其具有的各種觀念時，它發(fā)現(xiàn)了一個極其主要的觀念——一個全知、全能、全善的神的觀念。他看到，在這個觀念中，不僅含有可能的偶然的存在(如他在他所明白知覺到的其它一切事物的觀念中那樣)，而且含有絕對必然的、永恒的存在。例如在三角形的觀念中，必然含有‘三角形三內(nèi)角等于兩直角’這個觀念，因此人心就堅決相信，三角形三內(nèi)角是等于兩直角的，現(xiàn)在他既然看到至極完美的神的觀念中含有必然的永恒的存在，因此他顯然斷言，這個至極完美的神就存在著?！焙芮宄@種證明實際上就是安瑟倫的本體論證明，不過它采取了更為精致的形式。斯賓諾莎給出的第二種證明就是所謂后天的證明，即“假如人具有神的觀念，那么神必然有其形式的存在，現(xiàn)在人具有神的觀念，所以(神必然有其形式的存在)”回。這一證明按照斯賓諾莎的解釋，是“假如有神的觀念，那么這個觀念的原因必然有其形式的存在，并且在其自身中包含著該觀念客觀地所具有的一切”。從形式上看，這個證明也顯然是笛卡爾的第二種證明，即從神的觀念的客觀存在推出其形式存在，其論證的根據(jù)就是利用中世紀經(jīng)院哲學的所謂形式本質(zhì)和客觀本質(zhì)的理論。斯賓諾莎說：“人的觀念的原因并不是他的想象，而是某種使他不得不理解一個事物先于另一個事物的外在原因，這種外在原因不外乎是：由于在人的理智中有其客觀本質(zhì)的事物是形式地存在著，并比其它事物更接近于人。因此，假如人具有神的觀念，那么顯然神一定是形式地存在著，雖然不是卓越地存在著，因為在神之旁或在神之外沒有更真實或更超越的東西?！睘榱思訌娺@一論證，斯賓諾莎在注釋里區(qū)分了三類理念，一類觀念其本性是矛盾的，因而其對象是不可能存在的，例如一個既是鳥又是馬的動物的觀念，這種動物是不可能在自然中出現(xiàn)　　的；另一類觀念其本質(zhì)雖然是必然的，但其對象卻是可能存在的，例如三角形的本質(zhì)，即三內(nèi)角之和等于兩直角，雖然是必然的，但三角形的存在卻不是必然的，而是可能的，也就是說在自然中可能有三角形存在，也可能沒有三角形存在；再有一類觀念其本質(zhì)是必然的，而其對象也是必然存在的，斯賓諾莎認為這種觀念只能 有一個，這就是神，神的本質(zhì)和存在都是同樣必然的。這里斯賓諾莎似乎比笛卡爾的論證還深入一層，光根據(jù)形式本質(zhì)和客觀本質(zhì)的統(tǒng)一原則，我們可能推出觀念的對象的可能存在來，而不能論正該對象必然存在，因此我們還需要分清觀念的種類，只有當我們確切地認識到我們的神的觀念是屬于第三類觀念，即其本質(zhì)是必然的，而其對象的存在也同樣是必然的，我們才能證明神必然存在?，F(xiàn)在既然我們的神的觀念不可能屬于第一類和第二類觀念，所以我們就能證明神必然存在。不過，如果我們翻看一下笛卡爾《第一哲學沉思集》里關(guān)于上帝存在的幾何學證明，斯賓諾莎這一補充顯然也是根據(jù)笛卡爾的公理十，即“每個東西的觀念或概念里都包含著存在性……然而不同的是，在一個有限的東西的概念里，僅僅包含著可能的或偶然的存在性，而在—個至上完滿的存在體的概念里，卻包含著完滿的、必然的存在性?！闭歉鶕?jù)這一公理，笛卡爾在他的第—個證明里論證必然存在性是在上帝里。所以我們完全有根據(jù)說，斯賓諾莎在《神、人及其幸福簡論》里給出的關(guān)于神存在的第二個證明基本上是笛卡爾的證明的繼續(xù)。　　由此可見，斯賓諾莎在《神、人及其幸福簡論》一書中關(guān)于神存在給出的兩個證明乃是綜合了安瑟倫和笛卡爾的證明，他自己似乎并沒有什么新的創(chuàng)造，這里明顯反映了他當時仍是處于笛卡爾的強大影響之下，尚未完全建立自己獨特的哲學觀點。不過，有一點重要區(qū)別值得我們注意，即斯賓諾莎這時已明確感覺到了第一種證明即先天的證明比第二種證明即后天的證明更好，并且堅決反對托馬斯·阿奎那認為神不能先天被證明的觀點，他說：“由上述一切清楚可見：我們既能先天地同時又能后天地證明神的存在。固然，先天的證明更好，因為用后一種方式被證明的種種事物必須通過它們的外因才能得到證明，在這兩種方式之中，它顯然是不完善的，因為事物不能通過它自身來認識自己，而僅能通過外在的原因。然而，神因為它是萬物的第一因，并且也是其自身的原因(自因)，故神能通過它自己來認識自己。因此人們無需太注重托馬斯·阿奎那的主張，即認為神不能先天地被證明，因為神的確是沒有原因的?！薄　∵@里蘊涵了斯賓諾莎關(guān)于神存在的證明將有一個重大的轉(zhuǎn)折，即他不愿像他以前的哲學家和神學家那樣僅外在地證明神的存在，而要內(nèi)在地、即從神自身來證明神的存在。外在地證明神的存在，只能把神看成是萬物的外因，而不能看成萬物的內(nèi)因，同時也可能引導出神是一個超自然的存在的荒唐結(jié)論。所以他認為神存在的先天證明“比通常僅依賴于種種外因的后天的證明還更有決定性”。在他看來，托馬斯·阿奎那那種后天的證明最多只適合于有限的事物，而不能適用于無限的事物，西為無限的事物的存在是不依賴于任何外因的，其自身就是自身存在的原因，我們根據(jù)其自身就足以證明它的存在。正是這種考慮，他發(fā)展了“自因”(causa sui)這一概念，認為神既是萬物的第一因，同時也是其自身的原因，因此我們通過神自身就足以認識神的存在?！　　?/pre>




編輯推薦
　　斯賓諾莎的哲學可以說是苦難人的福音書，不論你遭遇多大的不幸，斯賓諾莎總是在教導我們對于命運中的幸與不幸都要以同樣的新情去冷靜的觀看和對待，他要求我們把一切都從大自然的必然性去加以理解，這無疑值得我們?nèi)フJ真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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